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亭夜幕高掛,四周恬靜無聲,我們沉默了一陣子,余家欣希望播放一下歌曲,籍此不讓寂靜的環境過度喧染心情,變成一種憂鬱的情緒,再隨便找一些話題哄她一笑,再聆聽著歌曲泛起的共鳴沉默起來,就這樣周而復始著。
 
人類只會在不幸不愉快的事件中最為容易產生共鳴,每當陳百強的等播放之時,發現我一直都在等,不但等她在線,而是在等一個沒有幸福的未來,明明坐在我身旁的余家欣,我們之間如此貼近,可是兩顆心卻被分隔得那麼遠,遠得我捉不透,擁不到,偏偏就是這種感覺令我醉心。
 
聽著她傷悲的用上柔聲哼唱著歌曲的旋律,為歌曲添上幽怨,我的心不自覺疼痛起來,苦澀慢慢向著心裡滲,何必抱怨,曾令醉心是誰人;
 
她在告知自己何必抱怨,曾令醉心是誰人,同時亦提點著我何必抱怨,因為一切都是我的決擇!
 
陳百強的等完結後,由於忘了設定隨機播放,接著陳柏宇的理智與感情迎接了破曉時份,天終於亮了,眼見余家欣的打了一個呵欠,她的眼皮快將支撐不了,我見狀亦假裝很累伸了一個懶腰對她說,
 


「喂,余家欣,返屋企訓啦,要『早睡早起』呀,知唔知?」
 
她累得牽強地笑了一笑,
 
「哈哈,早睡早起!好啦,可以返去訓啦,唔洗怕一個人係屋企會失眠!」
 
遺憾到無助到難受到殘酷到,到早上很怕張開眼睛,於是余家欣選擇了逃避在晚上睡覺,到早上才合上雙眼,這樣的話新的一天就好像從不會來臨,這也意味著女生總愛自我感覺良好,同時自欺欺人的方法。
 
「咁你......返去休息下啦,陣間仲要返工。」
 


「我請假算啦,我上司知道咩事,反正之前儲左好多假只係想同佢去旅行,但到最後一日假都無用過,係時候要清下假。」
 
「都好既,咁我送你返去?」
 
「好呀。」
 
這回她沒有拒絕,沒有思前想後,反之立即答允;
 
一切依舊,把她送回家後,她對我莞爾一笑便轉身離開,在她面前我懂得微笑,看著她的背影,我懂得抒發壓抑著的憂悒;
 


日出的陽光讓我發現,跟余家欣一起的時間,可以超越生理上的疲倦。
 
「我返到去啦,方智明!多謝你明明休息得咁小都仲陪我哭,哄我笑,同我捱天光!太累就請一日假啦,如果俾人炒左,姐姐請你去我度返工!哈哈。」
 
余家欣的whatsapp提點著我,當她離開了,我便會開始感到眼盹,回到家後洗了一個澡,同時為跨越兩天只睡了兩個多小時的自己深感佩服,最終在我趁著尚有一點意識,冒著被人問候祖宗十八代的風險和被解僱的危機,請了一天病假。
 
然後,眼前一黑,便昏死過去。
 
清醒過來,張開雙眼時值只不過是日上三竿,中午十二時多,休息了只有一會,可是已經精神抖擻,該死的生理時鐘,該休息該睡的竟然睡不了。
 
打開手機看著三道未讀的whatsapp,一道是經理回覆的,內容不用多說,總括而言逞英雄需要代價,幸好只是一些問候語而已,不過達成目的,沒有被解僱即可。
 
第二道是梓悠的,內容是一些寒喧的話,對我很想念等等,單憑望著whatsapp中的片言隻字已經感到嘔心,她的對話框亦轉了新的頭像,照片中的裝扮跟昨晚見到的是一模一樣,背景十分富麗堂皇,不必多想已經知道答案,大概在酒吧遇上的正是她本人無誤。
 
理智告知我,像這樣的女生不需再加以理會,只需已讀不回即可。


 
第三道是余家欣的,發出的時間是半個小時前,估計跟我一樣生理時鐘調節不了,可是whatsapp的內容卻讓我面露難色,頓時整個人糾結起來......
 
「我老公話今晚返嚟,到底我應該點面對佢!若無其事?定係應該同佢攤出嚟講?如果佢扮無發生過咁可以點?」
 
Whatsapp的每一個字都讓我感受到余家欣的迷茫,該如何抉擇?
 
這一天終於來到,我的反應恍如面對日出陽光般自然,畢竟我知道代替品不能取締正選的位置。
 
其實我亦面對著同一道問題,到底當一位偽善的友人,苦勸她裝作苦無其事,然後再觀察一段日子?或者用上衰心眼成為教人分妻的元兇,籍著她對我的信任,引導她離開丈夫,再乘虛而入?
 
我到底該如何是好?
 
當我呆呆地凝視對話框,打量著余家欣充滿樂天笑容的頭像,不論她的抉擇如何,兩者都會令她陷入無盡的苦痛中。
 


讓喜歡的人流淚,這不是喜歡,而是單純自私的佔有!
 
倒不如換轉另一個理性的想法,不論兩者的抉擇如何,最終她還是會心軟,現在她需要的只不過是有人暗地支持著她,告訴她的決定是否對錯。
 
想著想著,她再度傳了一道whastapp過來,
 
「你返緊工?定係你岩岩起身?」
 
她終於留意到我在線上!
 
「我今日聽你話請左假,哈哈!」
 
「方智明,我依家應該點做呀?」
 
余家欣我再三追問,換來我的腦袋打結,徘迴在天使與魔鬼,理性與感性之間……


 
「其實你心入面有一定既立場,你只係想問咁樣做係岩定係錯,無論你既決定係咩,我都會支持你,不如你同我講,其實你內心到底係想點?」
 
像這些箇弄玄虛的答法,再用上反問的技巧,掩飾著我的心中跟她一樣根本選擇不了,現在只能憑著她早有的既定立場,來決定出答案。
 
「不如.....我地一齊行一陣,一路行下一路傾下?你得唔得呀?」
 
每一次她的邀約,我從無拒絕!
 
「好呀,書局門口等呀!」
 
「轉頭見。」
 
八月的暑氣逼人,頂著烈日當空的情況下,果然相約在商場內的書店絕對是明智的抉擇,正當我徐徐地走到書店,余家欣已經站在門外,每一次約見她總會比預定時間早到,每次都是她等待著我,說實話就算沒有遲到,但要女生等候,作為男生難免會有愧疚!
 


今天的她穿上一身簡潔白色的長裙,不知是女生愛在夏天穿長裙,還是她對長裙情有獨鍾?一如往昔的眼鏡和耳機,這回她轉著一個迷你的Channel黑色手袋。
 
每當我緩緩地走近,她身上的香水散發著誘人的餘薰,總會撲面迎來,然而香水的氣味過後她總會率先一步跟我笑意盈盈地打招呼,她的一聲「hello」,我的一個微微點頭,便會一掃該說何樣開場白的苦惱。
 
可是今天她的笑容,只是牽強的堆出來,眉頭亦緊皺,可見感情其實是一把雙面刃,可以為人驅去寂寞,同時亦可以為人帶來寂寞,可以使人幸福忘憂,同時亦可以令人陷入無止境的憂愁。
 
我們相望而「笑」,示意一起走進書店,踏進書店的一刻,回想起打從我和余家欣認識後,都已經很久沒有來過這個地方,跟她並著肩走到第一次遇見她的書架,「唯一的二十四個比利」仍然靜靜地躺在書架,再把視線轉到那個專屬我......們的英文書架;
 
我們隨便地各自取了一本書,我拿的正是「唯一的二十四個比利」,畢竟至今我仍未看完,然後我再問余家欣需要把這本書讓給你嗎,她笑了一笑答已經看完了。
 
接著我們不約而同一起走到英文書架,在那個狹窄細小的空間之中,縱然我們的距離是如此接近,可是遠在天涯的感覺依然揮之不去。
 
端祥著余家欣全神貫注的側臉,她翻開了書本的第一頁,眉頭卻是深鎖,我知道她表面上是看書,實際上她在沉思著兩者的抉擇。
 
有見及此我對她不作打擾,任由她在思考,畢竟無論我們如何計劃好許多事情,世事總會讓計劃作出調整,俗稱船到橋頭自然直。
 
在看書的那段時間,余家欣整個人好像愣住,手中的書本總是停留在第一頁,猶如被時間停止器按停,我又同樣打開了書本,視線卻徘迴著她定格的側臉,其實時間沒有停止,書店的周圍仍然人來人往,就算我們可以把自己定格,依舊停不了時間的流動,正如再思念也沒有辦法讓時間倒流,再喜歡亦沒有任何籍口假若任何如果。
 
時間眨眼即瞬,時近黃昏我知道她的丈夫快將回來,我們可以獨處的時間亦不多,我知道現在可以跟她貼近獨處時間是暫借某某的身份而獲得,我的心開始為她感到焦慮,開始感到依依不捨,但我更清楚借回來總要歸還。
 
余家欣合上書本,長長地宣了一聲,我知道她是時候要回去了。
 
「你老公幾點返?」
 
「如無意外,七點應該返到!」
 
「依家都四點幾,就快五點。」
 
「係呀,我依家都應該要返去!執一執間屋。」
 
「咁一齊行呀?」
 
「嗯,好呀。」
 
在我們離開書店的一刻,每走的一步走得比往日椎心,一直走到被斜陽照拂的公園,沿著迂迴曲折的小徑,走到被紅霞籠罩的涼亭,我知道我們是時候分別,那一刻我才發現人在離開的瞬間最為清晰,我們雙雙停下腳步,望著她澄澈的雙眸對我說道,
 
「我行返去得啦。」
 
「你.....諗到答案啦?」
 
她苦笑地搖頭,
 
「諗唔到,但船到橋頭自然直。」
 
其實我們真的十分相似,連想法的差異亦不多,可惜......
 
我扼腕嘆息地回答,
 
「有咩事都可以搵我!」
 
「我會呀,咁我返去啦。」
 
她的一聲再見讓我知道心裡的答案,她轉身離去的一刻是無盡失落,我二話不說衝上前從後給予她一個輕輕的擁抱,她身上香水的餘薰牽絆著我的思緒,我不知道這個擁抱是否不該,只知道我該在她的耳邊細說,要追也不要不惜一切,要等也不要一生一世,待自己好一點。
 
她點頭柔聲答道,
 
「知道啦。」
 
記緊對他再一心一意,縱使那聲線多麼清脆悅耳,也不必相信是你存在意義,我寧願她得到自欺欺人的快樂,原來平時男生口中講的理智,仍未能敵過浪漫在目前,尤其是在余家欣面前理性與感性,我只有感性可言。
 
她話音剛落便轉身對我笑了一笑,摟了我的腰間一下,用上一道惋歎的眼神打量著我,對我點頭笑道,
 
「多謝你。」
 
我的心充斥著就像死一般的心痛,可惜那僅餘的理性苦苦提點著我,感情如同等搭地鐵,人別越過底線,然後我知道該要放開擁抱,讓她離開;
 
我的感性選擇了一個對自己最差,偏偏最為理性的決定,對錯與否已經不敢思索,當我們分道揚鑣的時候,她的背影消失在我漸見模糊的視線……
 
那天,我們擁抱了,然後分開了。
 
那天,我的心變得矛盾,期盼她的深夜來電,另一邊又希望她不用再找我,因為我希望她愉快,縱然再度活在自欺欺人的幸福之中。
 
何必抱怨,曾令醉心是誰人,我也不應該抱怨。
 
 
 
已有 0 人追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