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說4 

我沒有主人,因為這一刻,我可能屬於他;下一刻即可能屬於她,但若最後他或她沒有帶走我的話,我又再屬於賭場了。

所以大家不難推理出,我是來自澳門的。然而,除了「荷官」以外,把弄我的大多是香港人或是大陸人。

我沒有主人,也沒有名字,我只有一個金額。我是1000。我不知道這個金額代表甚麼,因為我曾經在一張百家樂賭桌上,聽過荷官說:

「你兌返cash,帶得走上船返到屋企嘅,嗰啲就叫錢。如果唔係,籌碼只係一堆無意義既數字!」





對,我是籌碼。

他其實說得很對,我們已經見過無數多賭徒手握一大堆籌碼卻不願離場,最後一塊錢也拿不走。我們籌碼也是有感覺的,信不信由你,但我們的確有時會暗暗希望某人輸錢或贏錢。

就好像今天遇到的這一個男人。

「唱哂一萬蚊丫,唔該。」

當時在帳房的我看到,他是個約六十歲的男人,他的手很粗糙,佈滿青筋;他的臉沒有任何表情,卻很陰沉。根據我們的經驗,這種人,大多會輸。





我被他握在手中已經大約三小時了。通常賭徒沒有那麼猶豫不決,後來他還去抽了根煙。在煙霧瀰漫的吸煙室裏,他和一個男人談了起來。

「點呀,有冇索呀?」

「索乜鬼丫,都唔敢買。」

「吓,又係你話等錢用,想搏一搏,我先同你過黎架喎,而家又唔買,你想點呀?」

「我知,但你都知啦,我個仔有自閉,我好想佢做個正常人。咪每個月打多份工,比錢佢睇醫生囉,但我老喇,身體真係頂唔順架喇。。。」他握緊了拳頭,我有點痛,不知道痛是來自是身,還是心。





「我唔知你,我繼續去搏殺喇,你諗你!」


聽到這段對話,我很想他贏。只是不管我怎樣想,賭局的結果並不是我所能控制的。

這個男人,他停了在骰寶桌前。骰寶,是很講運氣的一個遊戲,你完全不需要下任何決定,只需下注、等待,贏或輸,一分鐘內就可知道。

他再度握緊了拳頭,看來他是想要下注了。「啪」的一聲,他把十個我押在了「大」的那一格。

叮叮叮叮──我很緊張,真的很緊張。我真的不想他輸。「三、五、六,十四點大呀!」

贏了。他贏了。拿着這二萬元回家吧。

荷官把十個面額一千元的籌碼收走,換了兩個一萬元的籌碼給他。我順着荷官的手回到了深啡色的半透明盒子裏,後來他把蓋子蓋上前,我隱約看見這個好爸爸燦爛的笑容。






只是,我也看見,他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他又再押了。
後來,蓋子蓋上,我再也看不見他買了甚麼。

「叮叮叮──哇!圍骰!──三條五,圍骰通殺!」


。。。。。。

籌碼說:「原來這個世界沒有甚麼贏和輸,只有知足和不知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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