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我知道,剛好知道。你早一天問我也不知道,但現在我知道。」

「那就答囉!」

「用駱駝毛扭成的繩子捆綁駱駝。」

「答對!送給你。」男孩將一個毛娃娃遞給國強。

「送給我?」





「對呀!這是獅子山的獅子。」說罷,男孩指著遠方的獅子山:「就是那個山,看到沒有?」

「啊!看到了。原來這裡也能看到獅子山。」

「對呀!只要你願意,很多地方都能看到啊!」

國強裝模作樣地檢視手上的獅子毛娃娃:「很漂亮的毛娃娃,謝謝你!可是給了我,你豈不是就沒了。你不喜歡它嗎?」

「我喜歡牠喔!可我更喜歡牠跟你一起。你喜歡牠嗎?」





「喜歡。」

「那你要好好待牠喔!明白嗎?」

「明白。」不自覺間國強展開了一個完整的笑,友善的笑,如假包換的笑。

「明白就好。那就說再見囉!」

「好哇!再見。」國強說:「可是,你媽媽在哪兒?這兒人來人往,你也別一個人呆著,快回到媽媽身邊去。」





「我媽媽在商場那棵樹旁邊。」

「啊?那棵塑膠樹嗎?那……那我帶你過去吧!」

「不,我不用你帶,我自己懂得回去。」

「那好,你自己回去。可我剛好也要去那兒,我們一起走可以嗎?」

「嗯,可以。走吧!」男孩說畢,領著國強和泰迪狗往購物商場走去。

剛走進商場,男孩像記起了甚麼,突然回頭說:「我再問你一個問題,你答對我送你一個小孩子。」

「哈哈,甚麼?你從那裡找一個小孩子送給我?」

「你別操心,我自有辦法。」男孩話語中的威嚴越來越具體。





「倒不如送我駱駝娃娃吧!我最喜歡自己綁住自己的傻瓜駱駝。」

「你已經不需要駱駝,你現在有的是獅子,再進一步需要的,是小孩子。」

「哦,是嗎?你倒是很了解我,比我更了解我自己。」

「說得一點沒錯。但這可不是我了不起,只是你太差勁。」

雖說童言無忌,可「太差勁」三個字實在很對國強口味,易於對號入座,當然國強碩大的自我也促使碰撞幾乎無可避免。幸好碰撞他碩大自我的是一名小孩,力度不大他勉強能挺過去,否則碩大自我鐵定要激烈反應。

「別那麼早說我差勁,你先問完問題再說吧!」國強話語中隱藏著溫怒。能夠跟一個六歲小孩較真,亦可說是他碩大自我的一次(又一次)重大勝利。

「好。我問。」男孩神情嚴肅地看了一下國強,道:「遠看山有色,近聽水無聲。春去花還在,人來鳥不驚。這首詩講的是甚麼?」





「小朋友真不錯啊!還會背唐詩呢!」

「我沒有背唐詩。我不背任何東西。這也不是唐詩。」

「喔,是嗎?對不起……你讓哥哥想一想……」

「以你我的年齡差距,你當我哥哥年紀太大,你還是當叔叔比較恰當。」

「喔,是嗎?哈哈……」國強的笑聲如鋼板一樣堅硬平扁。

「怎麼樣?想到沒有?」

「等一下嘛!才剛剛開始想呢!」

「我們都快到了,你還要想多久?」





「水無聲……花還在……哦,我猜到了!畫,詩裡講的是一幅畫。在畫裡水當然無聲,在畫裡就算春去冬來,花也不會凋謝,在畫裡人來到鳥也不會驚慌。對不對?」

「在某個範圍內,你對。可是,難道你認為只有在畫裡,水才會無聲,花才會常開,鳥才會不驚嗎?」

國強呆呆的看著這個只有六歲的小男孩,心裡泛起一種熟悉的感覺。他真的只有六歲嗎?國強心裡疑問。答案沒有出現,可男孩的媽媽出現了。

「她是我媽媽。」男孩指著遠方塑膠樹下一個女人,女人身穿一襲桃紅色直身裙,裙子緊緊包裹著豐滿的胴體,玲瓏浮凸煞是好看,國強認為。

「叔叔,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

「不是回答了嗎?喔,你指,畫裡的甚麼甚麼那問題嗎?」

男孩面無表情地把問題重複一遍:「只有在畫裡,水才會無聲,花才會常開,鳥才會不驚嗎?」





「嗯……應該是吧!理論上,水只要流動就會發出聲音。春天過去了大多數花兒都會凋謝。有人走近大多數鳥兒都會驚慌飛散。對,就是這樣。」

「唔,明白。看來小孩子還不適合你。再見!」說罷,男孩拖著泰迪狗跑向媽媽。他媽媽抬起頭來向他微笑,國強跟在後頭一步一步走近塑膠樹,然後突然停步。他看到日言向他微笑,同時亦看到男孩媽媽向他微笑。

「她是我媽媽。」男孩撲到媽媽懷裡,然後回頭向國強重複了這句話。

國強腦海一遍空白,呆呆看著男孩媽媽。稍頃,日言收歛笑容,說:「我是她媽媽。」

「我……我有認錯人嗎?」

男孩媽媽搖頭。

「日言?」

「她是我媽媽。」男孩以堅定的語氣再次重複這句話,然後,補充說明似的多加一句話:「你是我爸爸。」泰迪狗助興似的適時吠叫兩聲。

日言從手袋拿出用透明膠紙包裝,依附在長方形硬紙板上的白色T恤。T恤上印有一條肌肉賁張的粗腿,很明顯就是龍頭粗腿三屍蟲彭矯:「六十五元。」說罷,日言把T恤遞給國強。

國強未敢伸手去接:「究竟是怎麼回事?」

「免費本地見面交收。」男孩說。

「難道你就是長闊高?」國強狠狠地盯著日言,他已經作出論斷。

「我才是。」男孩舉手搶答。

「哈,你才是。好,好,好,日言,你好。還平白多出一個六歲兒子,你好,你好。」國強依然狠狠地盯著日言。

「我想,你搞錯了。」日言語氣平淡地說。

「記得嗎?遠看山有色,近聽水卻無聲。有時候表相和實相並不是同一回事,並不順理成章。」男孩的語氣比日言更平淡。

「哈,我明白了。怪不得剛才說要送我一個小孩子,怪不得,哈哈哈!」國強說到後頭已接近咆哮:「我告訴你,我可不做你的便宜父親。」

「記得嗎?種子還在你手上。只要你再進一步,達到小孩子的程度,“父親”就不是你的路徑。」男孩繼續氣定神閒地說話。

國強繼續不理會男孩:「哼!日言,你真是……搞出那麼多鬼東西,找來這小豆丁充當你兒子,還要人家背誦那麼多故弄玄虛的台詞。你真絕呀!用心良苦呀!」吸了口氣後,國強續說:「好吧!一大清早我被你騙到這裡來,你贏了,高興了吧?還需要談甚麼『殺人計劃』嗎?可你別告訴我要殺的人是你,否則我必定一口答應。」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