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的最後一個晚上。
五個靈魂在宿文御的墓前嗅著眼前的食物,那是下午來拜祭他的歌迷留下來沒有清理的祭品。
宿文御就那樣坐著自己的墓碑上俯看著低頭嗅食的他們。
「你就好——」一個老態龍鐘的靈魂貪吃的嗅了嗅食物,再把話接下去﹕「未到三月就有人來拜祭你,都已經過了那麼多年,你的歌迷跟樂迷還真的忠心。你真有福﹗」
「換你後人日日來你墓前彈琴吵死人,看你煩不煩?」宿文御平淡地說。
「別得了便宜還賣乖﹗死者矣已,幸有那麼多人仍然喜歡你,你還有甚麼不滿足?」
思及此,宿文御一臉悲傷。
他不同他們,他們安分守已,平平安安的享受半生,然後無憾死去﹔他就營營役役廿年,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的方向,才剛有成果,就驟然逝去,他是死不暝目。
另一個跟宿文御看起來年紀差不多,二十多歲臉孔的青年靈魂見此,停下來嗅食物,用手頂撞說話的人。
「其實真的不差,人們把你最好的時候記住,我呢,後人會捨不得我後時間,之後就慢慢淡忘,去年他們都沒有來拜祭我。而你,就永遠是最好的。」




宿文御感覺舒坦下來地吸了一口氣,從墓上跳下來,笑笑說﹕「我真的很想念我的結他,見他們帶來結他一同前來,也真的是個安慰。」
「你不記人,只記結他,你的歌迷還真可憐。」年青的鬼魂揶揄。
「那麼多歌迷,我哪記得全部﹗不過挺意外有不少年輕的歌迷,我離開的那一年,他們不是上幼稚園就是尚未出生,從前都想不到自己那麼有影響力。」
「因為你的歌實在太好了,都是有關勵志的歌,如果我尚在生,也一定喜歡你的歌。」
「那我唱現場給你聽,在生的人都沒有那樣福氣呢﹗」說罷,就罷出歐洲標準男高音的吸氣狀。
「行了」「不用。」此起彼落的聲音回應拒絕。
「最多我不哼結他伴奏部分,你們就張就聽聽吧﹗」
嗅食的靈魂也紛紛散去。
最後只有那個青年靈魂留下來。
「只有你來聽,我不唱了﹗」宿文御擺出撒野的口吻說。




想不到青年突兀的拋下一句,語重心長的開口說﹕「我說,你就放棄上身的機會吧。那樣做鬼下去也辛苦。」
宿文御知道對方那樣說是為他好,做鬼不同人,日子無限的那樣長,對於自己的離逝一直耿耿於懷,這個一直都是他沒有投胎的原因。
「我真的很想成功一次,哪怕是一天、一小時也好。」宿文御說。
「一小時你可以用來幹甚麼?別自欺欺人﹗」
「那為甚麼偏偏只有我不成功?明明只要一句說話。天曉得炎羅王安排怎樣的一句話讓我可以翻生。」
「宿文御啊宿文御,你已經死掉了﹗不可能翻生的﹗」
「但我真的很不甘心,我真的很想,很想……」宿文御愈說愈小聲。
宿文御就一直等待下一個帶著結他的人來拜祭他,他們每說一句話,都把當是那句好像「咒語」的那句話,想借一借他們的身驅,再次觸摸結他冰冷無溫的結他。
其他的靈魂看見,都習以為常的看著一次又一次的嘗試,一次又一次的失敗。





<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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