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心翼翼地剪破上衣,到廁所照鏡看傷勢。
 
雖然治療得有點遲,血流得多,但幸好都沒傷及筋骨。
 
手和腳的傷我自己都能勉強應付,但背部的......該怎搞呢?
受這樣的傷,我還是頭一次。
好像還是報警比較好?
思考了一會,不如吵醒住在我附近的博士吧。
 
「叮噹。」門鈴響了。


 
因為全身血淋淋的關係,我先透過防盗眼看清來者何人。
 
居然是依雪。
 
怎麼她還不回家。
雖然不想讓她知道我受了傷,但現在也沒辦法了。
 
一開門,她便瞪大雙眼打量我。
 


「哇!」她掩嘴大叫。
 
「哇。」我學她大叫。
 
「又話無受傷既?」
 
「無受傷呀。」我看著自己的傷口說:「邊有受傷啫。」
 
「仲講笑!我幫你叫白車啦。」
 


我連忙拉著她。
 
「叫白車咪姐係報警。」我說:「皮外傷咋。」
 
「皮外傷?你知唔知皮外傷點解呀?」
 
我轉了一圈,說:「喱啲咪皮外傷囉。」
 
「唉你......唉!入去入去!我幫你搞搞啲傷口。」她走了進來。
 
「嘻嘻,唔該曬。」我關上門。
 
「飲唔飲嘢呀?」我問。
 
「飲你個頭呀!坐低!」


 
「係嘅。」我乖乖坐下。
 
她從我的房間拿出藥箱,我也配合地背對著她。
 
雖然很努力地開玩笑,讓她不要擔心或內疚,但這麼大的一個傷口帶來的庝痛真的不是一般言語能隱藏。
 
為了不令傷口進一步裂開,我活動時都盡量不動上半身,動作很不自然。
 
唉,一個傷口就讓我成了機械人,最悲劇是這種情況至少會維持一個月。
 
唉......
 
她急急忙忙地拿出一大堆藥水膠布。
 


她該不會想貼滿我整個傷口吧......
 
她撕開一張膠布的包裝,伸手準備貼在我背上。
 
「喂喂喂。」我連忙叫停她:「你......想用膠布就算?」
 
「用膠布止咗血先啦。」她著急地說。
 
「停停停停停。」我連忙站起來,還好未貼上去。
 
「如果真係痴曬上去,我真係分分鍾死比你睇」
不知是因為劇痛還是緊張,我感覺到一滿汗水從我額上滑落。
 
我給她消毒酒精。
 


「用喱支倒落個傷口度,然後求其包啲紗布啦。」
 
我也不太會急救,但為了自己的生命,不懂也只能裝懂了。
 
一陣冰涼的感覺佈滿我的背,但隨即劇痛便把涼意蓋過。
這時甚至比剛受傷時更痛,我使勁地忍住不亂動,喘著大氣,冷汗直冒。
 
「唔......」
 
「好痛呀?」依雪在身後擔心地問。
 
「消毒就緊係痛啦。」我說:「但係一聽到你把聲就唔痛lu。」
 
她沒回應,想必現在她一定臉紅耳赤吧。
 


劇痛過後,她便替我纏上紗布。手法雖然不正宗,但十分舒適。
 
「係喎。」我說:「你做咩會過黎嘅,又話翻屋企?」
 
「我都估到你唔會無受傷嫁喇,你以為自己係葉問咩。」她說:「不過無諗過咁嚴重姐。」
 
「唔嚴重呀,皮外傷。」
 
「好幽默呀!」她打我的頭。
 
「好,搞掂。」她拍拍我的肩膀。
 
「唔該曬。」我站起來。
 
「手腳嗰啲都幫你整埋啦。」她說。
 
「唔洗啦,嗰啲咁小事,唔理佢幾日就無事啦。」我說。
 
最大的原因是尷尬,沒理由要人家蹲下替你包扎吧。
 
「拎出黎啦。」她將我的腳放在她膝上。
 
她用綿花沾了點酒精拭擦我的傷口,又是一陣刺痛。
 
「多謝你呀。」她說。
 
「吓?」我不明白。
 
「如果唔係你,我都唔知點算。」
 
「嘿......喱啲嘢唔洗多謝啦。」我說。
 
「你其實可以自己一個走,但係為咗救我,搞到自已咁。」她啃咽。
 
「點解要對我咁好啫,明明你知我有男朋友。」
 
我沒說話。
 
為了你,斷手斷腳也值得。
 
「真係好多謝你......」她的眼淚滴在我腿上:「佢地真係好恐怖嫁......」
 
「我知道......辛苦曬你喇。」我拭乾她臉上的淚。
 
「鳴......」
 
哭著哭著,她居然睡著了。
 
白痴......
 
仔細一看,原來她像個小孩子一樣,睡得連口水都流了出來,滴在我腳上。
 
臉頰脹卜卜的,可惜腿被她抱著,否則真想戳一戳。
 
我嘗試收回我的腿,但我一動,她整個人一震,醒了。
 
「sor呀整醒你。」我說。
 
我看一眼時鍾,已經五點半了。
唉,一整晚沒睡過。
 
她擦一擦眼睛,莫名其妙地紅起臉來。
 
「我啱啱係咪喊得好樣衰呀?」她問。
 
「唔係呀,我都未見過人喊得咁靓。」我故裝認真地說。
 
她笑了。
 
我打了個大呵欠。
 
「唉......真係好眼訓。」我說:「我訓陣先,陣間仲要翻學,你都訓多陣啦。」
 
今天上了整天學,到籃球比賽,最後被打劫。花了太多精力,加上沒整晚沒睡,現在的眼皮重得快要蓋住肚臍了。
 
說完我便想回我的房間,但仔細一想,好像有點不妥。
沒理由要她睡沙發吧?
也沒理由讓她去睡我那張亂七八糟的床吧?
 
最後我決定坐在沙發上閉目,讓她自己選擇。
 
一陣子後,我偷偷張開眼,發覺她坐在我旁邊,跟我一樣閉目。
 
我沒精神理會她,繼續睡我的覺。
不消一會,已失去意識。
 
......
 
「鈴鈴鈴鈴鈴------」剛進入夢鄉,刺耳的鬧鐘便將我吵醒。
 
「唉......」我連忙伸手把它按停,免得吵醒依雪。
 
回神過來後,才發現依雪的頭正靠在我肩上,滿身的薰衣草香飄進我腦海,嘴角還帶著一大滴口水。
我的臉立即燙得像發燒一樣。
 
......我該叫醒她嗎?還是讓她多睡一會?但再不起來就遲到了,但叫醒她,不論對我還是對她都太殘忍。
 
正當我苦苦掙扎之際,她就醒了。
我倆距離不到十厘米,她撐著迷糊的睡眼,雙眼瞇成一線,甜甜的鼻息打在我臉上。
 
啊......我該怎樣?
 
幾秒後,她終於散去了睡意,𣊬間臉紅,並退開幾尺,尷尬地替我擦乾肩上的口水。
 
心跳聲「砰砰」地佔領我的思緒,一時間居然說不出話來。
 
良久,她打破沉默:「你今日仲諗住翻學?」
 
「係呀,過咗成晚,傷口都唔痛喇。」
 
「唉呀,好心你抖下啦,個傷口真係會爆嫁。」
 
「小心啲咪得囉。」我說:「爆咗仲好,有人幫我包紗布。」
 
「再爆我真係睬你都傻呀。」她不屑地說。
 
呵呵,不知道呢。
 
「借個廁所黎用,沖個涼先翻學。」她說。
 
也對,我們昨天沒洗澡就睡了。
 
由於背上的傷太麻煩,我只洗了頭和抺身,沒有弄濕傷口。
 
我們洗好澡後,我便去煮早餐。
咳咳......分開洗。
 
但老實說,我煮得最好的就是公仔麵。拼盡全身力氣才能煎好兩隻雞蛋。
 
平時這個時間我還在睡覺,怎會有煮早餐的經驗?
 
還好一放到她面前,她就什麼都不管,將熱騰騰的麵條撥進嘴裡,差點想把筷子都咬碎。
 
「慢慢食啦,大把時間。」我笑說。
 
「唔係時間問題,係我真係好肚餓。」她說。
 
我也跟著她一起吃麵。
 
「係喎。」我說:「你成晚無翻屋企,你屋企人OK咩?」
 
「OK呀。」她將垂下的頭髮掛在耳後。
 
又是不能說的禁區嗎......
跟她聊天就像在玩踩地雷一樣,永遠不會知道甚麼時侯會誤碰她的痛處。
 
總有一天要令你全部跟我傾訴。
 
吃完早餐後,我們預早少許出門,因為我現在只能用散步的速度移動。
唉......什麼時侯才能痊癒啊?
 
「好眼訓呀......」在校門前,我打了個大呵欠。
 
「係囉......」依雪睡眼惺忪地說:「好在今日有梁sir堂,可以訓教啫。」
 
「果然大家都覺得個禿頭嘅堂係要黎訓教嫁。」我笑了。
 
「係喎講起梁sir,唔知佢發現唔見咗部電話佢點呢?」
 
「哈。」想到這我不禁笑出來:「佢應該會勁驚囉,沒收學生手機,但係唔見咗。輕則賠錢,嚴重啲分分鍾連份工都無埋。以佢咁賤嘅性格,你唔問佢拎翻部電話,佢應該會扮唔記得,同埋佢會對你好好囉。」
 
「咁我以後上佢堂咪可以瘋狂訓教囉?反正聽咗佢講書同無聽都無乜分別。」她興奮得跳了起來。
 
「你就好啦......我都想有可以瘋狂訓教嘅堂。」我嘆氣。
 
「你唔訓得呀,你又話要讀書?」
 
對了,一覺睡醒就什麼都忘了。
 
「講係咁講,但係無讀咁耐,都唔知邊度入手好。」我說。
 
「其實只要上堂聽書,做齊功課,已經可以脫離包尾嗰堆啦。再加埋每日溫書,考入B班其實唔難。」她像個補習名師地說:「反正你依家咁樣,又偷唔到嘢又打唔到波,用喱個月黎溫書咪啱曬囉。」
 
「唉......好麻煩啊。」我嘆氣。
 
我最嚮往的生活是每天所事事,沒錢時隨便偷幾十元,過著無憂無慮的生活。
 
怎麼自從遇上她,我就一定在找自己麻煩,與理想愈離愈遠。
 
「加油啦,記住你有目標嫁,你諗下第時教書嗰陣啲假期,諗下個球場。向目標努力,突然間就會成功嫁喇。」
 
只要我想著在B班的她,如果明年能坐她旁邊,如果每節課都有她在身邊......
 
「嘻。」我忍不住笑了出來。
 
她眉頭一皺,仔細地打量我:「諗咩呀?你啱啱個樣好猥瑣喎。」
 
我露出個更猥瑣的表情,說:「你真係想知?」
 
她聽後臉色一綠,愈走愈快。
 
「我唔聽喇......你唔好講。」
 
我笑了:「喂,我追你唔到嫁,等埋啦。」
 
「唉......係咪個個男仔諗嘢都係咁嫁?定係剩係你係咁?」
 
「我喱啲血氣方剛嘅有為青年,已經算係純潔嫁喇。」
 
她不屑地望我一眼,正想說話時,一聲驚呼打斷了我們。
 
「哦!!!」
 
阿泉和博士在班房門前指著我們大叫。
 
「你地做咩一齊翻學嘅?琴晚成晚都一齊?」
 
「你睇吓,喱啲就係污穢嘅代表。」我對依雪道:「咁我翻入去先喇,放學上我屋企吖,幫幫手。」
 
我指指我的背。
 
「OK~」她邊說邊回到自己的班房。
 
「哦!!!」阿泉又大叫:「仲要今晚上你屋企?幫一幫你?」
 
音量大得整層樓都能清楚聽見,幸好現在還早,在學校的人不多。
 
「係呀係呀,陣間講比你地聽啦。」我說。
 
「掂呀死仔!真係一日搞掂。」阿泉一手拍在我的背上,將我推進課室。
 
劇痛瞬間刺穿我的神經,整個人一軟,幸好他們及時扶住我,才不致於倒地。
 
我整個人定了格,耳鳴不絕,喘著粗氣,汗珠不斷從額上滑過。
 
還好已回來的回學都去了買早餐,班房只剩下我們三人,否則也很難解釋此場景。
 
「哇...屌......」很不容易才能道出這句話。
 
我慢慢站起來,解開鈕扣,讓他們看我背上染血的紗布。
 
「what the......」
 
「比你拍一拍,都唔知有無爆血。」我搖頭嘆息。
 
「sor囉......鬼知你咁大個傷口咩。」阿泉說:「點整親嫁?」
 
他們每人拿了張椅子坐在我面前。
 
於是我將昨晚的事大概告訴他們,不過當然沒說依雪抱著我的腿睡了整晚的事。
 
「嗰一嘢好驚險呀,我差啲比佢砍咗個頭落黎,好彩我身手敏捷,一個倒掛金勾踢爆咗佢個頭,之後用雙手擋住最後兩個人嘅攻擊,再慢慢解決佢地。但係一人打四十幾人,難免有啲損傷,就好似背脊嗰條刀傷咁。」我裝出一副歷盡滄桑的樣子。
 
他們聽後四眼盯著我。
 
「做咩呀?唔好崇拜我喎,我份人好低調。」
 
「你覺得可信性有幾高呀?」阿泉問博士。
 
「應該好多都係真嘅......不過睇佢個樣,比人打劫緊係走為上策啦,仲會同佢地打交?同埋如果真係幾十人斬你,你頭髮都無剩啦,應該得四五人啫。」博士說。
 
「係呀世事都比你看透喇,畢業去做心理醫生啦,唔好做工程師喇。」我笑說。
 
「仲有......」博士繼續說:「咁大個傷口,應該係顧住幫個女仔走,自己一個引走班人,所以先比人斬到啦,你要走,求其爬兩嘢就走到啦,佢地邊斬到你。」
 
居然這也猜得中。
 
「唔係喎,你真係要好好規劃下自己嘅生涯,第時做心理醫生搵到食,唔好唔記得我呀。」我說。
 
「唔係掛。」阿泉露出奇怪的笑容:「我地嘅『絕情孝子』為咗幫個女仔,居然搞到自己受傷。睇黎我做定人情都得喇。」
 
「邊撚個係絕情孝子呀?」我加了句粗口,因為我感覺到「絕情孝子」這個奇怪的稱號會是我。
 
「你囉,你唔知自從阿婆嗰次,你就有咗『絕情孝子』喱個稱號咩?」阿泉道。
 
......原來。
那也挺貼切。
 
「痴鬼線,咁講嘅話你地都係絕孝子啦,個名咁柒邊個改嫁?」我問。
 
「我自己改嘅,嘻。」
 
「挑那星,你係咪玩嘢呀?」博士也忍不住笑了。
 
「係喎。」阿泉突然收起了笑臉。
 
「成個月無上去喇喎。」他說。
 
有這麼久嗎?
 
「就今晚啦,咁鬼熱,買部新風扇比佢啦。」博士說。
 
「我OK呀。」阿泉說。
 
「我唔得呀。」我說:「我今日放學想換咗紗布,舒舒服服溫陣書先過去。你地拎嘢比佢啦,我陪佢食飯。」
 
「哦.....咁我地過去先囉。」阿泉說。
 
「咪住!」博士突然站起來:「泉,拎十字架比我。」
 
「吓?做咩呀?」阿泉仍坐在椅上問。
 
「阿欣比人上咗身。」他說。
 
「吓?」我完全摸不著頭腦。
 
「你仲扮嘢?你啱啱話『溫陣書先過去』,阿欣係唔會溫書嫁!」博士模仿柯南說。
 
「係喎!」阿泉也跟著站起來:「欣.....其實你係咪琴晚比人斬死咗喇?怕我地傷心先唔講?你講真話啦,我有心理準備,OK嫁。」他捉著我雙手。
 
「咩啫......中五學生為自己前途擔心,都係好正常啫?」我說。
 
他聽後慢慢鬆開我的手,用顫抖的聲音道:「博士......十字架!」
 
「食屎啦你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