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黃秋水忙着搬屋的晚上。

當他苦惱不堪,看着搬運公司送來的廿多個紙皮箱,量度該怎樣把家中各種雜物入箱,電話響起,是醫院的來電,通知他魏子軒已轉醒過來。

秋水大大鬆口氣,放下手頭的一切,趕往探望。

躺在私人病房的魏子軒,半醒半昏的,瞧見秋水前來,精神才一振。





秋水見他欲在床上坐起,第一時間過去幫忙,在床頭疊起兩個枕頭,讓他坐直身子。

看到他敷着紗布的額頭,知道他沒大礙,忍不住要訕笑他一番,「大哥,你獨留『兒童』在家中,下次小心一點啦!」

魏子軒苦笑點一下頭,觸到了傷口,頭又劇痛起來。

秋水說:「你知道嗎?昨晚接到你女友的來電,差點嚇死我了!」

魏子軒神情一陣愕然,奇問:「我女友?」





秋水回想,昨天晚上,他正把待搬的雜物入箱,為了要不要拿那十幾對明知不會再穿的球鞋而苦惱,電話就響了。

他回憶說:

「你女友來電告訴我,你酒醉後不小心撞破了頭,請我代為報警。」

魏子軒神情更困惑。

「又或者,她是你的……女性好友?」秋水臉上嘻嘻的,用一種饒有深意的語氣說:「因為,求救電話是從你手機打出的啊!也許,她想隱藏身分,情急之下,只好從你的通訊錄中,找了你其中一位朋友幫手了!」





魏子軒露出一個苦笑,「也許,你的話沒錯。」

「你不用向我解釋啦,男人之間,也該明白這些事了吧?」秋水伸出手臂,輕輕搭着他一邊肩膊,嘻嘻笑著說:「我認識的朋友,每一個也很多情!這也好,正好比對了我這個人,既專一也深情啊!」

「好的,給你贏!」魏子軒焦急地問:「我想,麻醉藥藥力剛過,我有點腦筋不清了,所以,我想問你一件事。」

「什麼?」

「用我的手機致電給你的女人,聲音是怎樣的呢?」他盡量不痕跡的追尋着答案。

「嘩!你說得好像在家中開淫亂派對似的……哈哈,但有什麼出奇啊!」秋水又笑,想了半響才說:「那個女人的聲音,怎說才好呢……會令人感到很安慰。」

「會令人感到很安慰?」

「是的,那把聲音,恍如一個賣愛情廣告的DJ,一聽到就有種給治癒的溫暖感。」秋水回想那一把女聲,心頭變得和暖起來,續說下去:「而且,那把女聲非常熟悉……如今想起來,我老覺得在哪裏聽過了呢!」





魏子軒看着秋水,靜默下來。

「可是,她在室外地方來電,風聲很大,聽得不太清晰。她說出了你在家中撞倒受傷,拜託我代為報警,說聲謝謝,就匆忙掛線了。」

魏子軒聽到這裏,恍如終於想到了什麼,就沒有再問下去。

已有三四個月沒見面的兩人,訴說一下彼此近況。

說着說着,吃了很多顆藥的魏子軒就睏了,秋水他多休息,兩人就此道別。

在醫院門口等巴士,在前面排着隊的男人,使用手機內的內置助理秘書「SEA」功能,詢問今日氣溫。

SEA」系統那一把女聲,用令人心曠神怡的聲音,詳盡讀出今天的溫度。





秋水雙眼發亮,喃喃自語說:

「我記得了,那個求救的聲音,就是這一把女聲!」

然後,他又逕自的搖搖頭,取笑自己神經病。
 
 
2
 
從醫院回到家中,走出露台,魏子軒瞧見怵目驚心的一幕。

在露台地板上,有一大片乾涸了的深紅色,接連跨了幾個地磚,簡直像個謀殺現場。

他大可想像到,昨晚的情況有多危急。





救護人員趕到,第一時間把他送上白車,誰也沒空替他擦地板吧。

他用濕毛巾拭抹,但血跡已滲進石磚的周圍,有幾塊地板要用漂白水處理,真的甩不掉血污,也只好把幾塊撬起換掉。

但他也不是不慶幸的,試想想在露台失血昏迷的他,大概要等到全身的血都凝固放涼了,失救了仍沒人發現他。

拭了幾分鐘,他決定放棄,拿出手機,把鏡頭對準紅色的地板,拍下一張照片,在「魏子軒」的臉書專頁,寫了一段字:
 
跌下一隻高腳酒杯,
撿起碎心萬段的玻璃屑,
卻收不回已流出了的,
紅酒般的鮮血。
 
事實上,魏子軒不喜歡屋子有露台。





他明知自己是那種黑暗面很強大的人,站在只有一道欄杆之隔的露台,俯視着五十層以下的地面,他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自己墜下去粉身碎骨的死狀。
可是,Victoria卻很喜歡面向一整個維多利亞港的海景單位,他便隨她喜歡,租下了這個單位。

從客廳拉開了一道玻璃趟門,可通出去露台,約有三十多呎,Victoria買了做花園的素材,在欄杆前擺了幾盤植物,再放兩張舒服的椅子,一台小餐桌。
兩人會坐在露台看書或玩玩平板電腦、吃下午茶、聽歌,和遠觀世界末日似的日落,感覺很舒服。

秋水曾來過魏子軒的家坐坐,由下午直坐到晚上,欣賞完夕陽西下才肯離去,對屋子的氛圍讚口不絕,他把一切歸功於Victoria

——但是,關於Victoria,和Victoria在屋裏的一切,此刻看來,都成了永遠困住他的陰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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