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小妹妹高聲叫喚。

我同少女相擁著從七層嘅天台跌下。

從高空俯視住渺小地面,逆風令我無法呼吸,想像跌落地上之後粉身碎骨會好痛,呢啲感覺我都一一記得。

跳落去嘅一刻,就如同翱翔嘅小鳥一樣,一生困在鳥籠,始終不能自由,而呢刻終於得到解脫嘅機會。

毫無一點害怕,反而感到舒暢。





係我曾經自殺嘅感覺。

唔同嘅係,而家我同一個少女相擁從天台而下……

抑或是……

從天台跌落地面嘅時間只得幾秒,唔容許我思考咁多事情。

地面同我愈嚟愈近,我望向眼前少女,佢望住我,露出一個詭異嘅笑容。





然後——

啪!

我感受到一下強烈嘅衝擊,全身變得劇痛,慢慢有液體從我體的流出,然後肌肉變得不能自控起嚟,自己喺度抽搐。

我眼前一黑,再也睇唔到任何事物,聽唔到任何聲音——









白光微弱地映入我眼中。

我死咗啦嗎?呢度係咪天堂?

我緩緩打開雙眼,強烈嘅白光映入我眼前,但係我見唔到天國嘅楷梯。

我瞓喺地上,有兩棟林立嘅建築物物喺我左右兩旁遮擋白光,重有——

一雙穿著黑絲嘅長腿喺我眼前,我重隱約見到深處嘅黑色底褲。

啊……頭好痛!

我抱住頭昏腦脹嘅腦袋,慢慢坐起身。





長腿嘅主人轉過身望向我。

『你醒啦?』雖然長腿嘅主人背光,但我依然好清晰見到喺我眼前嘅係死神小姐。

「呢度係……?」我撳住地下撐住身子慢慢起身。

『校舍後方嘅空地。放心,我將你移到校舍隱蔽嘅位置,其他人暫時見唔到你。』

「喔……」我𢯎一𢯎頭,同死神小姐講多謝,「唔該哂你。」

『唔該?唔該你個頭呀!』死神小姐一嘢打落嚟我嘅頭到,原本痛緊嘅頭變得更痛,『如果我唔喺度嘅話,你早就又死多次喇!』

「我都唔想……」我揜住被死神小姐打中個位,但面對怒氣沖沖嘅死神小姐,我只好低頭道歉,「Sorry啦!係我自己無為意,先會跌落去。」





『算啦……責任都唔係完全喺你身上。』死神小姐斜視向佢後方,原來少女一直都喺度,佢用著極唔友善嘅眼神望住我哋。

死神小姐又望返向我,講:『今次已經第二次救你,你自己睇住嚟小心啲,如果再有下次嘅話,你就真係會煙消雲散,我都幫唔到你。』

「嗯……唔該哂妳。」

『唔使唔該,反正你到最後點都同我無關,不過如果你死嘅話,只會令等待你嘅人更痛苦。』

死神小姐轉身向住少女嘅方向,少女依然睥實佢,但死神小姐似乎無將佢放在眼內。

下一秒,死神小姐就消失於我哋眼前。

死神小姐消失後,少女即刻開口道:

「嗰個著住黑色衫嘅女人係邊個?」少女好似捉姦在床一樣,用盤問嘅眼神同語氣問道。





「佢係指示我嚟幫助妳嘅人……」

「指示你嚟嘅人?佢點解會識飄浮同瞬間轉移?重有可以……?」少女講到一半就收咗口。

「我都唔知,大概佢係死神之類。」雖然我稱其為死神小姐,但實際上佢真正嘅身份我唔知道。

「死神……哈!連死咗之後都要被人玩,真係唔知有咩好講。」少女怨聲載道。

「我都被妳玩咗輪啦!妳點解要咁做?」我反問佢。

「無點解。」少女冷淡地答,「純粹想咁做,望見你啲懶係友善嘅人就覺得嘔心,話唔定你死咗嘅話就多個人陪我。」

「妳……」我打從心底對呢個少女厭惡。





「反正好似你懶係好心嘅人,到頭嚟都係賤人一個。」

我壓抑住自己嘅情緒,忍住唔將自己嘅怒氣發洩出嚟。即使惱怒於佢,亦係一件毫無意義嘅事情。

我嘗試去說服自己,話唔定佢曾經有段不堪嘅經歷,而嗰段經歷令佢扭曲到而家咁,甚至可能成為佢自殺嘅原因。

我嘅任務係嚟拯救自殺者,無論對方係個無辜悽慘嘅人,定係十惡不赦嘅人,我都會去救贖佢。

喺思考緊嗰陣,我突然醒起一件事!

「係喎!小妹妹呢!」

「佢咪喺你後面囉!你自己無發覺到咋!」少女指住我後方。

我望向後方,原來小妹妹一直就企喺我後面,但佢垂低著頭,無正面正視我。

「小妹妹,妳喺度做咩唔出聲?」

小妹妹無反應,繼續低頭望住地下。

「小妹妹?」

我行上前搭住小妹妹嘅膊頭,小妹妹慢慢抬起頭。

小妹妹臉上流著兩條淚行,眼淚如雨下,沿住臉頰滴在地上。

「哥哥……」

小妹妹舉起手用衫袖抹去眼淚。

小妹妹抹去眼淚後,淚汪汪雙眼通紅望住我。

「我好驚……啱啱哥哥跌落去嗰陣,我記起我最愛嘅人都曾經咁做,但無論邊次都好,我都無辦法趕上……」

「小妹妹……」睇嚟我勾起咗小妹妹一啲傷心嘅回憶。

我緊緊地攬住小妹妹,將佢嘅頭靠落我胸上,掃著佢嘅髮尖,輕撫佢嘅背脊,細聲地道:「對唔住……我令妳擔心。」

我安慰小妹妹一輪後,佢索兩索鼻涕,然後抬頭望住我,「下次唔可以再咁輕視自己嘅生命。」

「嗯。」

自復活以嚟,我一直抱住無所謂嘅心態去完成任務,因為我係個已死之人。就算面子盡丟,被旁人用怪異目光卑視,甚至有生命危險,都毫不在乎,因為完成任務之後就會一切塵幫塵,土歸土。

但即使如此,喺呢一刻依然有人會為咗我而傷心。喺小妹妹嘅眼中,我已經係佢嘅全部。

「我應承妳,我唔會再亂嚟。」

小妹妹無作聲,只輕輕點頭回應。

我放開小妹妹,返回正題,轉身望向返少女。

面對呢個令我墮樓同令小妹妹傷心嘅人,我實在對佢提唔起勁,再加上少女依然用唔友善嘅眼神望住我。

佢,究竟諗緊啲咩?

我嘗試揣測佢嘅諗法,然後平復情緒,心平氣和地問:

「我可以知道妳叫咩名嗎?」

少女有點驚訝,似乎估唔到我會無啦啦咁平靜去問佢叫咩名。

「點解無啦啦咁問?」

「無,如果連自己要去幫助嘅人嘅名字都唔知,似乎有啲過意唔去。」

少女猶豫咗一下,然後乾脆地回答:「阿Yan。」

「原來叫阿Yan……」

「你問完人哋叫咩名,又唔講自己叫咩名,好唔好意思?」阿Yan冷冷地道。

「我唔知自己叫咩名。」

「吓?」阿Yan即刻皺起眉頭,狠狠地望住我,睇嚟佢覺得我玩緊佢。

「正確啲嚟講,我唔係唔知自己叫咩名,而係我失去咗記憶,忘記咗自己叫咩名。」感覺上對住阿Yan嘅話,我唔可以再講大話。

「你即係咩意思?一個人可以好地地企喺我面前,點會無啦啦失憶,重要淨係唔記得自己叫咩名?」阿Yan唔相信我嘅說話。

「我同妳一樣,都係自殺者。」我首次向要救贖之人道出真相。

阿Yan顯得驚訝,用不敢相信嘅眼神望向我講:「你同我一樣……?但你依家重生勾勾企喺我面前喎?」

「呢個係作為自殺者嘅罪孽,自殺者會陷入自殺輪迴,每日不停重覆自己嘅死法,直到永遠,而解脫嘅方法只有兩種——被人救贖,或者係救贖七個自殺者。」

「吓?即係我係被人救贖嗰個?」阿Yan好似唔太相信,「哈!真係可悲,連死咗之後都要被人愚弄,唔似得好似你咁有特權唔使受苦……不過無所謂啦!反正要我去救人嘅話,我一定唔會救,特別係啲表面對你笑騎騎,暗地裡捅你一刀嘅人。」

「嗯,所以我依家先喺妳面前,因為妳就係我嘅拯救對象。」

「所以,你係嚟救贖我?」

「係,我會盡我全力去幫妳了結妳最後嘅遺憾,所以妳可唔可以同我講妳自殺嘅原因?」

「吓?你講咩話?」阿Yan突然變得好嬲。

「我話妳可唔可以講妳嘅自殺原因畀我知。」

「唔係!事到如今,你竟然重問我呢條問題?你唔係咩都見到哂㗎咩?」

阿Yan氣沖沖行過嚟,一手扯住我衫領,另一隻手撥開瀏海。

佢眼淚凝眶地講:

「你自己睇下啦!」

喺跌落樓時,阿Yan嘅瀏海被風吹開,但逆風令我無法好好睜開眼關係,我只係隱約地見到阿Yan塊臉左邊有啲紅斑。

但而家我近距離清楚見到阿Yan瀏海之下嘅臉容。

「你滿意未呀依家?」

阿Yan嘅左邊額頭,有著與膚色不一樣嘅紅腫而乾裂皮膚,無數一點點嘅深紅色同凹凹凸凸嘅疤痕喺呢片皮膚之上,疤痕延伸到佢嘅左眼,左眼眼皮甚至變得畸形扭曲,只能張開極微小嘅眼隙。

原本擁有姣好臉容嘅阿Yan,因為呢片傷痕,而摧毀咗佢整副尊容。

「你心裡面一定覺得我呢個樣好好笑呀!笑啦!你想笑就即管笑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