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你聽得懂牠說什麼嗎?」祖傑悄悄地問。
 
「不懂的,但可以感覺到,牠也很掛念我。」小玲淚中帶笑,專心望著本貓。
 
「這有必要哭嗎?只是一隻普通的貓而已。」祖傑不明白,還是遞上了紙巾。
 
「你不會明白的。爺爺養牠很久了,雖然也走失過很多次。」小玲複雜地笑著。
 
這是她對我的理解。
 




村長聽完,嘗試插話,「你們是不是有點誤會?威武不是一隻普通的貓,也不是什麼家貓。牠是偶爾有一段時間常常出現,有時又不知跑哪裡去,通常在山頭出沒的野貓。」
 
「什麼意思?」小玲問。
 
「如果牠是一隻普通的貓,那世界上就沒有普通的貓了。上個月,岳之盞才抱著牠四圍說,牠是百貓之首、最強的貓!」村長親切地笑,看看時鐘,「不過,我們一會兒再談吧,現在先商量岳之盞的後事。」
 
「你要抱牠嗎?」小玲笑問男友,一手接紙巾,一毛抱我給他。
 
「不不不用了,我其實有點討厭貓……」祖傑推卻說。
 




喵?本貓也不喜歡你。
 
「那先握個手吧。」小玲拉起男友的手,要他碰我的貓掌。
 
本貓雖然不喜歡你,但本貓有「風度」。
 
所以還是伸出了左貓掌。
 
看祖傑遲遲沒有反應,小玲再次催促了一下。
 




結果,他輕輕用手指拍一拍我掌,就當是握手了。
 
「喵。」我喵說,表示高興。
 
這一刻,本貓仍不知道……
 
這個男人將是本貓一生中,最難應付的敵人。
 
「威武,我先放你下來。」小玲蹲下,放我在地,「我和村長有點事要商量,一會兒才陪你玩。」
 
「喵。(知道了喵。)」我喵說,被摸了頭。
 
這間屋子,跟三日前沒有什麼分別,充滿著我和老人的生活痕跡。
 
包括日曆,也停留在老人死的一天。




 
唯獨是桌子上,多了一個白色的大壺。
 
「這就是今早醫院送來的骨灰盅,你爺爺就在裡面了。」村長莊重地說。
 
我跳上桌子,湊近這個白色的大壺。
 
上下看看,前後嗅嗅,雖然不知道這是什麼……
 
但感覺老人就在裡面。
 
「這骨灰盅是用雲石來造的,款式跟你嫲嫲的一樣,都是岳之盞事先選好的。」村長說明。
 
小玲「嗯」了一聲,便繼續聆聽下去。
 




「喵喵?(老人變得比我還要小了?)」我喵問,「(不然為什麼他能夠進去?)」
 
「(這東西根本裝不下老人啊喵。)」我再喵說。
 
可是,沒有人解答我。
 
村長有太多事要跟小玲說,祖傑也裝作專心聆聽。
 
「喵。(老人,小玲來了,是你最牽掛的孫女啊喵。)」我悄悄地對白色盅說。
 
總覺得對象不對,我又走到老人的黑白照旁邊,再喵一遍,「喵。(老人,小玲來了,是你最牽掛的孫女啊喵。)」
 
一股傷感,迅速來襲。
 
算了,不說了。




 
再說的話,本貓會哭的。
 
至於小玲,村長說她穿白衣白鞋,實在很對。
 
「由於你是唯一出殯的親人,所以應該更加莊重一點。」村長說,勸她把牛仔褲也換了。
 
小玲便去房間,把褲子換成白布褲。
 
這下子,她就全身都是白色衣服了。
 
「背包,我來拿吧。」祖傑接過黑色皮背包。
 
接著,村長雙手遞上一套服飾,要她穿上孝服的白色苧衣,再替她戴上白苧頭罩。
 




期間,屋子外有一些村民來到。
 
本貓跳下來,從門口偷看,人們都一臉愁容。部分是村裡壯丁,部分是附近的鄰居,部分是相熟的商戶,例如賣二手書的店主,以及魚檔的老闆等等。
 
大家都跟老人相識多年了喵。
 
今天,他們都穿著素色衣服,凝凝重重地站在門外。
 
村長對他們口喊,「小玲來到了,也快準備好了,稍後就可以出發。」
 
不久,一個繫上了黑花、黑布帶的相框被端了出來。
 
小玲雙手端著老人的黑白遺照,步出大門,現身於眾人面前。
 
男友祖傑,小心地拿著骨灰盅,跟在小玲後面。
 
「來了。」村民說,看到岳之盞的黑白照,都紛紛眼紅紅。
 
「多謝大家,來送我爺爺的最後一程,參與今日的骨灰入土儀式!」小玲微微鞠躬,第一句說就是感謝。
 
「岳之盞,我們來送你最後一程了。」鄰居伯伯笑著揮手,卻流下淚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