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某天寒冷的晚上,那時行人可以吐出白色的空氣,吹在身上的寒風,手指頭凍得冰涼,我把手插在大衣的口袋,低着頭,想快步走到溫暖的地方。

一天的上班生活已經結束,下班永遠是最值得高興的事,但我的身體和心靈上的疲勞沒有消散,身體像鉛塊一樣沉重。
  
走到紅綠燈,紅燈正在閃爍,

想快點走。

身體很累走不動。這樣的矛盾我以深深的嘆息作發洩,並把雙手磨擦,嘗試釋出一點熱力。






不知由何時開始,可能是由這幾年開始,有時候在睡夢中被某些不知名的怪物襲擊後,一覺醒來身體都會出現一些傷口,傷口都不大,有時是瘀傷,有時是小小的割傷。因為是傷口不大的關係,我一直不太在意,反正一點點的傷口。

傷口通常都在我很難察覺的位置,是我洗澡時才會發覺得到。這件事我從來沒有和人透露,是所有人也不知道的事,我也不打算告訴人。
夢中見到的那個怪獸是黑色的,形象模糊不清,碩大的身軀有巨大的利齒,夢中的我完全沒有反抗能力,眼白白地看它走到我面前,它張開血盆大口,把我從頭開始咬碎。

我感到恐懼,心臟劇烈地鼓譟,好像人類某種重要的東西已經漸漸消失。

頭沒有了,四肢沒有了,身體沒有了。





我仍然感受到怪獸的咀嚼。

咬。嚼。咬。嚼。

怪獸愉快地嚼食。我的身體和意識陷入黑暗的深淵,沒有痛楚,漸漸化為虛無。

醒過來的我身體上已經多了一道傷口,有時會在胸膛,有時會在手腕,都會在不算太顯眼的地方出現。

傷口不算太大,很快就會痊癒,起初我也有點害怕,但慢慢也不覺得不算甚麼事了。





傷疤慢慢地消失,就像心裏的結疤也漸漸癒合一樣。心情變得平淡,原本發生令我傷心得胸中作疼的事,竟然慢慢不覺得有任何感覺。

在紅綠燈等待的我,想起剛才被客戶責備得狗血淋頭,我沒有任何怒氣,只是默默的承受。

想起父母吹噓自己的朋友孩子的厲害事業,明明是對方的事,好像是自己拿到的功績一樣興奮。

沒有能力的自己,不能告訴他人的煩惱,一事不變的生活,如機械一般生活的都市人,沒有表情的路人,生活中的喜怒哀樂漸漸頹靡。

紅綠燈的紅燈指示維持一成不變的節拍在響,突然覺得世界上已經沒有甚麼事阻礙或推進我,我只要維持一定的節拍就可以。

紅綠燈由紅轉做綠,路人沒有疑問跟隨指示行走,我追隨他們的步伐盲目跟上前,沒有任何懷疑,路上的狀況也沒有看。

回到家,和往常一樣做的準備工作,包括明天要用的文件,打掃一下只有自己一個人住的細小空間,洗澡。

最後鑽入被窩,睡覺的寧靜又安詳的時刻是我唯一的歸屬。





而在夢中,沒有任何東西的空間,那個無形的黑色怪獸再度襲來,今晚我也沒有任何反抗,它停在我面前,觀察一下自己的獵物,審視完畢,它臉上沒有表達感情的五宮,但我認為它臉上帶有滿足的笑意。

它張口,我被它的利牙撕裂。

雖然是自己的身體,但感覺像別人的事,我麻木地看這個進食自己的過程。再度被它吞噬。

第二天的早晨,昨晚殘留在心裏的郁悶心情一掃而空,我觀察一下身體,手臂上有大約兩吋的傷口,傷口也是不大,和不知多久之前形成的傷口呈十字的形狀。

我撫摸這兩道傷口,心情無比地平淡,沒有任何憂慮,相反喜悅也消失。
已有 0 人追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