考完了兩份通識卷,特意跑到醫療室為自己量一下體溫。明明已經沒有發燒了,可是怎麼胸口還是一樣悶...不對,應該說是「胸漲」會比較合適。可能是那些退燒藥的副作用吧,明天就要考數學了,我看我還是早點回去溫習一下比較好。

數學一向也是我的弱項,我不能像那些擅長數學的同學一般,一看題目已經知道要用什麼方法去解答。所以我只得集中在比較淺的部份,不停地練習。上星期買了兩本數學練習,現在終於大派用場了!

沖了一杯咖啡,打開了數學練習。正當我在苦惱這條數學題應該如何解決時,忽然傳來敲門的聲音,我說了一聲:「入黎啦。」原來是俞定謙在敲門。

「做咩事?」我問。

「家姐,還返兩套書比你。」俞定謙將一套《神雕俠侶》及《天龍八部》放回在我的書櫃上。



大概是上次我病倒在床上的時候,俞定謙把這兩套書借走的吧。不知道俞定謙有沒有從閱讀中得到益處呢?我問:「睇完兩套書有無覺得自己中文叻左?」

「無喎。」俞定謙斬釘截鐵地回答。

想想也對,怎麼可能只看幾本書,就馬上能夠提升中文能力呢?於是我說:「咁你睇多幾套啦,你睇神雕之前有無睇過射雕英雄傳?」

「有呀,好耐以前睇過兒童版,都唔知有咩咁好睇。」俞定謙說。

「兒童版緊係唔好睇啦!你留意下射雕入面個黃蓉,描寫得幾咁吸引。又靚,又聰明,而且又專一,我最大既夢想就係搵到一個好似黃蓉咁既女朋友...」想起幻想世界中的黃蓉,我情難自控地表達對她的傾慕之情。



「家姐...唔怪得你無男朋友...原來...」俞定謙一臉惘然地望著我,我馬上意識到自己講錯了話。

「我係話想搵到一個好似黃蓉咁既好朋友...你拎套《射雕英雄傳》去睇啦!」我命令俞定謙。

俞定謙也乖乖地將那套《射雕英雄傳》搬離,然後離開房間。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氣去面對數學,卻被俞定謙那小子搞亂了心神。

反正剛才也做了兩題數學題,也差不多是時候休息一會吧。我將數學練習放到一旁,打開日誌一看,原來明天考完數學之後,星期五就能放假一天。接著下個星期一只要再上課一天,星期二就能參與聖誕節聯歡會了,真讓人期待。

沒記錯的話,男生們的班際籃球比賽好像就在星期一的放學舉行。可惜那天我要去補習,不然應該可以去觀賽。我也很希望A 班能獲得冠軍,不過上次看到徐正柱的籃球能力之後,我想A 班應該沒什麼機會奪冠了。



之前好像答應了聯歡會那天要參加歌唱比賽,可是文綺君卻沒有告訴我到底要唱哪首歌。幸好這段日子以來我已經把俞寶恩手機裡所有SHE 的歌聽得滾瓜爛熟,只要找一天來與大家練習一下,就應該沒有問題。

只頂捱過明天的數學考試,就可以暫時喘息一下了!

不過最讓人失望的是明天放學之後,又要到那間糖水店工作。我將上星期計算好的時數卡放到袋中,準備明天追討欠薪。這些年來的時數算起來,老闆娘大概欠薪三千多元,只要她肯還給我三千元,那我就不作追究了。

好了,繼續加把勁溫習數學吧!好歹也是個大學生,沒可能連中六的數學也不能征服。我再次打開練習,不停計算...

可是,正當我努力運算時,惡夢卻不請自來。

我可以感覺到「好朋友」的到來。

幸好以前常常看同學帶回學校的青少年雜誌,學習到不少相關的知識。我馬上做足準備,以防止被突襲。

應該沒什麼大問題吧?我反而有點緊張起來了。



這天起床,天氣明顯變冷了,而我的身體也好像特別怕冷,小腹也略有一點不適。帶好計算機與文具,再披上一件毛衣就上學去。班房裡的同學們正埋首苦幹,今天我可不能像以往幾日一樣樂得清閒。我坐回位置,又拿起練習來作無謂的抵抗。

接過數學卷的一刻,馬上感覺到什麼是天道酬勤。幸好昨天早就對較簡單部份的題目集中操練,現在整個A1 部份的題目也能完美作答。

我翻到後方,心裡一直祈禱著A2 部份不要太難。果然A2 部份的題目,昨天也剛巧有操練過,所以不成問題。正當我胸有成竹,滿懷自信地作答時,突然感到小腹的痛楚似乎增加了不少。

不,我說錯了,應該說是劇痛才對。天阿,我只聽說好朋友來時會有點不適,可沒想到這種感覺會痛成這樣阿!

小腹像是被拉扯一樣,或說是收縮的痛,或說是刺痛,就像平時打球時腿部抽筋,但那種痛現在轉移到小腹之內。腿抽筋還可以透過拉筋去舒緩,現在我只能撫著小腹,彎著腰來讓自己好過一點。

手不自覺地震了,額上一滴冷汗,滴了在數學考卷之上。腦筋好像沒剛才那麼靈活了,這種痛楚完全佔據了我的思路。不要阿...我明明懂得如何作答阿...

我咬緊牙關,一筆一劃地將答案填上。時間是過得多麼的漫長,我終於感受到被經痛凌遲的慘痛。



就在交卷前的一剎那,我終於將答案通通填好。我伏在桌上,心想這次考試真是多災多難。早兩天才剛病完,現在又來生理痛。不過換個角度想,要是這兩種麻煩事同時發生,我想我應該會直接送入醫院。

「你...你仲未病好呀?」我認得出是黃博賢的聲音。

我現在痛到面容扭曲,不欲讓別人看見這個醜態,所以繼續伏桌,向他搖一搖手,示意他先不要跟我說話。

黃博賢也很識趣地走回坐位,我也不知道只種痛會持續多久,所以只能保持彎腰。過了不久老師進來了,考卷也交到我眼前,我又抬起頭來,冒著不適去填答案。雖說是多項選擇題,但難度比剛才那份卷深得多了,我只能先把容易的問題填好,然後直接用猜的方式去填寫其他答案。

又伏在桌上捱了半小時左右,將數學卷傳到前面的同學手上,一連四天的考試就結束了。我不敢亂動,一動就感到更加不適。唐尹明走到我身旁對我說:「喂,黃博賢問你一唔一齊食飯...哇,你好似好唔掂咁喎。」

我沒有抬頭望向他,只向他做了一個「OK」的手勢。

「個個月你都係咁,睇見你就慘啦,好彩我係男仔姐...咁我地去食飯啦。」唐尹明這傢伙居然還在我耳邊說這些風涼說話,我也是男生阿,為什麼我也要受這些痛苦?

同學們陸陸續續離開了班房,我一直伏著,不發一語。可是再一直這樣等下去,始終不是辦法。我抬起頭,只見到一個女生的背影正坐在我前兩個座位,我說:「救命阿...」



那個女生轉過頭來,原來正是任婉玲。她說:「寶恩...你...塊面青哂喎...」

「呀玲...」

任婉玲從背包裡拿出幾顆巧克力,走到我身邊說:「食兩粒朱古力啦,會無咁辛苦架。」

我按照她的說話去做,過了一會,的確好像紓緩了一點。任婉玲一直坐在我身邊陪著我,她見我臉色好了一點,就對我說:「寶恩,你不如早D 返去休息下啦。」

我也很想回到家中躺在床上,可是待會要去糖水店一趟,我對任婉玲說:「唔得...一直要去糖水鋪呀。」

「你仲做緊果間野呀?一早叫左你咪鬼做架啦...」

「我係打算返去辭職,仲有追討欠薪...」我說。



「追討欠薪!?」

我把俞寶恩以往兩年工作時數的事告訴了任婉玲,她馬上義憤填膺似的站了起來對我說:「個老闆娘咁衰?我陪你去啦!」

我也馬上站了起來,可是一站起來就覺得有些不妥,所以立即坐下。情況就像你打開了水龍頭,卻發現水龍頭下面的的盤子已經裝滿了水一樣。

我尷尬地望著任婉玲,她大概猜到我的難處,於是從袋裡拿了有關用品,陪我到洗手間把事情處理好。幸好有她陪伴,不然我一定會手忙腳亂...

身體已經沒有痛得那麼誇張了,趁狀態沒那麼差,還是早早去糖水店好了。我與任婉玲二人到了糖水店外,心情居然有點緊張。我進入糖水店,老闆娘正坐在桌旁把玩手機,沒有理會我,我就坐到她的對面,向她說:「老闆娘呀,我呢...」

「唔好同我講野住,拿拿聲洗左D 碗先打卡。」老闆娘繼續看著手機。

我從背包裡拿出那疊時數卡,對老闆娘說:「我今日黎係想同你講我唔做啦。」

老闆娘望一望我,然後將手機放到一旁說:「點解唔做?你有新工啦?」

「唔係,只係我就快考公開試,想留返D 時間溫書姐」我說。

「哦,咁你咪走囉。」老闆娘又拿起手機。

「我今日黎係想順便拎埋之前你比少左我既人工...」我將時數卡放在她眼前,續說:「我幫你計埋架啦,兩年黎大概比少左三千幾蚊左右,加埋今個月果四百五十五蚊...你比三千五我得啦。」

老闆娘手微微顫抖著,對我大喝:「辭左職就走啦,最多比埋今個月錢你姐。」

要是俞寶恩面對今次的事件,一定會乖乖退縮,可是這次老闆娘的對手是我,我身經多次兼職經驗,自然知道可以用勞工法例去威嚇她。我說:「根據僱最低工資條例呢,唔夠一個鐘既時間都要計埋落時薪到架。咁如果你堅持唔比既話,我唯有搵律師幫手...」

「搵啦搵啦!想用法律大我呀?你有鬼錢搵律師咩!o靚妹!」老闆娘氣上心頭,對我大叫。

正當我打算動肝火去喝令她時,任婉玲卻在我耳邊說:「寶恩,唔洗怕呀,我媽咪係律師黎。」

老闆娘大概也聽到任婉玲的這句話,態度依舊強悍:「叫啦,叫哂你地家長黎啦,比佢地睇下佢地D 女幾咁無賴!」

看來老闆娘是不肯讓步了,要如何才能讓她合作呢?對了!俞寶恩在這工作已經兩年多了吧,我說:「你有無幫我供強積金?」

老闆娘一怔,問我:「兼職都要架咩?」

「當然啦,做夠60日就要供架啦。而且我上年暑假一個月都返左成百幾個鐘,唔洗問你肯定唔知咩叫418 啦。咁計埋計埋...你應該唔止差我三千幾蚊喎...」

老闆娘好像知道自己理虧,氣焰馬上被我壓了下去,於是她乖乖走到收銀機前,拿了四千元給我,對我說:「請個人都要煩咁多野...麻鬼煩...」

我將錢收好,然後與任婉玲一同離開糖水店。

「寶恩,原來你咁熟呢方面既野架?」任婉玲說。

「係呀,好耐以前有上網睇過呢D 資料。」我回答。

「咁點解你仲會比個老闆娘恰咁耐既?」任婉玲一臉狐疑地望著我。

對阿,要是俞寶恩一早知道這些條例,又怎會甘於被剝削呢?唉!又講錯說話了。我說:「咁...你知我細膽丫嘛...」說罷,小腹又開始痛了起來。

任婉玲也沒有追問,她看到我又撫著小腹,似是知道我再次痛了起來。她說:「你...又痛啦?」

我點點頭,步伐慢了起來,任婉玲扶著我的手,讓我借力。

「我陪你返屋企啦...我怕你行行下會暈...」她說。

我也怕自己會失血過多暈倒,所以只好由她扶著,一步一步走回家。

回到家中,我馬上坐在沙發上。剛才痛得腳都軟了,要不是有任婉玲在旁攙扶著,我想我應該會走到一半就要找地方坐一坐。

任婉玲走到廚房裡,不知道在做什麼。我坐在沙發之上動也不動,只是覺得相當難過。

過了半小時左右,任婉玲拿了一碗熱湯給我,對我說:「拿,你飲左佢啦。」

我喝了一口,感覺到甜中帶辣,溫暖的感覺頓然滲透全身,生理痛好像沒那麼嚴重了。我問:「呢碗咩黎?」

「咪你以前教我煲既黑糖薑水囉。」任婉玲說。

這麼說來,以前這兩個人很要好的時候,常常一起玩耍、拍照等。剛才看任婉玲對廚房好像比我更熟悉,想來她以前一定常常上來玩吧。

「今日真係唔該哂你。」

「傻啦。」

我靜靜地把那碗薑水喝完,腦海一面尋找著可以與她聊的話題。我對任婉玲完全不了解,實在不知道要說是什麼好。這個時候她突然開口:「歌唱比賽...你練好左未?」

呃,我完全沒有練習過,我連要唱什麼歌也不太清楚,但要是這樣直接講出口,似乎有點恃才傲物了,於是我對她說:「其實我想試下唱另一首歌。」

「哦?咁你想唱邊首?」任婉玲問。

本以為她會直接問:下?唔唱果首咩咩咩啦?但可惜她沒有這樣做。於是我說:「我覺得舊果首既歌詞未能夠表達到我對將來既期望...」我另一隻手在手機的播放清單上掃動著,眼睛尋找著一首我比較熟悉的歌曲...有了,這首我覺得挺好聽的。我說:「...我想唱呢首『花又開好了』。」

任婉玲不發一語,然後走到我床尾的地方,看著那塊釘滿照片的水松板說:「原來中三運動會既相你都有...」

我也走到她身邊,陪她看著照片。任婉玲與俞寶恩常常掛起兩副燦爛的笑容去拍照,有時候是舉起V 字手勢到臉旁、有時候是鼓起臉龐。看到那些貼紙上,我倆也不約而同地笑了起來:笑她們的年少輕狂、笑她們的過氣打扮、笑她們的往年回憶。

任婉玲望一望手錶,對我說:「我差唔多要走啦,你今晚早D 休息啦。」她拿起背包,然後坐在桌前穿鞋子。」

我也走到飯廳,替任婉玲打開門,向她說再見。在關上門之際,她轉過頭來對我說:「我都幾鍾意『花又開好了』...咁唔唱『中國話』啦,我幫你同呀君講,你記得練下歌啦。調中Selina !」

「我係調中Hebe 喎。」我說。

「我先係Hebe !你快D 休息啦!」任婉玲往升降機那邊離開了。

這晚晚上,我在睡前特意聽了一遍『中國話』。

天阿...

幸好我說要唱另一首歌...

不然我應該會呆呆站在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