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堅叔,你又黎左呀?」護士對著我說。
「哦,係呀,幫個衰婆做下運動,日日訓係度,訓到瘦晒!」我邊跟護士說話,邊替堅嬸按摩著。
「係呀,你都唔好留咁耐啦,陣間你病左就麻煩啦!」護士關心的對我說。
「哈哈,邊有咁易病,自從佢訓著左之後,可能耳根清靜,十年黎一直都無病過!」我彎了彎手臂,展示我那瘦弱的「老鼠仔」!
「好啦,咁你繼續啦,係喎,今日果幾個細路無黎嘅?」護士問。
「可能有野做卦,唔緊要啦,我睇住佢得啦。」我看著堅嬸說。
 
護士離開後,房內只餘下我和堅嬸。                                                                          
自從那次小敏事件後,堅嬸便一直昏迷了。
「衰婆,你幾時先肯醒呀,我等到你頭髮都白晒啦,我仲想帶你周圍去玩架,再唔起身我就一個人去,唔等你架啦!」我輕輕梳著她的頭髮,小聲的跟她說,眼中不禁湧出了眼淚,當日的回憶又再湧上心頭。  




小詠:「堅嬸佢只係訓左者,我相信佢一定醒得返架!」
我:「真係?太好啦!太好啦!我一定會等你醒返架,呢十年嘅日子,我會陪住你過追返晒之前嘅日子,衰婆你要醒返呀!」
 
說完最後一句話,我便被警察帶上了警車,堅嬸則被帶上了救護車裏,那次,是我刑滿前,和她最後一次見面。
 
經過了一輪的審訊,法官終於宣判:「犯人陳永堅,謀殺罪名不成立!」
在我聽到這個宣判時,我真的鬆了一口氣,畢竟多年以來,最纏繞著我的,便是推了小詠下樓這件事。
對堅嬸來說,這也是最困擾她的事情。
我不想殺人,堅嬸也不想操控我去殺人,雖然小詠已經告訴了我,當日,她是被小敏操控跳了下樓,並非我推了她下樓或堅嬸的降頭術操控她跳樓的。
我一直覺得這是安慰的說話,畢竟小詠是一個好女孩,可能她不想我難受,才說這番說話。




直到此刻,我才真正釋懷,亦希望把這個消息告訴堅嬸,好解除我倆多年來的心結。
 
而其他的人命,我早已覺悟了,畢竟這是我們必需要承受的。
雖然陪審團一致裁定,我不是主謀的殺人犯,但協作殺人的罪名是跑不了的。
最後只判了五年刑期,已經是非常幸運了。
 
我記得,在法官宣讀了刑期後,我最後拜託了子鋒他們:「呢個係我應得嘅懲罰,求下你地,係我放出黎之前,幫我照顧堅嬸!如果佢真係醒得返,你話佢知,無論發生咩事都好,我都會等佢!」
 
我知道,當她清醒時,她將面臨甚麼指控。
我已決定了,無論她要面對甚麼樣的刑罰,我也會等她,就像在學校的時候,我也一直等她,相信她會清醒過來!




我信,這天一定會來臨!
 
之後,子鋒那小伙子,真的挺不錯,一星期總會來探望我兩至三次,每次都告訴我堅嬸的情況。
 
「堅叔,你知唔知呀,今日我去探堅嬸果陣,我見到佢眼皮跳左一下呀,雖然係得一下,但我估佢會好返架!」
 
「堅叔!你估下今日我去探堅嬸見到D咩?我見到佢嘴角郁左一下呀,好似係度笑咁!我估佢係笑阿詩同天賜,拍拖拍到分開行!我諗如果堅叔你係度,佢可能起身開口笑添呀!」
 
「堅叔呀!你知唔知阿詩佢呀,幾大頭蝦呀!今日佢幫堅嬸抹身果陣呀,居然唔記得閂門,好在我早左到,即刻閂返門Ja,如果唔係堅嬸俾人睇蝕晒啦!你放心呀,我無睇到呀,淨係見到堅嬸背脊,你唔會嬲卦?」
 
全靠他的一字一語,我才有動力,繼續努力生活下去。
監獄的生活其實挺清閒的,每天也早睡早起,又有固定工作,閒時也能看看書,學新東西。
偶然學習一些外語,想著將來帶堅嬸到處去,那個畫面,開開心心的,又給了我力量渡過每一天。
 
之後,他們來探望我的次數慢慢減少了,當然了,要應付會考嘛,我也吩咐他們別太常來了,畢竟學業比較重要。




 
有一次,子鋒來探我,幾乎是給我罵回去的,在考試期間也分心來我這裏,結果他夾著尾巴逃走了。
雖然我是裝兇罵他,但心底裏仍是高興的。
 
之後,會考完結了,天賜和阿詩果然是高材生,兩人也考到了三十分的佳績。
反觀子鋒那小子,那天帶著一副死人般的嘴臉:「堅叔!我想喊呀!我會考得十分Ja,原校重讀都唔收我呀,校長幾衰呀!佢仲話唔幫我係為我好,話我唔適合係Band 1學校讀書,叫我搵其他學校!好慘呀我!」
 
看著他的嘴臉,我真的哭笑不得,雖然他看起來是如此的不開心,但總感覺,他會沒有問題的,任何問題到了子鋒那裏,也會有方法解決的。
即使他真的要重讀,對他來說也不一定是壞事吧!
畢竟,比起讀書成績,他內心的堅強,才是這小子的真正價值吧。
 
然後,由於我在服刑期間,行為良好,所以提早出獄了。
「好啦,阿堅,返左出去之後,就唔好望返轉頭啦。」釋放我的警員對我說。
 
在我離開的時候,我看見子鋒、天賜和阿詩也有來接我,時間仿佛回到了數年前,他們三人聚在小食部,找我和堅嬸買小食的那段時光。




只是,現在卻少了一個人。
 
子鋒:「堅叔,唔駛擔心喎,你出返黎,堅嬸肯定開心到即刻彈起身呀!」
 
當然,堅嬸沒有因為我的出現,而立刻清醒過來,但我看見她那消瘦的臉頰時,我不禁哭了出來。
那天,我伏在她身上,不知道哭了多久。
然後,在校長的幫助下,我找了一份工作,每天就是上班,下班和照顧堅嬸了。
 
而在數年前的某一夜,子鋒那小子哭著的對我說:「堅叔,對唔住呀!我呃左你!」
我沒有說些甚麼,因為,其實我早已猜到,堅嬸的靈魂,大概不是沉睡了這麼簡單。
我沒有責怪他,亦沒有不開心,我不斷安慰著子鋒。
要不是他,我早已在監倉裏失去了生存的希望,我明白騙人的那種感覺,絕不好受,他每次裝作開朗,來探我時,告訴我那些虛假的希望,最難受的,大概是他自己吧。
 
之後,他經來陪我和堅嬸,亦告訴了一些發生在他身上的怪異事情。
這小子,就不能過一些正常的生活嗎?




算了,大慨這樣比較適合他吧。  
「衰婆,你知唔知呀,佢地幾個呀,依家都出晒黎做野啦!子鋒個衰仔,居然讀到大學畢業,仲搵到個女仔拍拖,希望佢唔好再撞鬼啦,哈哈!原來一眨眼已經十年,我頭上面D白頭髮,多到呢!你起身見到肯定想幫我拔晒佢,哈哈!」我抓著堅嬸訴說著。
 
「衰婆,你知唔知呀?之前你咪話想周圍去嘅,雖然你無講,但我知你一直都想返故鄉睇下嘅!我呢幾年,都無乜機會用錢,等你一醒返,見完子鋒佢地,我就即刻買機票,同你返雲南!之後我地就周圍去,我話你知呀,我學識左好多英文呀!到時表演你睇我點同D鬼佬溝通啦!」眼淚又慢慢的滴在我的手上。
 
淚水掩蓋了我的雙眼,我任由眼淚流下,沒有去擦拭。
突然間,我感覺到眼前一陣溫暖,像有一隻手替我抹去這些淚水。
淚水被抹去後,我看見了一隻瘦弱的手在我眼前,我馬上緊抓著它。
「衰婆!衰婆!你終於醒啦!」眼淚又不自覺的流下。
 
只見她口部動了一下,大慨是太長時間沒有說話,或是身體太過衰弱,我聽不到她說甚麼,於是我把臉湊近了她。
「咁大個人,仲喊成咁,你唔怕失禮學生咩?」她小聲的道。
 
對,這聲音,這語氣,是她,是堅嬸,是我的那個衰婆!
「有咩好失禮,佢地都見唔少啦,你終於醒啦!我等左好多年啦!」我笑著對她說。




「阿堅,我都等左好多年,估唔到你都係繼續等我,我地總算可以一齊啦。」她摸著我的臉說。
「係呀!終於可以一齊啦!我去叫醫生啦!」只見堅嬸抓著我不放,搖了搖頭。
「唔好周圍去啦,係度陪我啦,我想去第二度行下。」她看著我,我好像明白了甚麼。
「好,咁我地去行下啦,你想去邊呀?返雲南?」我笑著問。
「咁遠?我想返學校行下先,之後再去海灘行下!」她也笑著回應我。
「好好好,我地一於周圍去,不如依家行囉?」我笑著說。
「好!咦,駛唔駛搵下子鋒佢地先?」她問我。
「唔駛啦,有緣嘅話,佢地會搵到我地架啦,行啦!」我抓著她的手,然後離開了這病房,這次!我再也不會放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