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克蘭境內大多是寬闊的高速公路,所以走起來倒方便,不過感覺上像是少了保護。森美與歡喜老師昨晚十時左右便睡,在天仍未亮時便起來繼續起行。他們穿過烏克蘭向西出發,越過山路時晨光剛剛出現,山脊宛如鍍上一層金光,好不漂亮。

森美從昨晚開始一直檢視手帶,發現訊號回復。最初訊號表示積克仍留在布拉格,但當他們動身時,積克又向著南方前行,於是他們臨時決定改道到匈牙利的方向,在那裡會合他。

進入匈牙利後,積克那方已待在維也納的位置了。歡喜老師也顧不得走小路,著森美依地圖所示走高速公路,儘快前去布達佩斯。

當他們穿過薰衣草田時,後方突然一架黑色直升機跟隨在後。森美還不曉得發生什麼事,子彈便嘀嘀噠噠掃射過來。森美扭動軚盤左閃右避,離開公路走上田裡,打算逃到前方一帶林木中。在田裡他們無從閃避,子彈不斷在車旁呼嘯而過,最後車頭給子彈打中,汽車頃刻失去動力,撞倒在農莊的荒廢小屋上,冒出白煙。一旁的羊群四下奔走閃避。

直升機降落在路上,三個男人持槍衝過來。





森美不停按引擎掣,企圖再次發動,但汽車引擎完全失靈。此時玻璃窗爆裂,蘇菲亞縮向一側。

「是小孩﹗」一個紅髮男人用槍瞄準車內的他們,那男人鼻樑、耳殼、眉頭上都是穿環。

「這年頭居然仍有小孩﹗彼得知道的話一定打賞我們…」首領似的男人按下紅髮男的槍管。他的左眼宛如裝上透明珠子。

另一個光頭男人將他們一一拖下車。

歡喜老師雙手合十。「請各位高枱貴手,放開我的孫兒…」





「閉嘴﹗」紅髮男揮動槍柄,老師登時頭破血流。

森美吼的一聲撲向紅髮男,搶奪他手中的槍。光頭男舉槍瞄向他背後,獨眼首領再次出手阻止。「不要殺這兩個小的,他們有用﹗」然後首領用槍柄敲打森美。森美摸著頭痛苦倒地。

蘇菲亞撲向森美,光頭男捉住她的手。她反扣對方上臂,將光頭男摔在地上,同時一手奪過機關槍。光頭男站起,退到首領那邊。「喂,放下槍﹗」首領繞到老師身後,用槍指著歡喜老師。

「你先放了他們﹗」蘇菲亞捧著槍在腰上。

「蘇菲亞,開槍﹗」老師大叫。





紅髮男踩著森美的手,森美痛苦呻吟。他拿出刀架在森美頸上,對著蘇菲亞冷笑。

蘇菲亞可以開槍掃射面前三人,槍口瞄高一點的話可避過森美,但子彈必會打在老師身上。

「快開槍﹗」老師再喊。

首領一槍打出,老師痛苦呼叫,右大腿上登時血流如注。首領繼續掐著老師不讓她倒下。

蘇菲亞手臂發抖,滲出淚水,叫自己保持冷靜。她知道應該開槍,他們才有最大的生存機會,但她的手指就是扣不下板機。

「我做不到…」蘇菲亞拋下機槍。


一片淡黃色的田園。小草騷著森美與蘇菲亞的足腂。





那三個軍人舉著槍,離他們五米處,討論著什麼。老師跪倒在首領腳下,好像失去意識的模樣。

首領目露凶光,望著他倆。

「脫光衣服﹗」首領命令,用手槍指著老師。「快脫﹗」

他們對望一眼,開始脫掉白鞋、白衫,然後是長褲。蘇菲亞露出與年齡不乎的成熟驅體,森美的身體就好像一尊比例均衡的大理石像。

紅髮男搓搓手,將手槍插回褲袋。「嘻嘻,首領,可以嗎?」

光頭男則木無表情,手上仍拿著機關槍。

「別性急嘛,」首領對他冷笑。「先看一點前戲暖身。」

「嘿,你們互相擁吻﹗」首領再度命令。起初森美不明白他們想什麼,但後來察覺到他們淫邪的嘴臉他終於明白過來。





「快點﹗」首領催促。

蘇菲亞眼眶快要滲出淚水。森美眼神示意她要保持冷靜,找機會靠近那個拿槍的人。老師倒在地上已過了五分鐘,流了許多血,仍昏迷未醒。

森美的嘴唇湊過去。

「摸她的奶…對,大力一點﹗吸吮對方的身體﹗」

森美雙手在蘇菲亞身上遊走。蘇菲亞也放鬆繃緊的肩膊抱著森美。

「喂,女人,我要你好好享受﹗放蕩一點﹗」

森美望著蘇菲亞點點頭,於是她勉強扭動著身體。森美與蘇菲亞不明白,為什麼他們喜歡看這些行為。外界的人往往能將性慾與愛慾分開享受,他們卻不能夠。沒有愛的性行為純粹是肉體上的發洩,對他們來說就跟跑步差不多,看著也不會有性興奮。





蘇菲亞搖擺了一會,動作變得自然,像圍著森美跳舞。跳舞本來就是她最擅長的技能。

白晳的肌膚表面滲出晶瑩的汗珠,蘇菲亞配合撩人的動作,適度展現誘人的表情。就當作表演吧,她與森美可說駕輕就熟。

紅髮男忍不住半脫掉褲子開始玩弄那話兒。

首領再命令蘇菲亞蹲下。「嘿嘿,你這淫娃,給我們欣賞妳的口技﹗」

森美咬一咬下唇,對她點頭。於是蘇菲亞湊到森美的下體。

森美內心像有種燃燒的感覺,原來這就是羞恥感。羞辱就像刀鋒輕輕劃過心臟,每下都有著錐心之痛。

森美輕輕推開蘇菲亞。「我辦不到。」陰莖依舊垂軟著。

「嘿,你性無能的嗎?」首領哈哈大笑。森美仍舊低著頭。





「首領,讓我來。」光頭男這時終於開口。紅髮男想不到一直沒作聲的他原來比自己還性急,搶著說。「不﹗讓我來吧﹗」

首領吃吃笑望著兩人,指著光頭男。「好,你過去。」

光頭男放下機槍走過去,來到森美面對前。森美不明所以望著他。男人伸手開始撩撥森美的陰莖。

「原來你這傢伙…」紅髮男忍不住狂笑起來,笑得滲出淚水。首領也捧腹大笑。光頭男是他舊部下,他一早得悉他是個同性戀。

「嘻嘻,首領,那我去幫忙那個女的啊…」

這個禿頭男人正在搞她的丈夫。蘇菲亞第一次見到男人會碰男人。她知道同性戀是什麼一回事,在上課時聽過從前外界的男女會有各種模式的戀愛,即同性、異性或泛性戀,有些人甚至是性冷感,喜歡性暴力、戀物甚至戀屍等等各色各樣的性廦好。愛本身無分性別、對象,只是管理人發覺若果接納新人類包含這種多樣性的戀愛會產生多餘的慾望,繼而衍生出惡念。於是新人類的因子經過調製,由是地下城裡所有男女只會愛戀異性,被異性的身體吸引。

她二話不說搥打著光頭男,光頭男轉頭摑她一巴掌。森美眼看到蘇菲亞被打,立即揮拳毆打光頭男。二人與光頭男開始在地上扭打起來。

「嘖,這些傢伙…」首領示意紅髮男過去幫忙。紅髮男的性器像頭髮一樣通紅,他唯有脫掉褲子然後過去,拉扯著蘇菲亞的頭髮。森美一腳踢中紅髮男,紅髮男手一鬆,蘇菲亞倒在首領跟前。紅髮男慢慢迫近蘇菲亞,色瞇瞇盯著她的胴體,蘇菲亞撐著身體往後退。

首領伸腳想踢開她,蘇菲亞突然轉身捉著他的小腿用力拉扯。首領前傾倒地,隨即躍起,身邊突然響了一下槍聲,才發現手槍已在那女孩手中,正指向自己。

首領一步踏前,蘇菲亞立即開槍,打在他的右腳掌上。首領痛苦按著腿嚎叫。

紅髮男與光頭男均停下來,只能站在原地發怒。光頭男的機槍放在女孩那邊,紅髮男的手槍就在脫去的褲子上。

蘇菲亞轉頭看老師。老師雙眼半開半掩,但傷口已再沒滲血。

首領掩著傷口,厲眼盯著她。

森美爬起來走過去。他先檢查老師的傷勢,然後穿回衣服,將老師抱上直升機。他往駕駛人艙瞧,知道是自己懂得操作的型號。森美取過蘇菲亞的手槍,著蘇菲亞上飛機。

紅髮男的腿方移動半吋,森美便朝他開槍,再指向首領。紅髮男的耳環丟在地上。子彈劃過他的左耳,他摸一摸失去半邊的耳垂。

森美的槍仍指向慢慢站起的首領。

「開槍呀﹗小子﹗在這世界生存就要學會殺人﹗」

「不要命便再踏前一步吧。」森美露出堅定的眼神。「我會開槍。」

森美一步一步退向飛機。

三人互望,依然佇在原地。


蘇菲亞在直升機上東翻西倒,仍找不到可用的醫療用品。老師頭上滿是汗水,褲管染成紅色,已淌血近二十分鐘。蘇菲亞撕下手袖,並撒開老師的褲管,包紮腿上傷口,這時她才看到傷口周邊已轉成黑色。大概是傷口暴露在空氣中,感染了毒素。直升機開動後,森美的手指扣在機關砲的按鈕上,盯著下面三人。雖然內心無比憤怒,但他仍能克制自己不要殺死他們。

接著他駕著飛機向南飛去。他要回地下城,請求管理人救老師。

森美想起積克。他掏出手帶,這回手帶正透著光芒,正如老師所料,上面顯示積克飛往布達佩斯。若果他們距離更近的話便能用手帶通話。

這時老師似乎甦醒過來,倚在蘇菲亞懷中喘氣。

「老師,你沒事嗎?」

「別大驚小怪,只是皮外傷。」

「但老師你的傷口受感染了…」蘇菲亞說後,老師瞧瞧傷口。「噢,原來這樣…」

「對不起,老師連累你們。」老師輕撫著蘇菲亞滿帶淚㾗的臉。「我應該更小心一點…」蘇菲亞咬唇低頭不語。

「我們現在回地下城,老師你先休息一會…」森美在駕駛座上說。老師好像很倦的樣子,又閉上眼睛。

「不行…告訴我,積克現在在哪裡?」

「但老師的傷勢…」

「不用擔心,我們就是要找到積克才出來啊,既然只差一點點又怎能放棄?」

「現在回去也花不少時間,或者我們先找個有醫療藥品的地方吧。」蘇菲亞對森美說。他檢查地圖,布達佩斯是這附近最大的城市,說不定可以找到藥物。於是森美轉飛向那城市的方向。

手帶告訴他,他們與積克越來越近。

飛了半小時,他們看到前方的城市,與基輔不同是這大部分都是歷史主義的古舊建築。他們沿城市找那白色的建築,印象中外界的醫院都是白色的。

這時在駕駛儀器旁的通訊器閃燈正閃動。他打開通訊器,聽到一把沉厚的男人聲音。「你是彼得派來的人?」

「彼得?」森美想起剛才那伙人同樣提過這名字。

對方急道。「我是費度…雪兒是不是在你手上?」

「我不知道誰是雪兒。」森美猜想對方與剛才那些都是壞人,正想關掉通訊器。

「你通知彼得‧阿當斯,我帶來積克了。」

「積克?積克在你手上?」

森美聽到那個叫費度‧密利根的男人說同樣身處近布達佩斯的位置,積克在他身旁。他害怕這同樣是圈套,外界的人詭計多端,他與蘇菲亞終於了解到管理人所言非虛。正躊躇之際,他聽到背後老師的聲音。「積克?」

「剛才那人通知我,積克似乎與那人一起。但手帶顯示我們與積克應該還有一段距離。我想他們在作弄我。」

「那伙人…剛才我好像聽到一個名字…叫費度?」

「對,他說他叫費度‧密利根。」

「到那傢伙那兒吧。」老師無力地說。「我認識他…」


費度身在布達佩斯第二十區外沿位置,那裡有一間荒廢的醫院,那呈方型的建築,原來是彼得爪牙的居所。一小時前他們下機,正解決了那些仍在熟睡的敵軍,取得屬於他們的通訊器。剛巧他看到一架屬於狼蛛的直升機向他們飛過來,正想將它擊落,卻發覺直升機以奇怪的方式飛行。有時平民會搶過游擊隊的戰機,所以他先聯絡上方的人,免傷及無辜。

巧合是對方居然說他認識積克。

直升機降落到他指明的地面位置。他已命令愛瑪等人在一旁戒備。

艙門打開,一個金髮少年走出來,手捧著機槍。雖然滿身污穢,但仍可一眼辨認他穿著與之前積克一樣的白色衣服。費度感嘆這天是什麼一回事,居然這麼多人從巴比倫逃出來。

森美看到有人藏在建築物的柱子後,然後他看到積克走出來。他們互相瞧著對方,衝上前激烈擁抱。蘇菲亞也扶著老師出來。老師走到一半已渾身乏力坐在地上。樍克看到老師後,哭著上前說對不起。老師一把抱他入懷。

費度揚手示意各人放下武器。他見那老婆婆受傷,便叫諾亞過去幫忙。諾亞眼見婆婆年紀老邁,氣若游絲地說話,再察看到她的傷口已轉為深黑色,他知道這女士快不行了。他走進建築物看看有否適合的醫療用品。

費度與加比也走過來。

「費度…」老師這時轉頭對費度說,「費度‧密利根?」

「嗯。」費度蹲下。「婆婆,妳認識我?」

「我當然認識你。」老師說。「多年沒見了。」

「我不記得在哪裡見過妳…」費度想。眼前這老婆婆一頭白髮,想已年過七十,比自己大得多,他默想在新耶路撒冷城見過的臉孔,卻沒記起曾見過她。若果是他認識的人他不會忘記對方的面孔。

「你不會記得我啊,因為你這部分的記憶被奪走了。」

費度露出不明所以的表情。

「費度‧密利根,我們從前是巴比倫的鄰居啊…雖然只有短暫的日子。」老師笑說時咳了兩聲。積克以至眾人均轉頭望向費度。

「沒可能﹗」費度一臉錯愕。

「臨走時你還說有天會回來呢。嗯,艾密莉呢?」

「妳認識我的妻子?」費度吃驚。「她早去世了。」

「艾密莉…過得快樂嗎?」

「我不知道…我想我們過得快樂吧。可惜她沒能看到雪兒成長…」

「雪兒?」

「她是我與艾密莉的女兒。她被捉去了,我們正在找她。」

「噢,原來是這樣子。」老師又咳嗽,吐出一口血。

諾亞回來,察看她腿上的傷口,肌肉發黑的部位已以由大腿伸延至腹部,感染到重要器官。建築物裡沒有他需要的用品,他手上的血清只能除去肌肉裡的病毒。他對費度搖搖頭。森美與茉莉花看在眼裡,淚水滲出。

費度續問婆婆。「妳怎樣認識我的妻子?」

「費度‧密利根,我好想跟你談談,但我沒有時間了…回去巴比倫吧,你會找到想要的答案。」老師對費度說。「看到你仍活著,多年來一直鬱在心裡的結也終於解開啊,哈哈,現在我也算死而無憾了。」

老師轉頭望向森美、蘇菲亞與積克。他們都滿帶淚水,捉著老師的手。看著一個人在眼前漸漸死去,但什麼都不能做,他們首次體會這種無力感。她的手變得冰冷。

「老師﹗你不要離開我們,求求你﹗」積克跪在老師身邊,將頭埋在她懷裡。「嗚嗚,別死啊,老師﹗」

「你知道嗎?老師告訴你一個秘密。」老師在積克耳邊喃喃細語。「老師最疼愛的,便是積克。老師不能永遠在你身旁噢,到最後你必須要依靠自己、相信自己。」

森美仍然哭著。

老師轉頭,摸著森美的臉。「別太難過,森美,其實老師出來便沒有打算再回去了。最後還了結老師一件心事呢,所以老師也喜歡這結局…老師喜歡外邊的世界,畢竟這裡原本屬於人類。老師現在想拜託你一件事。」

「將我安葬在那個小房子的花園裡。」森美咬著唇點點頭。

「現在你們很傷心嗎?這裡是不是很痛?」老師以顫抖的手按著心口。「記著這種感覺喔,這些對我們來說都是獨一無二的,溫暖的、冰冷的、快樂的、傷心的,都是我們的一部分,有了這個,你們便與老師一樣了,老師再也沒其他事可以教你們…」

「這是老師給你們的最後一課。」老師閉上眼,緩緩吐了最後一口氣,臉上似泛著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