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跟我們一起回到帳幕。
 
光頭仍以他高超的手藝,烹調出一味味的佳餚。把魚以三種方法烹調,清蒸、煎和煮湯,龜則用作燉。豐富的美食餸以白飯,令人吃個不停,喝的是烈酒,談笑風生,好不快樂。
 
第二天,我被一陣談話聲弄醒。
 
「我們不需要社工,我們只想靠自己生活。」這是光頭的聲音。一名陌生的聲音說:「你們這樣也算生活嗎? 你這麼大的人就不要執著於無謂的自尊了。」胖子說:「你們以為你自己很懂生活嗎?同情別人,強行向人伸出援手,讓你們得到滿足感嗎?世界最虛偽的莫過於擅自同情別人,你們跟強姦犯沒有分別。」
 
「先生,我尊重你的決定,若有需要歡迎隨時找我們。」這是一把很熟悉的聲音。這時我打開帳幕,陡然發現這把聲音的主人,就是我的爸爸。我從來沒有想到過,會在這樣的情況下再見到他。他的職業是教師,閒時會做義工,我卻首次得知他做義工的內容。
 




爸爸和一個二十多歲的青年站在一起,這個青年自然是那個「強姦犯」。他們看到我,都顯得有些許驚訝。青年說:「你們過得糟糕我也管不著,這個少年還這麼年輕,怎能讓他在這裡浪費光陰。」光頭說:「他不見得有事情比不上你。」我問:「那麼怎樣才能不算浪費光陰?」「當然是好好讀書,找份好工作,成家立室,供養父母,並追尋理想…」青年口若懸河的說著。我打斷他的說話,笑道:「你豈知我的理想不是當個流浪漢。」
 
青年愣了愣,說:「但…流浪漢會被人看不起。」我笑道:「一個理想只因為被人看不起便放棄,算甚麼理想?」青年盯視著我,默然無語。過了一會,他向爸爸說出一句:「他們無可救藥,我們走吧。」說罷他轉身便離開。
 
爸爸沒有走,他走到我面前,柔聲道:「小兄弟,若你有甚麼困難,可以說出來,一定有人肯幫助你的,起碼我會。我有個女兒,我也不希望當她需要幫忙時,無人對她伸出援手。」他的這份慈祥,我以往一直沒有發現。爸爸平常在家,總是板起面孔,充當嚴父的角色,雖然我知道他一直都很重視我和妹妹。但是,原來爸爸在家以外,也是發自內心地關心別人。他是一個善良的人,面對他的善良我不禁感到一絲內疚。
 
我微笑道:「謝謝你,先生,你是個好人,希望你能生活得幸福。」他似有點不知所以,原本打算幫助我,反而被我這個流浪漢祝福,這種反應也很正常。他對我微微一笑,便離開了。
 
胖子和我們再聊了一會後,也就離開了。光頭說:「今天我有事,你自己去玩玩吧。」說著把兩張紙放到我手上,兩張手寫著「一百塊」的白紙。
 




突然剩下我一個人,我倒是有點不知所措。過了一會,我想到我能去看看那善良的女孩。於是我便出發到那麵包店。途中經過一個公園時,一把聲音喝住我:「別走,拿身份證出來。」我轉頭一看,竟然是之前被我搶了槍的警察,我心裡暗呼糟糕。
 
豈知他只是看著我,沒有甚麼特別反應。他眼見我不答話,又說:「身份證啊!看你這身裝束,離家出走嗎?」他不認得我!這代表著我自殺死後,人們對我的記憶又再一次消失!
 
但是,麻煩仍未解決。在我想著怎麼脫身之時,一把聲音高呼:「搶東西啊!」警察又看一看我,便跑開去追小偷了。我倒沒有離開,而是跟著警察跑,我不想錯過可以湊熱鬧的機會。
 
這警察的體力還真不行,沒多久他的速度已漸漸慢下來了。那小偷倒是沒有慢下來,還特地找一些小徑逃跑。可是,碰到我算他倒楣。這段日子,我可是天天都在這裡覓食。
 
從他逃跑的小路,我已經能分析到他會跑到那裡。於是,我抄了小路,在一條樓梯的拐角處等待著他。他果真從樓梯上來,於是我鎖住他的脖子,把他放倒在地上,用身體的重量緊壓著他。
 




「放…放手。」小偷吃力的吐出這一句。「嘿嘿,早知今日,何必當初。」我道。「我給你錢,放我走,求求你。」他哀求道。我笑道:「我要錢幹甚麼,錢又不能吃,死又帶不走。」他似乎被我說的話弄得有點哭笑不得。
 
他說:「老兄,錢能買東西吃啊。」他似仍想說甚麼,可是嘴巴動動,還是沒有說出口。我猜,他想說的可能是:你死了我便替你帶走。
 
我只是笑道:「我為甚麼要買,給我錢倒不如直接給我食物。」他立即喜顏於色:「好好,我給你食物,甚麼也可以。」我卻把他的脖子勒得更緊,故作怒道:「你媽的,老子餓自己不會找東西吃嗎!」他被我說得一臉咬牙切齒。
 
「老子最討厭別人犯罪,算你這龜兒子倒楣!」我玩得高興,把電視劇中的對白都說出來了,也幾乎忘記自己就是一個視法律如無物的人。
 
這時候,那警察終於趕到。我也無謂與他們糾纏下去,於是我說:「這個小偷就交給你了。」他一邊把手銬扣在小偷身上,一邊喘著氣一邊笑道:「真感謝你,你真是個好市民,剛才還打算查你身份證呢。對了,你想要好市民獎嗎?」我聽到這話不禁莞爾。這個曾經被我搶槍指著他的頭的警察,竟在感謝我。而那小偷在旁邊,一直怒瞪著我,偷偷的舉起中指對著我,神色說的是:你現在能怎麼樣?的確,我不能怎麼樣。
 
我打個哈哈,說還有事忙就離開了,也不給那警察有機會邀請我錄口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