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殺之後，我遇見死神小姐】救贖七個自殺者的故事: Case 5 拋棄兒女的母親—(27)
妳嘅仔為妳做到呢個程度，點解妳重會選擇拋棄佢哋？
我如此咁問背向我嘅Stephanie。
妳個仔即使為妳捱打妳嘅拋棄，仍可以笑住叫妳唔使驚。
妳嘅拋棄，唔正正係侮辱緊妳個仔對妳嘅愛？
我無表達我嘅情緒，而係靜靜咁聽Stephanie講埋落去。
「以前嘅年代經常都會有奉子成婚或者盲婚啞嫁嘅事情，而我屬於後者，嫁畀前夫係父母一輩決定，我完全無選擇權。我有同過父母講前夫嘅事，但佢哋好似唔為意，覺得只係夫婦平常嘅爭拗，加上佢哋為咗家族面子，無諗過真係幫我……就算向父母求救，我都無得到父母嘅拯救。」
Stephanie轉過身，面向住我繼續講。
「當我喺街度見到其他家庭，我會諗點解人哋嘅家庭可以咁幸福，點解自己嘅家庭會係咁嘅樣……我好羨慕人哋嘅家庭，有個好父親，有對喺健康嘅環境成長嘅兒女，可以假日一齊聚天倫之樂，而自己嘅家庭……只有不斷嘅打鬧聲同吶喊聲。我都好想要個咁嘅家庭！
日復一日，每次望到仔女被前夫打，心裡面嘅罪惡感就會愈多，我心就變得更加痛。我曾經想嘗試叫停過我前夫，但結果換嚟嘅係令我回想起以往承受過嘅痛楚，至此之後，我只能默默坐喺一旁袖手旁觀，忍受住心裡面折磨，但再無辦法提起勇氣去阻止前夫。
每晚我都無法安樂咁睏覺，就算睏著都會見到對仔女被打嘅噩夢而驚醒。我好想逃離呢一切，我曾經諗過自殺，但我連開窗跳落去嘅勇氣都無，只能夠苟且偷生……我真係好痛苦，我只可以匿埋喺角落獨自哭泣，但無能力去改變事實……呢個人生根本無得我去選擇……！」
「我好希望第二日醒返後，一切都只係場噩夢，所有事情都無發生過，但等緊我嘅始終係地獄，並無天堂。如果上帝真係存在，點解佢無拯救到呢個悲慘嘅家庭……！」
雖然Stephanie背向我，但我知道佢呢一刻係喊緊。
我回想起Cathy嘅經歷，以及眼前嘅Stephanie，不禁油然而生。
「如果上帝真係存在，咁佢一定係個唔稱職嘅上帝，因為悲劇嘅輪迴從來都無停止過。」我講。
「哥哥……」小妹妹望住我，輕輕道出一句。
「嗰陣嘅我，確信世上能帶畀我嘅，就只有絕望。」我隱約見到Cathy嘅影子同Stephanie重疊。
聽到呢到，我認為Stephanie作為一個母親的確難以被原諒，但如果因為咁而認為佢唔愛自己嘅子女，也避免太過立於道德高地，或者太過武斷。
至少我確信佢有愛過佢對子女，如果唔係佢唔會因為對子女被虐打而心痛。
作為一個人，佢已經有努力過，只係並唔係所有人都可以鼓起勇氣去對抗絕境。
勇氣，從來就得來不易。
未試過截肢嘅人，係唔會明白因為意外而痛失咗一隻腳，帶嚟嘅打擊感；生活無憂無慮嘅人，係唔會明白貧窮嘅人，對錢銀嘅瘋狂同執著。
喺旁人眼中，呢啲逆境只係生活嘅一啲小挫折，只要保持堅強捱落去，就能渡過逆境。
但係唯心論從來都只係理想嘅理論，用嚟畀大愛嘅人去作出虛假嘅安慰。
未試過絕望嘅人，係唔會真真正正體會到面對真正嘅逆境時，帶來嘅無力感。
不過，Stephanie同Cathy有點唔同。
佢已經捱過咗最絕望嘅時期，因為佢講過佢而家人生無咩絕望嘅事情。
我最想知嘅，始終係佢點解要拋棄佢嘅子女。
「咁之後呢？發生過咩事？」
「之後……直到有一日，我遇到一個人，佢改變咗我嘅一生，佢係我現任嘅丈夫。因為家境清貧，加上要養兩個小朋友，我前夫逼我出去工作賺錢，正因為咁，我認識到我現任丈夫，佢係我老闆。原本好似我咁唔起眼嘅人，唔應該會被人睇得上眼，但佢偏偏睇上我呢個唔起眼嘅女人，而且重對我好好。佢知道我經濟上有困難，畀咗好多援助我；佢令我再次敞開心扉，鼓起勇氣講出前夫嘅事；佢知道我做嘅事情，並無怪責我……」
「對我嚟講，佢就係新嘅希望，係走到絕望盡頭之後，終於可以抓住嘅『光』。佢令我再次相信，呢個世界重存在希望，但同時，我不得不作出人生當中最困難嘅抉擇。」
「係咩抉擇？」
「要喺佢同我對仔女之間，二揀一。」
從佢同Stephanie對仔女之間二揀一？我唔係好明白當中意思。
「我現任丈夫係一個保守嘅人，加上家庭背景都叫做有頭有勢，娶我呢個不明來歷嘅女人已經係極限，我丈夫同佢屋企人都無法接受我帶埋我對仔女進入佢家門。能夠從絕望中被拯救嘅只有我，我嘅仔女不能被拯救。換言之，我不得不作出抉擇，要繼續停留喺絕望之中，陪伴住我嘅仔女，定係拋棄佢哋，開始我嘅新生活。」
「妳選擇咗後者，無錯嗎？」如果佢選擇前者，而家都唔會著到金光閃閃企喺我面前。
「我嘅仔女，對我嚟講就如同命根，我愛佢哋，而且佢哋因為我而不斷遭受前夫嘅虐打，我無法將佢哋置之不理。」
「咁點解妳重選擇拋棄佢哋？」
我唔明白，Stephanie就算無盡母親嘅責任，我都睇得出佢係愛佢嘅仔女，點解佢要拋棄佢嘅仔女？
咁之後嘅答案，卻令我驚訝不已。
「你唔明白……」Stephanie轉身背向我，我未能望到佢嘅面容，但我感到一股寒氣逼近。
「我唔明白……？」
「嗯……你唔明白……」
「只要拋棄我對仔女，我就可以獲得新嘅人生……只要抹掉過去，我就可以同呢個破爛嘅人生講再見，然開始我嘅第二輪人生，新嘅人生……真正屬於我嘅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