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逆轉
 
「邦,你細佬嗰日溫溫吓書,無啦啦拎起部電話,影我煮飯……」
 
「影你嚟做乜?有乜好影?」
 
「佢話我煮嘢好叻,要影嚟偷師,第日去做廚房喎。我咪鬧鬼佢個衰仔囉,話你要去廚房,讀完中三就好出嚟做喇,做咩要浪費時間讀大學呢?」
 
「你煮嚟煮去都係嗰兩味,咁都好影,真係傻得勻循……」
 




「跟住你細佬忽然間好正經,迴光返照咁樣講:『阿媽,我唔做律師喇。』,我問佢點解,跟住你細佬就跪係到,係咁打自己,話咩嘢國際律師行Contract,全部都係佢作出嚟,仲話自己係一條讀唔到PCLL[1]嘅可憐蟲,打自己塊面,打到塊面紅晒呀……陰公。」
                                     
我聽到呢到,將食到埋口嘅隔夜燒肉,成舊跌咗落地。阿媽將青春奉獻畀呢個家庭,嫁俾我老豆,以為執到一副靚牌,又俘虜又蛇,點知一隻牌都未出過,就畀人四炒,繼續過窮困嘅華富日與夜。
                                                    
到佢生咗兩個港大生,諗住今次做十三么,叫夠十三飛。BA大佬浪蕩靠唔住,總靠到LLB細仔開糊,食出每月四皮幾嘢嘅國士無雙,豈料大相公,多咗隻痴線Joker,左砌右砌,如意算盤都打唔響。
 
「唔緊要啦,做唔到律師,都好多出路嘅我諗……」我好似孩提年代一樣,把玩肥手臂,安慰我老母。
 
「佢話佢Year2完咗嗰陣,已經知道自己成績太差,冇可能入到PCLL,但係又唔敢同我講,真係傻仔嚟架,唉。」
 




「阿邦,你好快啲搵工喇,你同細佬都畢業,大個仔喇。嗱,慳啲洗,你細佬出唔到嚟做嘢,頭家就係你揹,我都知好委屈你……」對人地嚟講,畢業就代表拎住畢業公仔,跳高一聲「Yeah」,留下青春倩影;對我嚟講,畢業只不過係爛尾嘅牌局,人地出銃,仲要我包底。
 
我頹然返出廳,鍵盤達達聲響,見到Larcos仲玩緊逆轉裁判之餘,專心抄寫筆記,要戳破證供之間嘅矛盾,透過鍵盤,重建未及揚帆,就早早沉沒嘅法律號。我望住Larcos長期讀書,缺乏運動嘅佝僂背影,心中無比淒苦,其初入港大,誓做律師嘅霸氣,受諸父母嘅半塊包皮,一併被無情嘅GPA磨蝕得蕩然無存。我暗暗祝禱逆轉裁判長出長有,細佬長醉不用醒。
 
「喂,你做緊咩?」心情沉重,我打畀牧子,傾訴吓家事。
 
「我喺中環,遲啲打畀你好唔好?」
 
「原來我細佬一直都講緊大話。佢無Training Contract之餘,仲做唔成律師。」
 




「有咩嘢,一陣先講好唔好?」
 
「你咁夜仲喺中環搞咩嘢?」牧子漠不關心,令我有些許不滿。
 
「我契哥介紹我去做私影Model,而家影緊相,乖啦,一陣打畀你好唔好,好多枝炮等緊我呀。」
 
「屌!又拋頭露面,都話我搵錢囉!佢畀幾多你呀!又契哥!我畀夠兩倍呀好未呀!」
 
「咩『又』呀!你講好難聽呀!」牧子就收咗我線。
 
我嘅心,係二戰日軍「神風敢死隊」所用嘅櫻花型戰機,冇起落架,一飛上天,就無法降落,一降落,就玉石俱焚。我飛呀飛,每見空中加油機,就從後進入,打個冷震,搭載加油,直到我見到牧子呢個隻暴風中嘅孤,越飛越低,越飛越慢,喺空中盤旋,久久不去。我向來都以為自己係浪子、冇腳雀仔、櫻花型戰機,今一個女人,竟然令我糾結起嚟。
 
我內心清楚明白,牧子係獨立個體,佢做咩,我管唔到,亦都唔到我理,但係,我竟然去屌柒佢做私影搵快錢,呢樣嘢,完全係有違我本性,亦都證明我呢部櫻花戰機,一嘢轟落風雨中嘅孤,形象化咁沉船。
 
而家,佢仲要收我線,方丈真係好小器,我好嬲,好嬲,好撚嬲。於是,我打畀阿予,約佢聽日又補習,搵更多嘅錢,塞住牧子同老母把口,用銀紙打佢地塊面,錢吖嗱,錢吖嗱,恰鳩我。




 
「又補?今日先補完,篇文我仲未作晒…….」阿予聽到我打畀佢,先係驚訝,後係甜蜜,心諗一定係呢個咸濕仔,終於忍唔住喇。
 
「係呀,聽日出文,唔駛做呀?文呢?文呢?」幾個鐘唔夠,我由孔子變地獄老師,如果我有一把三角尺,一定會一嘢轟落張檯到,入木三分,要勇者先拔得番出嚟。
 
「哦,好啦。」阿予唔屌唔鬆化,烚熟狗頭咁收咗線。
 
次日,我精神疲憊,胯下一鼓怒氣,直剷北角城市花園。良駒蹄下,光陰飛渡,呢個不可思議嘅故事,終於臨近煞科日。 [1] PCLL:法學專業證書(Postgraduate Certificate in Laws),擁法律學士者再修讀此證書,方有資格成為實習律師或見習大律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