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Sally被送上病房,我的心總算穩定一點,就在我在登記處辦手續時,卻有人喊著我。
 
「喂小伙子。」我循聲源望過去,是之前在乙壹醫院碰過面的那個醫生。
 
「你好啊。」
 
「怎麼了,在親人不舒服?」他瞄了兩眼我手上持的證件:「怎麼……」
 
「嗯?」我對他的驚訝反應有點不解,他卻不知為什麼一直顫抖,說起話來也斷斷續續的:「不……可……可能……,Sally應該還在乙壹啊。」
 




「嗄?」完全不解,為什麼?還在乙壹?她不是取得許可離院嗎?
 
「她開溜出去了嗎,該死的,我休假的這幾天為什麼沒收到通知!」
 
面對著他,我完全說不出話來。他這麼激動,我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他問我:「Sally為什麼入院?因為暈眩嗎?」
 
「嗯,她看起來好虛弱……」
 
「這可麻煩了!我上病房去看看她,就這樣!」話還未說完他已經跑上樓梯了。我拿著Sally的證件,完全不知道該做些什麼。
 




隔了段時間回過神來,我卻發現自己坐在Sally床邊,看來我真的是累了。Sally眨了眨眼,轉過臉來看著我:「你還好吧?你看起來比我還累呢。」
 
「不,沒什麼。」Sally明顯憔悴了,也許是虛弱的緣故吧。
 
「你現在覺得好多了吧?」
 
「又這樣又那樣的,你覺得我好受嗎?」她眼睛轉動,示意我望著那些什麼補充劑之類的東西。
 
「可是你身體現在這個模樣,不補充一下可是不行啊……」
 




「哦,倒學起醫生的語氣來了。」她一臉不屑的板起臉來。
 
「才不是呢。我是在擔心你。」
 
「反正我早晚要死,又何必擔心呢?這不是自己去找東西來煩嗎?」
 
「可是……人就應該堅強活下去啊,你不是都已經熬到這個地步了嗎?」
 
「對啊,我廿幾歲了。假如我那麼好命活到六十歲,都已經過了三分一。夠了,都夠了,我才不想六十年的人生都只有痛苦啊!」
 
「不會只有痛苦的……起碼你還有我……我會陪你度過的……」
 
「嘴巴上就說得漂亮啊,你能陪我什麼,你知道隨時會死的那種恐懼嗎?我倒希望每天睡完覺後就起不來啊!」
 
我當然明白,我沒有絕症,我沒有那樣的經歷,我不是她,我又怎能明白她的感受?怎麼我能跟她說:「活下去,無論如何都活下去」這樣的傻話?死去、活著,到底是怎樣的關係?開始、終結?死是生的一部分?死完整了生命?忽然想起了蓉兒請求我殺了她那個畫面,她既然厭世,為什麼不去自殺?為什麼她依然活下來,是有什麼原因嗎?不選擇自殺、請求他殺;不選擇立即自殺,而繼續活著,為什麼選擇了我?一大堆問題。




 
「無話可說了嗎?」
 
「嗯,我明白……。誠如我最尊敬的太宰治所說……,呃……那個,要自殺也行,要長命百歲也行,每個人各走各的路罷了,好像是這樣……。」
 
「看來你還是明事理的啊。」
 
「明什麼事理?在這裡大吵大鬧。」
 
「是你……葉醫生。」
 
我回頭一望,原來他姓葉,想起來碰過兩次面,我和他都未曾正式自我介紹過呢。我伸出了手:「你好,我叫若藍。」
 
他跟我握一握手:「正如你聽到的,我姓葉。」然後又和Sally說:「身體怎麼樣?」
 




「總算死不去了啦,我可不會多謝你。」
 
「你還是這個模樣,罷了,會頂嘴就是說你精神還算可以,乖乖在這裡住幾天,還有,吃、藥!」
 
「那藥不是還在試驗中嗎?」我略帶憤怒,始終這樣跟人體實驗根本沒有分別!
 
「那你告訴我,還在什麼辦法?」葉醫生托一托眼鏡。
 
「呃......」我一時為之語塞,確實,講醫療知識,我實在不能清楚瞭解Sally的狀況......


「還有移植骨骼囉。」Sally說,略為停頓一秒,她又說:「不過這是沒可能的了。」

「不瞞你說,我們聯絡過你母親,但她......」





「嘖,她會理我生死才怪。」

「好了,時候不早了。若......若藍先生,你就先走吧,不能亂了規矩。」我的名字很難讀嗎?也難怪的,畢竟這只是別稱......

「其實,咳,我叫藍若君,你若覺得我的『若藍』很難讀的話,就叫我的姓氏好了。」

「啊啊,藍先生啊?你的名字還真的特別呢。噗噗。」Sally用著輕蔑的語氣笑著道。

「就是知你們會笑我,才改這麼一個筆名。」

「知道了知道了,不笑你就是。快點走吧,藍、先、生,噗噗噗......」Sally笑得臉紅耳赤的,讓我無名火起,但是又氣她不下。

「那麼,再見。」

「再見。」他兩個異口同聲地向我道別。我轉身離開,心中那股不安感仍然未散,這是為什麼?為什麼我一直心裡不安?這是什麼第六感的預示嗎?我無法解開這個謎,直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