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異常班房》

本班中二乙班,由今天起……

會異常起來。

不但瘋老頭的早會課堂,我們就是上每一節的課堂都相當安靜。我現在才知道站在講台上說話的老師的聲音是如此嘹亮。當老師轉身寫黑板時,除了粉筆碰撞黑板的清脆聲音,還有就是吊式風扇葉的轉動聲……

是的,這是每位老師站在課室講台上一直夢昧以求的寧靜空氣。





只是,同學不是專心聽課。他們心不在焉、他們面帶憂懼、他們內心不安、他們無辦法像平時上課一樣嘻嘻哈哈……

因為他們在擔心會「死」,或者何時「死」。

我們偶然都會在課堂上向平易近人的老師問起關於新班主任瘋老頭的事情,但得來的回應全是平平無奇,就如我們所知道的一樣。

「賴老師何時入職的?」「你們不知道嗎?不就是昨天吧?因為你們班的班主任位一直空缺,校長終於請了賴老師來。」

「賴老師之前教什麼學校的?」「我怎麼會知道?你們應該自己問他吧……」





「賴老師在教員室有什麼怪異行為嗎?」「怎會有?問這些幹什麼?」老師開始有點火。

我們除了以非一般的氣氛上堂外,更為免因單獨離群而惹起嫌疑,故我們整日的小息、午膳時間都待在一起,連上廁所都要找幾個人陪同。

所以,今天我死憋著尿。

在旁人眼中,我們中二乙班詭異地合群,但卻一片愁雲慘霧。而且在我們之間,還有一個未浮見於面的事實——

彼此猜忌。





課室的角落,總有兩三個同學細細耳語,疑慮的眼角餘光不知瞥向那裡。

誰是『殺手』?誰是『律師』?誰是『警察』?誰是『護士』?誰是誰是誰是?

一切也是觸摸不透的「未知」。

刺耳的上課鐘聲響起。

今天最後一節的課堂,我仍然用功地想像我將來的死狀,想得入神。我想反正都要死,我希望自己可以死得酷一點,例如在某某危急關頭上犧牲自己換來眾人的性命,然後名留報紙,這是一種跟我的人生不太搭襯的英雄式死去。回想自己過去十五年的不堪人生,我感嘆地望向窗外的風景,微微的陽光穿透吹拂擺動的樹葉,落在枝幹上形成搖晃的光影。

漫無目的的視線又不經意落在窗邊的趙萍兒上。我用發呆的眼睛看著正在寫字的她,看著看著……,腦海裡慢慢浮現出昨日一起「臭河尋針」的情境。那時,是我第一次看到她被長長瀏海後所遮蓋的容貌。說實話,她平時在學校裡總是頭低低,這已經是令人難以目睹她眼下的樣貌,而且她身上散發的異味,實在讓人避而遠之,又怎麼會刻意細察她。所以昨日才會「真嚇了一跳」,雖然她算不上真的非常美媚,但至少好看吧。

只是,我知道一個事實,她在班裡很不受歡迎,就是比我更加不受歡迎。她每天都彷似固定式被同學嘲弄一番,不,絕不是嘲弄那麼簡單,他們和她們所用的羞辱言語是足以殺死一個人的自尊和心靈,但對同學們來說,這只是一場遊戲,一場可充份利用踐踏他人來滿足自己優越感和自卑感的遊戲。對於應付空虛乏味的中學生活,還相當不錯。

不過唯有今天,大家哪裡還來這種心情?所有的精神全放在對殺人遊戲的恐懼上了。





我還在想……

不知道今天放學後,她還會不會到河邊?為什麼我過去每天經過河旁,卻不曾注意一個在河裡找東西的女孩?偏偏是瘋老頭出現後才遇見?

趙萍兒。

快樂的下課鐘聲響起。

如果平常,這鐘聲的確很快樂的,但今天同學卻目無表情,各自執拾課本,背起書包,但卻不是各有各的離開,而是等待,就是等待一起離開課室,一起離開學校。

今天,我們的一切都是一起的,當然包括放學。對了,還得在學校門外等待和確定瘋老頭也離開學校,我們才能散去。真夠煩人。

我執拾好後,便走到趙萍兒身旁。她正把課本一本一本放進書包。





「今天還會去河旁找東西嗎?」我抓抓頭,裝作偶然問起。

她意外地抬頭一望,然後對我點點頭說:「當然會……」

「一起好嗎?」
「一起?」我感覺她瀏海後的眼睛發放出驚訝。
「可以嗎?」
「為什麼?」

為什麼?我怎麼知道啊。

之後,我和她跟著同學們的腳步,走到學校大門,然後重覆早上的狀況,就是等啊等的,等到瘋老頭出現,等到他跟我們說再見,等到他的影子不見了,同學們才敢散去。

之後,我們便雙雙前往髒臭得像溝渠的河邊,尋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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