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部屋死亡特訓篇──

翌月,我便聽赤曲之言出發前往位於大嶼山的「忍部屋」,由於目的地「忍部屋」位置隱密的關係,因此赤曲特意派了西方狐狸陪同我一起上路。

「忍部屋…到底係一個點嘅地方?」坐車、乘船、到現在走在密林路徑中,差不多已經花了三、四小時來前往目的地。

「哦…?你唔知都好正常嘅……」西方狐狸一邊抽著煙,一邊說:「係一個殺手組織。」

「赤曲將我交俾殺手組織特訓……?」





「唔洗咁驚訝住…係好正常嘅一件事,唔好諗到做殺手嘅就同我哋特工過唔去。」西方狐狸用疑惑又銳利的目光望住我:「百毒小時,老實話俾我聽……你當初點過特工部最後嘅「五十比一試煉」,成為特工。」

「五十比一試煉」……

「我已經唔想再諗番起……」我黯然地望住天上的白雲:「直頭好似忘記咗。」

「唔好忘記當初個份要成為特工嘅決心,冇個種決心……係冇可能過到試煉,你同我都好清楚。」

五十比一試煉……顧名思義五十對一的對決。如果你有幸在訓練生期間成功躲過特工教官六十六次的突襲暗殺、各學科及語言成績取得八十六分以上,體格、忠誠度、心理質素又良好的話,就會收到一份名為「五十比一試煉」的通知書,待有五十個跟我一樣附合以上條件的人就會正式開始試煉,在這段期間未正式成為特工的訓練生只能靠自己磨練體能和戰鬥技巧。





說白點,那是一場互相廝殺的比賽,每一個成為特工的人都會經歷過的殘忍事情。當試煉足夠五十個訓練生,就會自動開展這一場城市的殺戮,讓五十個可能是不同期完成特工部課程的訓練生彼此拼過你死我活,直到最後存活下來的人會正式成為香港特工。

規則很簡單:

1,能夠使用槍械,但必須在無外人知道的情況下,若被外人發現一律當作殺人犯處理,特工部會派出特工追捕,並以「被自殺」方式處決開槍者。

2,假如逃離出國當作放棄接受試煉資格,特工部會派出特工追捕,並以「被自殺」方式處決逃離者。

3,每三天,特工部都會把試煉者在香港可活動範圍收窄,假如未能進入指定範圍則會被特工部派出特工,以「被自殺」方式處決淘汰者。





4,禁止尋找任何外援或把關於「特工」的事宜告知任何人,若經查證發現後特工部會派出特工,以「被自殺」方式處決犯規者。

5,特工部每天會釋出大家的衣著和外貌,假如訓練生誤殺平民會被當作殺人犯處理,被特工部派出特工,以「被自殺」方式處決殺人者。

我暫時記得的就是主要上述五點……香港平均每年有一千人自殺,難道你以為真的那麼多人死於自願嗎。跳樓、吊頸、燒炭、割脈、跳海等,都是特工會用以處決違反規則的訓練生的方法,然後新聞電視上就會如常播出這些輕生的新聞,但內裡的真相……根本就不得而知。

「已經過咗好耐。」也許…是我自願忘記的一段記憶。

頭一次,把刀刺進人體裡的感覺,那質感使人內心苦熬得很。

「第一滴血,往往係最刻骨銘心。」西方狐狸苦笑一聲,說:「我相信你永遠都唔會忘記。」

「咁不如你講自己先…」

「我外號叫「西方狐狸」唔係冇原因,當時試煉我出咗好多陰招同狡猾招數先贏到班冷血生物,諗番起自己皮笑肉不笑咁對佢個班冷血怪物就毛骨悚然。」他打了個顫。





我無聊地順手摘了路邊上一束大花咸豐草,放在鼻前嗅了一嗅:「講嚟聽下,你點贏個班怪物。」

「特登留低誘導性線索,引佢哋調查到一個荒無人煙嘅一間廢屋……個間廢屋大概用咗我五日去設置陷阱…有捕獸器、電流門柄、弩箭陷阱、空心地板、炸藥壓力地板、開門巨斧、絆足炸彈陷阱、夾壓陷阱、重物陷阱、圈套陷阱、粘結陷阱,做出嚟容易,但重點係要收藏得好唔易俾對方察覺異樣,而前期的確為我解決咗幾個想嚟殺我嘅人。」

「我就估到…我意思係指,我就估到你唔係用蠻力去殺人。」

「去到中期生存嘅訓練生約莫去到一半,我知再用依間陷阱屋冇用,因為我造嘅陷阱始終太差,生存到依一步嘅訓練生應該會好謹慎,所以我就去搵其餘訓練生合作。」

「佢哋憑咩信你,要同你合作?」我問。

「我咪話過前期有唔少訓練生想嚟廢屋殺我?我用陷阱反殺完佢哋之後都會幫佢哋條屍影一張相…當然仲有同佢哋條屍玩自拍,咁就儲咗幾張相。喺生死關頭第一次見面個陣,要一個人信任你最好嘅證明就係『實力』,而我一show啲相出嚟佢哋就肯同我合作,因為佢哋暗地裡都知依一刻反抗我唔係個好選擇,捕捉到佢哋「想生存到最後,依一刻就唔可以得罪強者」嘅心態。」

「之後?」





「我分別聯合咗幾個訓練生,但佢哋都唔知我同其餘人有聯繫,我就依照自己計劃叫佢哋互相殺死大家……例如我同A、B、C聯合,我就分別叫A殺B、B殺C、C又殺番D、最後由番我殺死信任我嘅A,當然殺嘅時間線係由C先開始殺D、再到B殺死C、然後A又殺番B咁樣嘅流程推進,嘿嘿。」

「雖然聽到我有少少一頭冒水…不過你繼續。」

「到後期嘅訓練生…得番七、八左右,其實佢哋都已經夠資格做正式嘅特工,只係睇邊一個可以幸運咁生存落嚟……個陣係我人生最緊張嘅時期,因為我前期同中期嘅計劃已經再用唔到,對於戰鬥力唔係特別好嘅我嚟講根本就係死路一條。」西方狐狸把口中含著的香煙掉到地上,用腳踩滅火種:「之後我選擇用『謊言』嚟做武器。」

「咩意思?」

「一個假血包同空彈包。」西方狐狸解釋下去,說:「去到依一步嘅特工通常好少用槍,因為俾平民發現會有風險,而我就會租一間屋演戲。」

「聽落好有趣。」

「我將成間屋放滿藥物、酒樽,扮到精神崩潰咁,然後就坐喺間房等我目標。當特工搵到嚟見到我之後,我就開始對佢哋講大話……撒謊講自己唔想再殺人、又叫佢哋幫我寫遺書,之後就用入咗空彈包嘅槍向自己個頭開一槍,同時引爆收埋喺冷帽嘅血包扮成開槍爆自己頭而死,再趁佢呆住個一瞬間喺褲袋拎第二把車出嚟射佢!」西方狐狸越說越激動,去到最後更閉上雙眼、握緊拳頭、抬起頭來,彷彿享受著那天的快感一樣:「就係咁,我贏咗第一。」

「所以…特工部佢哋……」





「無錯,就俾咗「西方狐狸」嘅外號我。」

「……」這名字果然不是浪得虛名,但假如那些訓練生決斷一點的話,西方狐狸應該不在人世了。

「你呢?殺第一個人難唔難落手。」西方狐狸拿出一個小鐵盒出來,裡面盛著的是溫熱的燒酒,似乎想要伴酒聽故事。

「唔知道你知唔知,我爸爸嘅兄弟即係我叔叔…係一個特工,香港三號特工。」

「三…三號特工……仇孤容?」西方狐狸的表情上來看他十分感到意外。

「嗯…佢當年因為參與追殺頭號特工嘅任務而死。」

「聽聞你叔叔喺行內同殺凌竹好出名。」西方狐狸輕淡一笑:「出名殘忍。」





「依啲我都係往後先知……但係平日佢對我就好似個正常人咁,至少喺我爸媽走咗之後,佢領養咗我,令我有個唔缺乏物質嘅童年。」

「咁點?你點通過試煉。」

「佢死咗之後我先知道佢特工嘅身份,佢除咗留低封「特工邀請函」俾我之外…仲同我講點樣去政府大樓申請成為特工,當然……亦留低咗點樣通過「五十比一試煉」嘅方法俾我聽。」

「你叔叔…佢實力係排喺第三位……試煉困難程度應該唔適用於你?佢要通過嘅係「三萬比一試煉」。」西方狐狸續說下去:「特工部有一個機制,最有潛質嘅種子特工訓練生需要接受依項比登天仲難嘅試煉,佢會根據你特工訓練期嘅數據比適合嘅試煉你,我記得做頭號特工需要通過「五萬比一試煉」、二號特工就要通過「四萬比一試煉」如此類推……最後就去到十號特工「二千比一試煉」。」

「五萬比一!!?」我心底裡吃了一驚,問:「有冇咁誇張?全香港有五萬人追殺自己?特工訓練生都冇咁多。」

「唔係,特工部會僱用任何國家地方嘅殺手組織、傭兵組織、黑社會、賞金獵人同罪犯,去追殺依班種子訓練生,去到最後……仲會派出當時佔據「頭號特工」位置嘅特工,去親自迎戰依位種子訓練生。」

「咁即係…」

「如果我冇記錯…特工部上一個「頭號特工」叫做──霸,係傲家族嘅長子,不過最後俾現任已經叛變嘅頭號特工取代咗位置,外人好似叫佢做……背‧叛‧者?」

「唔…」我望住四周的盛放的草木,問:「到底仲要行幾耐…?」

「行多陣啦,到嫁喇。唔好扯開話題啊!我要知你點過「五十比一試煉」。」西方狐狸的好奇心極大。

「其實唔可以講…因為係我叔叔留落嚟嘅秘密,佢知道如果我選擇做特工,總有一日要過依一關,所以先講俾我聽致勝嘅方法。」

「你越咁講,我越好奇呀大哥!」

「不如你自己諗下。」說畢,我就加快了腳步走在他前,儘管我不懂目的地方向何在。

可能,

是一段封塵了很久的記憶。

「嘿,死仔~話時話,我聽赤曲講…你成為特工係無同人有聯絡,就連一個朋友都冇,應該係話……你由頭到尾根本就無朋友,係一個好封閉嘅人。」

「赤曲佢會同你講我嘅事…?」

「冇~只係我入咗組織之後,就覺得赤曲好似特別照顧你,照顧到好似當你稀有動物咁,所以就問下你哋之間嘅過去。」

「我以前的確一個朋友都冇……」

「真係一個都冇?直到你入咗赤曲個嗰…「赤小隊」之後先有?」西方狐狸到底打什麼主意?那麼想要知道我的一切。

所以我索性不答,開始感覺他很煩。

「你好似刻意逃避緊啲咩。」西方狐狸輕笑:「Ok~總有一日我會知道。」

我淺笑:「係咩。」腦海裡,一瞬間掠過了一個模糊的背影。

「差唔多到啦…攰到媽閪……」西方狐狸望住猛烈的太陽,抹了一額汗:「一陣間唔入去飲啖茶食個包醫肚應該行唔番落山……」

「想入去殺手組織呃飲呃食?你真係唔識死……」

「「忍部屋」嘅首領同赤曲好熟~你唔洗同我擔心。」

原本山林裡都只是一片綠油,絕無雜色,但走著走著期間我開始留意到不少粉色的花瓣正在空中飄揚,而原本的綠林已經夾雜著粉色的櫻樹及棕色的楓樹,令人感到不可思議地想要找出它開始變化的界點在哪。

在我們步出頭頂上盛密的林葉後,更是大吃一驚,因為一直掩蓋住我們上空的葉子不見後,見到的居然是前方擁有六層高的古塔。它與飄舞的櫻花或滿山的楓葉組成一幅獨特的風景,散發著著日本特有的古樸和優雅!

古塔用上了木結構建築,約高二十多米左右,塔體面積說不上渾厚雄大卻所差無幾。柔和的屋簷輪廓線與背後的山,面前的池和諧輝映。五樓右側有著一個寬大的平台,在這個「池泉回游式」的庭園裡,塔成為庭園構成上不可缺少的元素。

「百毒小時,你一定心諗:『哇,好靚啊!』」西方狐狸繼續領我走過滿是落葉的石地:「哈~點解我知?因為我第一次嚟都係咁,心諗點會有依種地方。」

「冇,你唔好屈我心諗,我個心根本乜都冇諗過。」自作聰明。

「嘻嘿。」西方狐狸又用狡猾的眼神回望住我,說:「你依家一定喺到心諗:『點解西方狐狸會咁聰明!?』」

我知道越是回答他的說話,他便越興奮,所以我由將自己轉為禁言模式,不發一言,留下力氣觀賞沿途堪稱得上世外桃園的美景。

清澈的冰涼的湖裡游著佈滿紅白花班的鯉魚,有著畫龍點睛的功用,讓看似寂靜的庭園添上了一份生命力。

我由西方狐狸的帶領下,最終穿過庭園去到了跟庭園只有一敞扇門之隔的長房,內裡跟所想的一樣是日式的風格擺設,一張四方茶几、、一個花紋滿佈的花壺、榻榻米地板,還有讓人坐下去的軟墊。

西方狐狸左右各望一眼,叫四周沒人便偷偷地在我耳邊說:「百毒小時,你一陣就坐喺軟墊上……我會企喺你後側面,你坐個陣記住要雙膝下跪個隻坐!握手之禮就免,因為你有毒在身,我代你握就得。」

「點解…?」我不明所以。

「你估個個殺人嘅都好似我哋咁粗聲粗氣、見凳就坐咩,有啲人都有佢一套原則,一陣嚟到嘅人物係依座塔嘅主人……俗稱「塔主」,之後你就會寄人籬下一個月嫁喇。」

「佢幾時嚟?」就在我發問的同時,扇門被緩慢地拉開了,走進來一個戴著深藍修羅面具、穿著深藍長紋袍的男人。

從皮膚嫩滑、乾潤程度來推測,眼前這個男人應該約莫三十多歲左右,加上這副面具的殺氣感加持,大概三十六歲吧。

西方狐狸像隻哈巴狗一樣走出去跟對方握手:「你好。」對方也沉穩敦厚地跟他握了一握。

握完手後男人說道:「上茶。」隨後,一位身穿和服的老婆婆走了進來,禮貌地給了我與西方狐狸一杯茶。

而西方狐狸剛才明言進來後要跟對方開聲說「飲啖茶食個包」的霸氣全消。

「飲茶。」他說。

就在我想把茶放到嘴邊期間,鼻子察覺到了有些少異味,當下立即叫停了原來想喝茶的西方狐狸:「睇嚟我又再一次喺依種場合救咗你。」

西方狐狸低頭望向杯裡的茶,發現裡面放著塊心型綠葉,他原本還想著只是普通的一塊樹葉,混茶喝下去也沒什麼問題,可能更添風味。

「你個杯應該係放青心烏龍葉。」跟西方狐狸交換杯子後,我才把杯中茶一口喝下肚:「有金皮樹葉依杯先係我飲。」

金皮樹葉……令人感到鑽心般的灼燒感,之後會開始出現關節疼痛、腋窩腫脹的症狀,如果不及時治療,就會休克,甚至死亡。

「啍。」那男人坐在我對面,於面具之下默笑一聲:「我嘅侍人真係蠢。」

「唔緊要,最多咪死。」我答。

「咳…」西方狐狸裝著咳嗽,任誰也聽得出好不好?

「我叫隴隱一詡,未請教。」男人說。

「赤時。」我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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