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瑟縮一角,把頭垂下,讓自己的身份湮沒在人山人海的東鐵綫車廂中,前往那個常有聽聞、卻未曾去過的地區一一上水。那個正在「等我一起做大事」的人的居處。

對了,我已經決定要去投靠他了。思考過後,我發現自己確實可憐得走投無路。

雖然這很可能是個錯誤。

我要去投靠的人叫阿佳,徹頭徹尾的一個白痴。在學校裏,由於我的懦弱、他的智商,我們兩個都是絕緣人,因此很多時都迫不得已走在一起,以免獨自一人發霉。有時候其實我弄不清,有他這個所謂的「同伴」,究竟是福是禍。因為,他完全是一塊煩膠。每天放學之後,他便會在Whatsapp轟炸我,沒完沒了地說甚麼「生命研究」之類的說了也沒人想知道的無腦廢話。老實說,由於我一直在藍剔他,我完全不知道他在說甚麼。我唯一知道關於他的資料,就是他父母長期在大陸工作,平日他是以父母匯下來的錢自行生活的。

我也想不到,這個阿佳竟然也有幫上自己一把的時候。那麼,閒時有個人Whatsapp找自己吹廢水,其實也是小確幸吧?





想着想着,我已經按地址找到了他位處圍村的家。我心想,反正阿佳存在感這麼低,不會有人認為他和我有聯繫;加上他的家址隱蔽,是藏身的好地方。

我按了按門鈴,隔了好一會,我才聽見屋內有腳步聲漸漸靠近。

「嗨,阿炎,我忙着呢,要你久等不好意思呢,進來進來。」應門的果然就是阿佳,他的樣子基本上就是普通,微胖闊臉,圓鼻大嘴,膚色因經常宅在家中而欠缺正常少年應有的古銅色,白淨得像個女的。簡而言之,就是一個太天真太傻的老好人。

我心想,以他的智常,要暫時在他面前掩蓋自己活死屍的身份,應該不難。

阿佳領我入客廳,這種村屋的寬敞程度,城市人根本想像不了,一入門口才只是玄關,接着才是飯廳、偏廳,從這沿樓梯上去的兩層還有睡房、書房、廁所……最後才是客廳。





一個令我不寒而悚的地方。

我站在門口,雙腳黏在地上,不敢挪前,也沒有力氣往後跑。

好。多。血。

眼前的血,色澤深紅,類似內臟;有些顯然是飛濺而出,一點一點的殷紅呈現煙花四散狀,有些則形成一灘血池,一條條血柱沿着地板的紋理向外流。順着血流的源頭望去,只見一個透着血紅的膠袋裏,有個疑似由一堆老鼠形成的黑影。

「阿炎!」





我強迫自己回過神來,只見阿佳的手掌在我眼前晃動,他一臉奇怪地看着我。

誰奇怪誰啊!!!好恐怖啊!!!

「哎呀,我跟你說了『生命研究』這麼久,就是在說這個嘛!我剛才在解剖,就是去洗了手才給你開門,讓你久等。」阿佳說得頭頭是道,一字一句都熱情得令人作嘔。

「為…為甚麼…」

「兄弟,我們日後慢慢談!你幾天人間蒸發,不回來學校,來我這兒就好!」

說罷,他堅定有力的手拍了我的肩膊一下,我好像感覺到一抺老鼠血沿滲入我的皮膚一樣,不由得打了個冷顫。

「唉,原本還想叫你來幫忙研究生命,看你臉色不太好,即管上客房休息一下吧,今晚想在這過夜也行啊,別又折騰回市區了!」

我的頭一直在猛點,身體卻完全失去反應。





「哎呀,別見外了!二樓轉左第一間房,gogogo!!!」

阿佳推着心神未定、行動遲緩的我走向樓梯,交代我待會下來吃宵夜,便又回到客廳繼續他的「生命研究」。

我一想到阿佳看着滿室老鼠血、一大袋老鼠屍在談笑風生、面不改容的樣子,我就怕得要命。在這走投無路的夜晚,我看着屋門,開始思考自己即將會享受的「熱情款待」。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