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天後的課後,在眾人忙著討論施逸希的失蹤之際,紫靈接到一通來自施逸希手機的電話。

紫靈那奇怪態度敲響了眾人心中的警號,均想到施逸希的失蹤並不尋常,陵子雪心中暗道:「來了!」

看著紫靈越來越難看的臉色,陵子雪偷眼瞥了在座其他人一眼,見他們均流露出驚訝和擔心的神色,陵子雪心中不由升起一種奇怪的想法。

為甚麼他們會擔心施逸希?

看著身邊的人受苦不是該感到痛快的嗎?



因為他們是朋友?

那、那紫靈和施逸希不都是我的朋友嗎?

朋友究竟是什麽?

這些疑惑像洪水般一波一波的湧進陵子雪的腦海,猛烈的衝擊著她既有的思想,讓她感到非常痛苦,一時間想得呆了起來。

此時施逸希的喊叫聲從紫靈置於桌面上的手機處傳來,但旋即被領頭大漢的叱喝聲取代,再來是令眾人聽得驚心的拳打腳踢聲。



她也跟眾人一樣聯想到施逸希現在所受到的精神與肉體的折磨,心中戚然,接著嬌軀一震。

這就是我該對朋友做的事嗎?

在她心不在焉的時候,與綁匪一方的通話被切斷,課室陷入一片沉寂。

好半晌,也不知是誰先開始說話,眾人漸趨吵鬧的討論著現在可做的事,言詞間均流露一種慌亂的味兒。

陵子雪卻是精神恍惚,瞧了一眼身旁正埋首於雙膝間,雙眸射出迷惘神色的卓雅琪,輕歎了一口氣,勉力收拾亂成一片的心情,按桌而起。



走到站了起來的紫靈身旁,看到她心力交瘁的模樣,不由想起自己對她所造成的傷害,心中湧起強烈的歉意,探手搭上她的肩膀,柔聲道:「讓我們合力想出個能行的辦法吧。」

紫靈像崩塌的大樓般軟化下來,頹然坐回椅上,眼淚奪眶而出,別過身來緊摟著陵子雪,頓時哭得泣不成聲。

陵子雪心生憐意,一手輕掃紫靈烏黑的秀髮,把目光投向窗外的藍天,默然不語,眼中射出複雜的神色。

就在這一刻,在陵子雪自己也不知情的情況下,她心中對紫靈等人的嫉妒終告冰消瓦解。

***

「子雪!」

陵子雪聞聲醒了過來,環目一掃,才記起自己在計程車上在去綁匪巢穴的途中。

循聲瞥去,只見藍亦月肅容看著自己,心中生出不妥當的感覺,奇道:「怎麼了?」



藍亦月像聽不到她的話似的,把目光繼續投在她臉上,看得陵子雪都不自然起來,才道:「你有什麽瞞著我們?」

紫靈本打著不要打擾到這對「潛情侶」的對話的主意,但此刻被現時這種奇異的氣氛引起了注意,臉露訝色的往陵子雪瞧來。

陵子雪的目光移離藍亦月,改而迎上紫靈滿帶疑惑的雙眸,臉色陰晴不定,顯然不同的想法在她內心作激烈的鬥爭。

良久,陵子雪整個人靜止下來,長長吁出一口壓在心頭的悶氣,眼神倏地變得堅定不移,臉上露出一抹久違的微笑,點頭道:「你猜得沒錯。」

藍亦月雙目射出凌厲的神光,一眨不眨的瞪著她,寒聲一字一字的緩緩道:「酒吧事件就是你安排的。」

紫靈失聲叫道:「什麽?」

陵子雪心中沒有半絲後悔選擇坦白的感覺,反感整個人輕鬆起來。



刻下舒適的挨往椅背,道:「其實不止這一事,但是我現在很內疚,否則也不會主動說出我們現在要去的地點。」說罷輕搖臻首,像要把狂湧而來的內疚感搖離腦海,臉上的笑容變得苦澀。

「轟」!

紫靈心中轟然一震,想到施逸希被綁架一事的其中一位同謀竟是眼前這位好友。

自己該如何取態?

陵子雪再歎道:「我知道你們不會原諒我,我現在只是想嘗試補償我所做的。」

聽到陵子雪軟化下來的話語,藍亦月神色稍緩,問道:「為甚麼要這樣做?」

陵子雪搖頭歎道:「可以說是報復吧。」

紫靈戰戰兢兢的往陵子雪瞥來,抖聲道:「報復?」



陵子雪把目光投往窗外,雙眸蒙上一層迷霧,像是在訴說別人的事般平靜的道:「要說的話,應該算是嫉妒心作祟吧。」

紫靈聽得一呆,道:「嫉妒我們?」

陵子雪往紫靈瞧來,臉上露出一絲苦笑,道:「因為你們都找到對象呀。」

紫靈愕然以對,把帶詢問的目光投向藍亦月,後者亦是怔在當場,呼吸變得沈重,勉強吞了一口涎沫,好半晌艱難的道:「對不起。」

雖只是一句沒頭沒腦的道歉,紫靈卻馬上捕捉到事情的起因,頓時恍然大悟,終給她弄清楚了兩人的關係。

就是因為藍亦月曾對陵子雪表示自己對她沒意思,加上整天看著身邊的一對對情侶大放「閃光彈」,陵子雪才會一時想歪了。

同時心中也感奇怪,為甚麼自己並沒要怪責陵子雪的意思?



或許是因她主動透露施逸希被綁架的地點吧,由此可見陵子雪確有想要贖罪的意思。

想到這裡,心中湧起內疚的情緒,探手搭著陵子雪的肩膀,柔聲歉然道:「對不起子雪,是我們沒注意過你的心情。」

陵子雪雙目一紅,正想回答之際,驀地一把男聲在藍亦月身旁響起道:「不好意思打擾你們一下,我們已經到了。」

三人均嚇了一跳,定睛看去,只見這輛計程車的司機不耐煩的瞧著他們。

藍亦月忙說了句「不好意思」,再從口袋裡取出一張一百塊的鈔票,塞到司機的手中,再道:「不用找了。」說罷便領先下了車。

***

在三人步下車廂之際,另一輛計程車在他們身後緊隨而來,不用說也知道是白欣等人。

計程車在他們剛才那輛的後方數米許處停定,白欣、卓雅琪和樂永夜魚貫而出。

白欣往他們瞧來,目光落在陵子雪的身上時臉上現出一絲甜甜的笑容,舉步走來,邊揮手邊有點興奮的道:「子雪,帶路吧。」

陵子雪雙目還紅著,勉強擠出一絲微笑,揮手回敬。

卓雅琪加快腳步,趕上白欣,挽著她的手臂,與她並肩走到陵子雪身前。

陵子雪迎上她們的眼神,心中一震,她清楚看到她們眼中並沒有一絲的懷疑,一派完全相信自己的模樣。

胸口傳來一陣劇痛,這種絲毫沒有懷疑過自己,而自己確實心中有愧的感覺深深的煎熬著陵子雪的心靈。

鼻子一酸,陵子雪「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儘管馬上以雙手掩臉,眼淚仍像沖破堤防的洪水般一發不可收拾。

不知情的兩女和樂永夜見狀頓時慌了手腳,都不知道自己幹了什麽,把眼前的好友弄哭至如此地步。

卓雅琪衝前,把陵子雪擁入懷中,一手掃著她的背,輕聲問道:「怎麼了?」

陵子雪嗚咽著道:「我什麽都告訴你們。」

藍亦月訝然往她瞧來,只見此時的陵子雪似已下定決心把一切坦白,這決定立時讓她的背影添上一種堅定的味兒。

眾人坐到路旁。

陵子雪一五一十的把一直以來自己所作的誠實道出,她每說一句,白欣和卓雅琪的臉上的血色便多蹆一分,相比起來前者的反應較大。

說罷,陵子雪像個做錯事後聽候審判的小孩般垂頭不語,再以蚊吶般的聲線道:「對不起。」

紫靈剛才只從她處得知酒吧事件和施逸希被綁是陵子雪的傑作,怎會想到除此之外她還在這麼多地方弄了手腳。

藍亦月亦聽得呆了起來,陵子雪的心思細膩確實遠遠超出他的想像,就計畫周密處便肯定在自己之上。

要是有她的幫助,要把施逸希救出來的難度將會大減。

心中不由升起一個想法。

我該相信陵子雪嗎?要是她臨陣倒戈,我們豈不要全軍覆沒?

藍亦月暗責自己的疑心,陵子雪要是要把己方的人全引到倉裡,根本用不著把事情坦白。

卓雅琪往白欣瞥上一眼,見她花容慘白,完全不能接受眼前的現實,早被捏得皺巴巴的衣角清楚顯示出她已亂如麻的心情。

輕歎一口氣,往低著頭的陵子雪瞧來,柔聲道:「子雪不要自責了,只要你肯承認,我們定會原諒你的,況且我們亦有做得不對的地方。」

樂永夜亦道:「對呢,我們現在不是還活得好好的嗎?噢!」話才剛出口才後悔,往白欣瞧去,只見她神色再黯,忙歉然道:「對不起我是不懂看情況說話。哎!」腰際傳來一陣劇痛,定睛看去才知剛被卓雅琪狠撞了一記,唯有閉口不說。

卓雅琪一手摟上白欣的肩頭,輕搖兩記,以表示自己在她身邊,希望能憑此讓她振作起來。

藍亦月深知現在不宜讓眾人陷入沈重的想法中,乾咳一聲,把眾人的注意力拉回自己身上,才道:「我們現在要務是把施逸希救回來。」

環視眾人,見他們都露出同意的神色,臉上現出一絲笑意,轉向陵子雪道:「我希望由子雪來當我們的軍師,為我們想出一個切實可行的計畫。」

眾人聽得面面相覷,顯然均對這提議有點卻步,陵子雪亦是聽得一呆,不明白藍亦月為何會把這麼重要的指責推到背叛過他們的自己身上。

藍亦月含笑看著白欣,解釋道:「子雪有著我們之中最有頭腦的人,往往能想出讓其他人意想不到的計畫,相信大家也有深切的體會。」

頓了頓,忽然像想起什麽的往陵子雪瞧來,搔頭道:「嘿,我不是在損你,只是以事論事。」

陵子雪有點不好意思的道:「嗯,我明白。」說罷把目光投往眾人,只見他們臉色陰晴不定,顯然還在猶疑是否該相信自己。

雖然這是料想以內的結果,但陵子雪還是感到心中一痛。

「我同意。」

陵子雪愕然瞧去,只見紫靈笑著吐出在此刻不易說出的這三個字,頓時雙目再紅。

後者續道:「傻瓜,有什麽好奇怪的,我們是朋友嘛!」

卓雅琪和樂永夜亦露出微笑,不約而同的點頭,表示贊同藍亦月的提議。

眾人的目光來到白欣身上。

沈默良久,白欣攤手欣然道:「我沒理由要跟各位唱反調吧。」

卓雅琪和紫靈齊聲怪叫,走到白欣身旁,各拉她一邊手臂,歡天喜地的前後擺著。

陵子雪得到眾人的支持,感動得差點要再哭出來。

心中翻起滔天巨浪,慶幸自己適才鼓起勇氣,把事情始末一一道出,否則眼前怎會出現如此能震動自己的情景?

深吸一口氣,收拾心情,道:「謝謝你們相信我。」

仰首看著萬里無雲的藍天,那久久纏繞著她,烏雲般的內疚感頓時被照耀大地的陽光破開。

腦筋飛快運動起來,腦海閃過無數個念頭,在下一刻,已被剔除了大半。

半晌後,她的嘴角露出一絲成竹在胸的笑意,把目光投回眾人身上。

眾人同時精神一振,樂永夜開懷笑道:「我們果然沒信錯人,雪姐請賜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