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轉變,是一個中性的字詞,
轉變可以是好的轉變,也自然可以是壞的轉變,
但我現在要說的這個轉變,卻怎麼也不會是一件好事。
 
這發生在怪先生出現後的第四個晚上,
事情發生在那個女人下樓抽煙以前,若然我記憶不錯的話,當時大概是夜晚十一時左右。
這晚我如常的跟森姆在賭著錢:
「又輸了,平安夜你就讓我一把吧,別要我輸得這麼厲害,」我有點不忿。
「這也怪我不得啊,」森姆笑說,「誰叫你平安夜也不休假,對了,不用陪女友嗎?」
「女友 ... ?」




「你不是跟我說你有個相交了幾年的相好嗎?」森姆說著又已經在洗牌,準備下一盤賭局。
「我們早陣子分開了啊,我沒跟你提起過嗎?」
「是嗎 ... ?女人這回事啊 ... 」
森姆正準備好好抒發他對女人的見解,卻在此時有人在外邊拍打鐵閘。
 
「喂,有人在裡頭嗎?」
這個情況有點似曾相識,就像是那個古怪女人初到來的那夜一樣,
不過這次說話的是一個男人,
而現在不過是十一時許,當然不如那夜有人夜半拍門般詭異。
 




我走出去接待處,是個阿拉伯男子,
「穆罕默先生?有我可以幫到你的事嗎?」
我跟這個阿拉伯男子曾聊過幾遍,所以對他的名字也有印象。
「我隔壁的房間好像有點不妥,你可以幫我看看嗎?」穆罕默先生說起來有點激動。
「又有問題嗎?」我說。
「對啊 ... 唉 ... 我也不知道怎麼形容,你快跟我上來看看吧。」
 
「我去吧,」此時在房裡的森姆聽著也走了出來,「Wesley 你留在接待處。」
「誰去也不要緊,總之你們快點來吧,」穆罕默先生很著急。
「還是我去好了,想必也不是甚麼大問題,森姆你性子急躁,若然是出了甚麼問題,要人調停,還是我去比較適合,你替我看著接待處吧。」我說。




「真是的,做好心說要替你走一轉也拒絕。」森姆很沒趣的坐在接待處,「去吧,快點回來,別要我一個人在這裡悶太久。」
 
穆罕默先生住在一樓,也就是那個古怪女人的鄰居。
升降機門甫開,我便感覺到一陣難聞的異味傳來,
但想他們阿拉伯人煮食自成一格,若然我當下即掩著鼻子,便也太過不敬了,
於是我假裝若無其事:
「怎麼了,出了甚麼問題?」
穆罕默先生呆了一呆:
「你這還聞不到嗎?」
 
「這氣味確實有點古怪,」我說,「是廚房的衛生出了問題吧?」
因為是學生宿舍,所以每一層除了房間外,也置有一個廚房,
這廚房是公用的,能產生這樣的惡臭,也只能是廚房出了問題。
 
「不,不是這樣的,」穆罕默先生說,「這幾天我們一家都外出吃飯,其他住客也沒用過廚房,氣味不是從裡頭傳來的。」




這廚房置在走廊的盡頭,我和穆罕默先生說著也已走至廚房裡去,
「不過那氣味確是從這附近傳來,」我說。
「是的,所以請你看看這裡,」
穆罕默先生領著我離開廚房,走到對壁那個古怪女人所住的房間門前,
「我想這異味是從裡頭傳出的,」他說,神色之間有點驚慌。
 
「從這裡?」我有點猶疑,
想要不要敲門打擾那個古怪女人,還是待她凌晨下來抽煙時再查問不遲。
「對,你再看看地上,」穆罕默先生說,似乎他都已經把一切調查過了。
 
我順著穆罕默先生所指的地方看去,
原來那天我在黑暗中所看不錯,門前的紅色地氈顏色確是有異。
「我怕 ... 」穆罕默先生有點畏縮,不敢再說下去,
但此時我就是再遲鈍,也能猜到他的用意。
 




「你是說 ... 」我心中閃過一個很可怕的念頭。
「對,」穆罕默先生點了點頭,「我剛才回來時有拍過她的門,裡頭卻沒有人答應。」
「或者她不過是睡著了,又或者是外出未歸 ... 這也是有可能的 ... 」
我說著即想起這個女人的生活極有規律,
打從八時以後便足不出戶,而亦只有在凌晨三時才會下樓抽煙,
她不在房裡,還可以到那裡去?
 
「這樣吧,我們先再拍拍她的門,看看裡頭是否有人吧,」
我說著便用力在房門拍了三下,叩門聲之響,即使那個女人是睡著了,也必然會被吵醒。
但等了好一回,裡頭卻始終沒有反應。
在這幾秒的寂靜之中,我和穆罕默先生面面相覷,
心中各有一種說不出的不安感,我看得來他的額上都滲出了幾點冷汗。
 
「裡頭有人嗎?瑪格爾小姐,你在裡頭嗎?」
我又用力拍了幾下門,可始終是沒有反應。




「你有帶門匙在身嗎?」穆罕默先生問我。
「這 ... 有是有 ... 不過 ... 」
這裡宿舍的門鎖都是用一種類似讀卡機的東西,而我們職員各都有一種能通往各間住房的卡子,
只是我想如此貿然進內,恐怕不太好,
萬一瑪格爾小姐是在裡頭洗澡而沒能應門的話,這可會是很嚴重的犯錯。
 
「有的話先開門進去再說吧,這可是人命關天的事情,」穆罕默先生比我還著急。
「你說得不錯 ... 但 ... 」
「還在遲疑甚麼,快把房卡拿來!」穆罕默先生不斷催促。
我想自己剛才和穆罕默先生一起拍門這麼久了,瑪格爾小姐大概真的不在裡頭,
而同場有第三者在,即使破門而入,也是因合理懷疑,以後解釋起來相信問題也不大。
 
「瑪格爾小姐,你再不應門的話,我們就要進來了啊!」
試圖打開房門以前,我還是不忘再警告一次。
 




又待了一回,裡頭仍是絲毫沒有反應。
 
「好吧,我們進去吧,」我對穆罕默先生說,
然後拿出房卡,便打算開門進內。
 
我嘗試推開房門,裡頭的燈正亮著,
可門推至一半,卻感覺一股阻力,似乎有甚麼在門後頂著,
「怎麼了?門開不了嗎?」穆罕默先生很著急,
「不,不過是 ... 」
我話未說完,穆罕默先生已急不及待的助我一把,用力的把門向內推。
 
我在進房以前,心裡就已經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
根據穆罕默先生所形容的情況,我也作了最壞的打算,
想即使打開門後看見甚麼,也不會太過驚惶失措,
就可惜接下來映入眼簾的情境,是我即使早有了心理準備也不可能承受得了的可怕。
 
穆罕默先生與我一同用力推門,可推至一個位置,卻怎麼用力也推不下去,
但此時房門已被推開,足以容納一個人的出入,
我讓穆罕默先生先進,只見他進內後像中了邪般看著地下,
一張生來黝黑的臉也剎時發青。
 
「你 ... 你看到甚麼了嗎 ... ?」
我問的時候很不自覺的往地上看去,只見地上有數條很黏稠,被門推開時劃出的血痕,
還微微印著穆罕默先生入內時的腳印,
想這些血漬也凝固了好一段時間。
「你 ... 你看 ... 」穆罕默先生的聲音發顫得很厲害,
 
我從那道僅容下一個人的空隙也走進房間了,
穆罕默先生看得全身發顫的,是一具攤在地上,臉色青白,雙目睜大的女屍,
這女屍左手向外伸出,青白而又僵硬得似是結成了冰的樣子,
右手卻因我們剛才用力推門而合了起來,貼在牆邊。
 
這女屍的胸口插著一把水果刀,我一眼便認出是數日前森姆所借的刀子,
我千萬沒有想過這把數日前還被我拿在手中的水果刀,
今天竟然便成了殺人的兇器,還正刺在女屍的心臟位置,想是一刀斃命,
兇手跟她有極大仇怨,下了好狠的殺手。
 
我強忍著心中的恐懼,做了一個很理性的判斷:
「穆罕默先生,你先到樓下找森姆報警,這裡由我看守著,免得有人進來破壞證據,快,快去!」
穆罕默先生初聽還嚇得呆著不動,未懂反應過來,
被我連逐大喊兩聲才回過神:「是!是!我這就去!」
然後像一條受了驚的小狗一般向房外亡命奔走。
 
穆罕默先生走後,我先把那古怪女人的房門關上,
怕如此可怕的情境會被其他房客看到,
始終穆罕默先生一家住在這所宿舍,若然小孩子看到女屍而受嚇,恐怕長大後會有陰影。
 
我和女屍獨處在一個房間之中,也不知是否好奇心驅使,
我竟大著膽把屍首由頭到腳的打量了一遍,
始終我對這個女人一無所知,而現在她就在我看前,一動不動,原原本本的任我觀賞,
我也是人,人也是有好奇心的。
 
這女人留著金色頭髮,衣裝也和往時所見那個古怪女人一致,
不過我也是這刻才真正看見她脫下墨鏡的相貌,
但見她臉色蒼白全沒血色,一雙淺藍的眼睛死不瞑目,想死時是含了極大的冤屈。
 
我再往她身上看去,看著那把奪命的水果刀,
心中突然想起好像有甚麼忘記了,但也沒為意,只是再往下看,
又見她一雙青白的腿伸得直直,那對特別小的小腳上卻塗了血紅色的指甲油。
 
我看著女屍,腦海中無數個念頭飛轉,
我很肯定自己是忘記了甚麼,但到底是甚麼呢?
我苦苦思索,卻始終沒有結果。
 
我看著這具發硬了的屍首,想起昨夜還看見這古怪女人下樓抽煙,
想不到才隔一夜,卻已命送枉死城,人的際遇是多麼的古怪。
突然又想,這屍首如此僵硬,怎麼看也不似是剛死的狀態,
這女人到底死了多久?又是誰人要加害於她?
而她一直戴著墨鏡,行為古怪,當中又是否另有內情?
只是如若她死去已久,這幾天晚上我看到的又是誰?
而又到底這個脫下了墨鏡的女人,是否就是我一直所見的那個古怪女人?
這些問題都在我心中盤繞不去。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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