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愛情路上,誰不卑微?
========================================

  阿添確實替望男實現了以前的夢想。
  遇見周志樂以前,她希望有朝一天可以當畫家。她希望可以透過畫畫來分享她的世界,而這樣的分享是有價值的,會被人欣賞和珍惜的 - 儘管她後來聽從母親的話選讀翻譯學。
  母親說,身為女生已經衰了,再讀不但不值錢還要倒貼的科目那更衰。
  她早料到母親的想法,畢竟她的名字叫作望男是因為這個名字夠旺男丁。無奈這個期望只換來她父親的失望,母親的怨憤和她的自卑。於是她被迫事事做到最好來討爸爸的歡心。但其實無論她做得好不好,他還是會盡爸爸的責任來養育她。他虧欠的是她的媽媽。他欠她一個名份,對女人而言比身家性命來得重要的名份。
  不,望男不認同。她認為只要留在摯愛身邊已經足夠。
  不,她恨過自己,亦執著過名份,是後來發現自己愈勇往直前便愈失去更多才一點一滴地降低自己的要求。
  很卑微。不過在愛情路上,誰不卑微?


  她搬出新畫框想畫點什麼,卻苦無靈感。直至逸淳回來,她還是呆呆地瞪著眼前的白畫布。
  「沒靈感?」他試探著問。
  「你這麼早下班?」她望著畫布說。
  「我不舒服,請了半天假。」
  她終於回過頭來,「看醫生了沒?」
  他搖搖頭,「不用,我在這兒休息一下便好。」
  她哈哈一笑,「有家不回,貪這兒的梳化夠殘舊嗎?」
  他欲言又止地躺到沙發上,「你別管。我睡一會,你餓了或累了的話便叫醒我。」
  「嗯。」  嚴重睡眠不足的逸淳很快便睡著了。望男把畫架移到他的不遠處,細細描繪他的身影,想著的卻是和周志樂的過去。
  不知道逸淳夢到圖書館的一段了嗎?這次她有不止三天時間,但她要他夢到的是一段故事,而且人物的想法和對白半點也錯不得。


  要是不成功的話,他應該不會忽然在上班時間來這兒找她。
  那麼,現在她應該讓他重覆夢到那一段還是跳去下一段回憶?
  那是阿樂第一次摟著她的肩。當時他們只是朋友,頂多是比較談得來而已。她覺得他既細心又幽默,和他一起永遠不會沉悶。
  第一次被他摟著的感覺……是愕然吧?她記得她的心跳過不停。她以為他是順道送她回宿舍,卻在半路中途碰見趕去上課的阿添。
  逸淳微微轉動身軀,把望男帶回現實。她沒有對他動過手腳,但他似乎在做夢。見他緊緊抿著嘴唇,眉頭似皺非皺的,該不會是個好夢。
  還是讓他好好睡一覺吧,她可不想她的美好回憶混進他的惡夢裡。  逸淳驚醒的時候,望男剛好完成初稿。看見她對他微笑,他竟覺得毛骨悚然。
  「做惡夢了?」她問。
  他擦擦一額冷汗,問:「現在幾點?」
  她看看牆上掛鐘,「六時。」
  「走吧。吃飯之後我要上班。」


  「不如你先走?我想多畫一會。」
  他這才察覺她在畫他。他走到她身後,極力隱藏喜悅問:「這是我嗎?」
  「對,在畫你做惡夢的模樣。」
  想到夢裡被一隻大手把火種點到頭上,熾熱的感覺猶在他的皮膚。夢裡他看著自己的身軀像蠟燭那樣逐漸溶掉,痛得不斷尖叫。叫著叫著,叫聲漸遠,他發覺自己沒有溶掉,而是變了,變成另外一個人。
  「喂。」
  「什麼?」他清醒過來,一把冷汗爬到背下。
  「我在問你我把畫畫好了之後拿去café看看有沒有人買好不好。」
  「不好。」他不假思索地說。
  她笑問:「你不喜歡我把你賣出去?那麼我拿走『被否定的夢』,你會否很不高興?」
  「那幅畫不關我事。你別再做無謂事情。」
  他驟變的臉色證實了她的想法,她說:「你只是嘴硬而已。你一定會相信我。」
  他不否認,「總之別再做些無謂事情。」
  她一邊把畫架搬到她慣常畫畫的角落,一邊說:「你氣什麼?我只是想把我的想法傳送到你的夢裡。你很討厭和我心靈相通嗎?」
  「這不是正常……你有話該好好對我說,不必用這種虛無飄渺又迂迴曲折的方法。」
  「有些事情,嘴上說說是不夠的。你永遠無法明白我的感受,除非……」


  他看著她一副說溜了嘴的模樣,隱約猜到她不是因為貪玩而操控他的夢,但就算她可以讓他夢到某些人物和場境也沒有意義,就算她可以讓他在夢裡和她雨中漫步……不會的,她不會忽然希望他愛上她。
已有 0 人追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