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意味著快將上班,沒有想過有任何事情,躺在床上徘迴著醒著或賴床之間,直到手機原來預設的鬧鐘響起來,我才真的願意離開被窩,把空調關掉。
 
上班的時候,基於昨天的請假,難免會受到經理一些臉色,可是我沒有加以理會,畢竟我本著只是「打份工啫」的心態,與同事間從來合則來不合則去。
 
日復日的工作,縱然是忙碌,只要沒有突發事情,一切都能輕而易舉的應對,日子就是過得如此苦悶,人就是如此犯賤,能夠讓腦袋一直空閒下來便開始胡思亂想,在我想著工作著的時候,褲袋的手機傳來數下震動,悄悄地打開一看,是余家欣起床跟我說聲午安的寒喧;
 
「午安呀,我起身啦。」
 
「午安呀,你就好啦,我返緊工。」
 


「食左野未呀?」
 
「未呀,未到放飯時間。」
 
「阻住你做野?」
 
「點會阻,長命功夫長命做,你又唔係唔知做Sell屎既,緊係扮下工,玩下手機嫁啦。」
 
「哈哈,咁又係......」
 


在我跟余家欣聊得正起,突然想起一道問題,就是她跟她的丈夫-Vincent到底怎樣一回事?
 
我竟然記得他的英文名!
 
她們之間好像是和好如初,但余家欣昨晚對此欲說還休;
 
我不敢主動開口過問太多,有些問題總要由當事人自願親口解答,總好過主動提問,畢竟讓人感到過度的關心亦是一種困擾。
 
同樣地,我最害怕的就是推測這些事情,猜對猜錯,傷的只有自己。
 


盤旋在我腦海間無數的問題,實際上那些問題的中心思想,說穿了,問題只有一個,就是我還有機會嗎?
 
「方智明,你今晚放工有無野做?」
 
「放工無野做呀,返屋企,做咩?」
 
「陪我食野呀。」
 
「你唔洗陪你老公咩?」
 
「佢.....好多野做呀。」
 
機會來了打蛇隨棍上,立即用以簡單的慰問,來作出試探,這樣最容易讓人接受;
 
「你同你老公無野嘛?」


 
「無咩既,咁你同唔同我去食?今晚再同你傾啦。」
 
話總是說一半,弄得我的心忐忑不安,這是女生們慣常的壞習慣,更是男生們最為討厭的事情;
 
「哈哈,見係你,好啦,答應你!」
 
「咁今晚係尖東噴水池果度等。」
 
「今晚見。」
 
到底是怎樣的一回事?
 
余家欣照常在深夜找我,好像是沒有顧忌,只不過沒有來電,同樣跟我說聲午安,然後跟我閒聊,約我晚餐,一切跟往昔無異,唯一有異的是,她的丈夫確實回來了。
 


但她的丈夫回到她身邊,而我這位代替品的任務不就完成嗎?
 
為何她依然會找我?約我晚飯?
 
難道事情沒有如此簡單,沒有她說得那樣輕鬆和諧?
 
余家欣硬朗自信的外表,很容易令人誤會她總能輕易解決一切難題,縱使難題困惑,亦會一笑置之,但實際上只是她愛把心事埋藏的性格,堆砌出這種錯覺;
 
要不是那晚她喝醉了,我亦不會知道軟弱的她是多麼值得教人憐愛。
 
這種女生是最為容易令人既愛又恨。
 
懷著滿腦子的疑問,直到下班,踏出店鋪門外的一刻,我知道我這晚不是去晚餐,而是去解謎,更有機會是當一位聆聽者,聽著她吐苦水,再當一位代替品。
 
這夜下班前往尖東的路途上,晚風跟往日不同,略帶陣陣微涼,不知不覺間已踏入九月一日,是日為開學日,難怪今天滿街盡是學生,原來暑假已經結束。


 
我和余家欣已經認識了四個月,約一百二十多天!
 
同時我發現長大以後對時間的流逝,日子節日的來臨,漸感麻木,已當作跟平日無異,畢竟這些公眾假期與我無緣,只能可以分清何時月頭何時月尾,因為月頭意味著富有,月尾象徵著貧窮。
 
走著想著的同時,我已經到返了尖東的噴水池,令我好生奇怪的是,今天見不到往日總會早我一步到達的余家欣,反之只餘下我一人,獨自站在其中一盞路燈等待,記得等了大約半個小時,她的身影遲遲不見,環顧著四周依然找不到她的影踪;
 
余家欣竟然遲到?於一般女生而言這是一件亦不足為奇的事,可是發生在余家欣身上,會教我感到詫異;
 
難道有事發生嗎?
 
直到我的眼前一黑,從後有一把女性的嗓子柔聲地道著,
 
「方智明!」
 


轉身一看,原來是余家欣悄無聲息的走到我身後,她報以一臉淘氣的笑容,接著說道,
 
「Sorry呀,諗住撘的士唔洗驚遲到,點知等車又等左好耐,跟住仲要塞車。」
 
「唔緊要啦,做咩咁破費撘的士呀?」
 
「唉,你唔明嫁啦,有時整野整耐左,唔想遲到要人等啦。」
 
「下次唔洗啦,等下有咩所謂啦。」
 
「叫人等始終唔係咁好既。」
 
余家欣就是一位挺為人設想的女生,不過太為人設想的人,在這個現實世界和感情世界中最容易受傷,不是善良的錯,而是這個世界自私的人太多,縱然從前懂得善良,受過一兩回情傷後,我深信再也回不去當初一顆待人的赤子之心。
 
「方智明,你肚唔肚餓呀?」
 
「我?麻麻地肚餓,食小小野就得。」
 
她輕笑指著前方的一間茶餐廳對我說,
 
「求其食啲野既,近近地去呢間?」
 
「好呀。」
 
那一刻,我留意到余家欣的笑容間夾雜著憔悴,眼袋若隱若現,靠著粉底來遮蓋,雙眼變得通紅,大概沒有粉底的話更可能依稀看到留在臉頰上的淚痕。
 
我知道她曾經哭泣過,但我可以如何?
 
每次當我知道她哭過的時候,內心都會因無力而感到無奈,愛一個人喜歡一個人不該令她落淚,我喜歡她,可是我沒有資格令她流淚,主動逗她快樂權利;
 
我的角色從來只有被動這二字,待她哭泣我才可以哄她,假若幸福快樂的話,我深信她再不會找我;
 
隨便地把晚餐吃過以後,我們各自喝著凍檸茶,默不作聲的眼睛對上,從彼此的眼神中我窺視得到她的內心,她.....不想回家?
 
其實是我不想她回家或是她的不願回去?
 
有見及此,我借故打破沉默地問道,
 
「食完野想去邊呀?行下定返屋企?」
 
她平靜的說,
 
「去行下。」
 
我點頭,然後準備離開,那一頓晚飯就在靜默和諧下結束,但我們一如以往爭著結帳,最終還是她二話不說擺出一張五百大元完勝這場爭奪戰,還堆出笑意對我說,
 
「唔好唔記得,聽晚你要請返我食飯。」
 
「聽日星期四,我放假。」
 
我們踏出餐廳的一刻,她對我問道,
 
「咁.....約埋你日頭?」
 
「我可以。」
 
「啊,點解次次都係我約你?」
 
「事實證明我好小約女仔去街。」
 
「做男仔要主動啲嫁。」
 
「知道。」
 
我們並著肩徐步地在尖東的噴水池踱步,那晚的清爽的涼風撫臉,驅去焗促的煩躁感,使人心曠神怡,唯獨我察覺到余家欣始終不能放鬆下來,眉頭緊皺的,雙拳緊握,我知道她滿懷心事,我知道她在思索該如何從頭開始跟我訴說.....
 
過了一會她指著不遠處的海旁,
 
「不如行下海旁,難得今日咁涼?」
 
「好呀。」
 
在我們緩緩地前往海旁的路途上,我們二人的黑影被路燈照在地上,猶如二位一體的情侶,更恰似十指緊扣的愛侶,我回憶起曾經擁抱過她的數十秒,就算只有短短的數十秒足以讓我感受到她的溫柔,她的體香,纖幼的腰間給人一種弱不禁風,惹人憐愛的同情,她在我的懷中沒有反抗,更對我報以一道淺淺和笑;
 
可是她的笑容讓我知道,我沒有可能佔有她。
 
頃刻間我的腦海同時幻化出許多美好的瑕想,例如現在的我可以環著她的腰間,或者牽著她的玉手,坐在海旁的長椅互相依偎,不發一言的靜待破曉等等……
 
但這些美夢不會成真,她不會喜歡我的,我得不到她的人,得不到她的心;
 
我清楚她的一切,得到她的信任,不代表她的心中有我,就算心中有我,地位只是代替品;
 
這點我十分清楚,她不停找我的原因,是出於從我身上找到許多從前丈夫的影子;
 
事實上,她都有老公了,她是一個有夫之婦的女生.....
 
那個凌晨十二時,她亦未有歸家的念頭,我們在海旁的街道上漫無的默然,我瞧著她黯然神傷的側臉,等待她的哭泣,等待她需要我這位代替品,她的視線從沒有離開前方或維港兩岸的景致;
 
我不其然把視線投在漆黑的海平面上,黑色的海平面猶如一道無形的漩渦,把我拉進去,然後再也找不到回頭路,好像我和余家欣之間,她看得淺白定義為友情,實際上是錯綜複雜的情感。
 
說到底,是我從不死心,暗地甘願演出這套當個好丈夫的電影,扮演著她過去腦海中的完美丈夫。
 
聽著海浪拍打岸邊的聲音,其實是一種撫慰人心的自然音樂;
 
海風的氣味,是喚人心靈的味道,讓我知道她臉容在我心中是如此清晰。
 
余家欣停下腳步,幽幽地打量著維港兩岸燈光普照的繁華鬧市,
 
「我又有心事啦,方智明。」
 
「你講我一定會聽。」
 
「以為佢對我坦承我個心會好過,點知到最後我寧願佢呃我。」
 
「即係?」
 
她苦笑,裝出一臉自然,
 
「以為佢出面有第二個女人,至知道當年佢同我一齊,係因為覺得我似果個女人,果個女人屋企好有錢,當年佢得唔到呢個女人,後來事業有成同我結埋婚,呢個女人搵返佢。」
 
「下....」
 
她點頭,
 
「佢以前出去點玩,我都會當應酬,因為只要佢對果啲女人有性無愛就得,但我接受唔到果個女人得到佢既愛呀,仲要我係果個女人既,.....代替品!」
 
她哽咽地說出代替品三個字,我更清楚明白傷悲是一種病,是會互相傳染。
 
「佢同我講,我同佢經歷左咁多,佢發現最愛既始終係我,我…..唔知可以點?我知道唔應該信佢?佢希望我原諒佢,佢話佢可以同我去外國,搵一個地方一齊重新嚟過。」
 
「琴晚我要求同佢分房訓,琴晚佢想同我做,我諗返起佢都好耐無掂我,但我一諗到佢掂過好多過女人,到最後我都拒絕左。」
 
一次不忠百次不用,可惜女生總會為愛而忘卻一些簡單淺白的道理,用上大愛的道理,要原諒他人七十個七次!
 
說真的,原諒一個人七十個七次,就是受騙的那個比騙徒更「柒」。
 
我知道,原諒是她們最終的結局,對嗎?
 
我故意退後她身後約半個身位的距離,按捺不住紅了雙眼凝視她的背影;
 
她鼻頭一酸,只見她的背影顫巍巍地,擦著眼睛,脫下眼鏡掉在地上,並把眼鏡摔破,沒有再跟我說其他話,轉身低下頭環著我的腰間,暗自地泣然,下意識使我輕輕親了她的額角一下;
 
那一刻暖和的淚水從鬢角滑落在我的肩,這是我的淚嗎?
 
她的淚水和哭泣教我躊躇,我只能用一個擁抱一個輕吻,來替她分憂,安慰著她;
 
余家欣顫聲地說,
 
「攬實我。」
 
我把她緊緊地擁著,輕撫著她的絲髮,心裡一邊詛咒余家欣會跟丈夫決裂,可是另一邊廂我知道假若她跟丈夫離異,她絕對不會愉快,亦不是她希望得到的結局;
 
我再度親了她的額角一下,想不到換來她抬起頭主動吻了我的咀角,她的眼裡淚水盈盈,把我腦海僅餘的理性拋開,惹來我憐惜的吻回她,起初是蜻蜓點水的觸碰,然後把她輕輕推到海旁的欄杆,掃過她的腰間成為纏綿的熱吻.....
 
我知道紊亂的她,把我當作成她的丈夫,讓我於這個晚上替代某某,得到她錯誤投放的情深款款,這晚,我得到了代替品的好處,她的熱吻,像這種情感,縱然沉淪亦覺得淒美。
 
我們最終不但越過那道界線,最終連自己最終設下的底線也僭越了。
 
那一吻,可惜並沒有把我們拉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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