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夢界,逸淳和靖華的氣泡已初步形成。可能因為望男中斷了傳夢,所以它們停留在掌心的大小。望男重新傳達剛才的夢境,那兩個氣泡又活躍起來,直到擴張至一般大小。她把手掌放上去,發現靖華已不再抗拒她的入侵。他們沒有察覺氣泡外的她,繼續對望,過了好一會兒逸淳才打破他們之間的沉默。
  「你今晚怎麼了?」
  「什麼怎麼了?」靖華抽離與他的對望,帶點害羞地說。
  夜太黑,他看不見她表情的變化,但還是不自在地說:「嗯,沒什麼。回去吧。我餓了。」
  她輕按他的手臂,「我想多坐一會。」
  他應了一聲,又坐下來。兩個人就這樣以一個比望男設計稍遠的距離遠眺大海默默坐著。
  
  夢就這樣結束。就在從夢界回來現實那一瞬,就在望男睜眼前的一刻,她又聽見那聲音。
  “It’s me you need to show, how deep is your love……”
  她幾乎以為自己只要睜開眼睛便能看見白衣男子,但房間仍然空空如也。


  「誰?」她抖顫著聲音問。
  「遺傳我的……」
又消失了。她反覆唸『遺傳』這兩個字,想來想去也想不到自己怎麼會幻想出這一個詞。唯一的可能性是那並非幻聽。
若那不是幻聽,會是爸爸嗎?他沒有拋棄他們,而是死了?
「爸?」
沒有人回應她。
  世上有神,有魔,有夢界使者,會有鬼嗎?終日徘徊在虛實之間的她,不該怕鬼。可是……她怕鬼,更害怕爸爸已死。
  她再叫幾聲,但房間靜悄悄的,不似有其他『人』的氣息。她愈想愈怕,把頭也縮進被窩,卻知道那聲音,那『人』要出現的話,什麼時候,什麼地方都可以,包括在原應只有她的夢界裡。
  想著想著,她終究睡著。夢裡,她來到她小時候經常夢見的玫瑰園。空氣中飄盪著一股她熟悉的甜香,處處濃霧。她迷惘地站在花間小徑上,不知道要去什麼地方,但小徑就只有一條,她要麼往前走,要麼回頭走出黑色鐵閘,走進濃霧之中。看著不遠處的溫室,她選擇往前走。
  霧氣不斷打在她光著的臂上,她有點冷,但隨著她走近溫室,霧薄了些,空氣也暖和了些,於是她加緊腳步走到溫室緊閉的門前,敲在玻璃上。


  門開了。她甫走進去門便自動關上。無數玫瑰盆栽的中央坐著一個背向她的男人,一個穿白衣的男人。忽然,她的心情既沉重又激盪。她很想知道那會否是她所期待的人,卻不由自主地放慢腳步,一步、兩步、三步……
  她醒來了,喘著氣坐起,所有恐懼都化作疑惑。她相信那些聲音是屬於白衣男子的,而白衣男子並不是她塑造出來的角色。他會再出現,他一定會再出現。
  她起來到廚房倒杯水喝,想問清楚到底爸爸當初怎麼離開,卻不敢再提母親的傷心事。她捧著杯,帶著頭痛想東想西,等來等去的站到天亮,決定找逸淳出來問問看。
  
  為等望男電話而很久沒有把鈴聲關掉的逸淳一早便被望男的短訊吵醒,但他沒有半點不快。他迅速起床梳洗,會合她到他們常去的茶餐廳吃早餐。望男為帶著一雙熊貓眼的他叫了個特大早餐,等不到侍應把早餐送來便踏入正題。
  「你知道我爸爸怎麼離開嗎?」
  正在喝水的逸淳幾乎把水噴出來,「幹麼忽然問這個?」
  她想了想,「終有一天我會想知道吧?」
  他沉默了一會才說:「那天我看見他著行李箱離開。當時伯母不在,我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所以沒有留住他。那夜你家傳來砸東西的聲響。我們擔心伯母出事便出去看看。還沒有按門鈴我便聽見伯母在哭。我媽叫我先回去。後來我只知道你爸沒有留下理由便走了。」
  望男一直垂頭咀嚼他的話,聽罷並沒有發表任何意見。他看著她,不敢作聲。直到侍應把早餐送來,他想起可以為她的咖啡加糖她才抬頭說:「我沒事。」


  她的笑容有點牽強,但不似生氣。為免像上次那樣說錯話,他微微一笑便保持沉默,待她主動跟他說話才把無關痛癢的話題延續下去。
  這頓早餐的氣氛很融洽,可是,逸淳總覺得缺少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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