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尋幽狂想曲: 第六章 戰後
第六章 戰後
班老村一眾戰士退到戰場外，每個都累得倒下，連夜尋幽和藍沖也不例外。
「哈，真痛快，情況根本是一面倒。」
「但是操控蠱蟲真累，整個人都像虛脫了。」
「打獵一個月加起來，也沒有這麼累。」
「他們也應該知難而退，不會再打了吧?」
一眾戰士躺在地上聊天。
夜尋幽卻覺得很痛苦，明明沒仇沒怨，卻要一直彼此廝殺著。
他身上都被血染紅了，敵人的血。
剛才他殺敵時，看著敵人的血混混沄沄的濺出，他的心也彷彿在滴血。他根本不想殺他們，只是別人要殺自己，自己就別無選擇。
他本來就不喜歡戰爭，現在更是痛深惡絕。他只希望大家都能和平的相處，一起玩一起聊天。他現在最希望的，是敵方不要再進攻了。
可是，他失望了。
數小時後，戰鼓響起，意味著戰爭又再開始。
此時，太陽已高掛，每個人的樣子也能看得清清楚楚。
只見敵方戰士的表情都充滿著絕望，可是他們選擇戰鬥，夜尋幽他們也只能被逼應戰。
殺人很痛苦，殺喪失戰意的人更痛苦，可是不殺，就等於殺死自己想守護的人。
夜尋幽一邊戰鬥，一邊想:「為甚麼?為甚麼你們明明已經絕望了，還要戰鬥?到底是甚麼驅使你們!」
慘烈的戰鬥。
終於，經過不斷的廝殺，戰士一個接一個的倒下血流成河。
當月亮已高掛不知多久時，這場戰爭終於宣告結束。
敵方戰至最後一兵一卒，他們不願意退，寧死不退。
敵方全軍覆沒，班老村只死了一千多人，如此大勝，本應值得慶賀，但班老村的戰士都高興不起來。
一將功成萬骨枯。
他們甚至話都說不出來，默默的扶起重傷的同伴，往村子的方向走去。
夜尋幽此時只感覺自己是個滿手鮮血的殺人犯。他默默隨著大隊回去，突然看到地上有個敵方的戰士在微微動著，一個失去左手的戰士。
夜尋幽發現此人只是苟延殘喘，他一陣心酸。走到那人旁邊蹲下，沉聲道:「你有甚麼心願嗎?」
那人看了眼夜尋幽，勉強道:「我是敵人，你肯幫我?」夜尋幽道:「我也不想殺人，只是你們要殺我，我才還手。」
那人慘笑兩聲，道:「我叫林安，請你到我的村子，告訴一個叫趙欣的女孩，我愛她，可是我很抱歉，我不能再保護她了。」他流下眼淚，眼淚和血跡混和在一起，使夜尋幽也為他而哀傷。
他接著又告訴了夜尋幽如何到他的村子。夜尋幽道:「你放心，我會替你完成。」
接著又忍不住問:「為甚麼你們明明已經沒有希望了，還要繼續戰鬥?」
那人嗄聲道:「就是因為我們戰鬥才有一絲希望。不然，我們只能迎接絕望。錦澤那老傢伙，我作鬼也不會放過他!我只恨我無力殺他...」他說完就斷氣了。
夜尋幽怎想都想不明白，錦澤巫師究竟做了甚麼，令其他村落的人這麼恨他?自己會否在助紂為虐?
回到村子，錦澤巫師聚集起村民，高聲道:「這次戰爭，我村戰死了一千多個村民，我深感悲痛。可是，他們不是白白犧牲，他們是為了守護村子、守護家人而戰死!我們不要傷心，我們應引以他們為傲!
「好了，大家也辛苦了，先回去休息吧，過一些日子我們再舉辦慶典。」
可是，大部分人仍留在當場，一片淚海。眼淚為親朋、為愛人而紛紛流下。
誰在這種環境，也不會高興得起來。
戰爭實在太令人悲傷。悲傷得讓人不想清醒，於是大家都沉醉在這哀傷的氣氛，久久不散。
這天，大家都收拾悲傷的心情，努力使臉上露出笑容，因為今天是慶典。
夜尋幽走到藍結依家，打算與他們一家一起共赴慶典。
打開門的是藍結依，這天的她使夜尋幽眼前一亮。只見她今天不如平日般穿著獸皮衣服，而是穿著一身色彩鮮艷，衣服上以各種幾何圖形佈局，在不同的幾何圖形中，繡上各種花紋，繁複華麗，繡工精細，偏偏又渾然天成。
她挽高髻於頂，別上銀針、銀簪及插上銀梳等飾物，耳戴實心銀耳環，白晳的手腳又戴一個又一個的手鐲。這華麗的民族風格，把清麗脫俗的她襯托得更嬌艷，更讓人難以忘懷。
夜尋幽心道:「假若能一輩子看著她，該多好。」口中笑道:「妳今天真美。」
藍結依嫣然一笑，道:「這是我族的傳統服飾，但父親說我們既然在班老村，就不必太在意我們是甚麼部族。今天也是因為慶典，我才穿上它。」
藍沖和藍尉宜此時也出來，同樣一身充滿民族風格的衣服，使兩人看上去也截然不同。
其實今天，不只藍結依一家，大多村民都穿得與平常不同。今天的班老村，似乎特別高興特別熱鬧。
在慶典的會場，其實也沒有甚麼佈置，只是大家聚集在村子的中心，中間起著一個大火堆，旁邊燒烤著獵物，又有一堆食物、酒水等。然後大家圍在那裡，一起唱歌，跳舞。
夜尋幽看著大家在高聲唱歌，聽著聽著也聽熟了，就跟著一起唱。一時歌聲充斥，音韻輕柔飄逸，身在當場感覺很是愜意。
一邊唱歌，又一邊唱一口酒，吃一口肉。夜尋幽享受這種氣氛。
藍結依道:「尋幽，我們跳舞吧。」夜尋幽笑道:「妳教我?」藍結依笑著點頭。
他們二人也融入到那跳舞的大圈子裡。這裡跳的舞很簡單，就只有幾個動作，夜尋幽很輕易就學會了。
可是，隨著歌聲一大群人起舞，而舞伴又是藍結依，真教他高興。夜尋幽很喜歡這種感覺，只盼一生也能如此。
他看著笑意盈盈的藍結依，她被火光照得橙紅的臉，真美。夜尋幽心中一動:「古人常用花稱讚女子，但花又如何能形容到結依的美。」油然笑道:「我真喜歡妳，結依。」藍結依的臉彷彿變得更紅。她笑道:「我也喜歡你，尋幽。」二人隨著心意的表白，臉上似乎笑得更高興了。
慶典一直到第二天早上才完結，夜尋幽藍結依二人也一直聊天到早上，情話綿綿。
慶典結束，村民一散而空。
這天下午，夜尋幽到藍結依的家找藍結依。
「結依，要陪我去打獵嗎?」夜尋幽笑道。
「好啊，上次跟父親去打獵也好久了。」藍結依嫣然笑道。
於是，兩人出發到森林。
夜尋幽道:「妳父親有教過你射箭嗎?」藍結依點頭道:「他以前說教我，但我不想學。」夜尋幽笑道:「我教妳，妳學不學?」
藍結依嫣然道:「那麼你要教會我才行。」
夜尋幽道指著一棵樹道:「首先，我們以那棵樹為目標。」接著把藍沖教自己的都教給藍結依。
藍結依依法而為，可是卻怎射都射不準。
夜尋幽道:「也沒甚麼問題，只是妳力量不夠，把弓弦拉開後，卻沒有保持穩定，遲些換把弓就可以了。」說罷就走到藍結依身後，把手放在藍結依的手上。夜尋幽笑道:「現在，就我先幫妳吧。」
於是，借助夜尋幽的力量，藍結依也能射中作為目標的樹了。
藍結依喜形於色道:「射中了。」夜尋幽笑道:「紀念妳射中的第一箭，我們到樹上刻些東西吧。」
二人走到樹前，藍結依把隨身的小刀拿出，問:「刻甚麼?」
夜尋幽道:「藍結依出師於夜尋幽，如何?」
藍結依笑道:「就這樣吧。」
於是在樹上刻下這九個大字。
夜尋幽笑道:「不知這這出師樹會不會被其他人看到?」
藍結依道:「讓其他人都知道你教會了一個好徒弟，不好嗎?」
夜尋幽微微一笑，道:「我們打獵吧。」
接著二人又打了幾隻兔子，言笑晏晏的打算離開。
此時，正有一隻淺灰色的狼，從右邊一步一步的向他們步近。
看牠的樣子，像是餓了很久。不然，以狼的習性很少會單獨襲擊人類。
夜尋幽心下一驚，暗忖藍結依就在自己身旁，不能逃，只有一戰。
夜尋幽道:「妳躲在我身後。」藍結依看了他一眼，便依言站在他身後。
灰狼在二人面前停下，瞪視著二人，似在欣賞自己的食物。
灰狼又繞著二人慢慢轉了半個圈，夜尋幽也因應其轉圈而移動身子，把正面面對灰狼。然後，便陷入敵不動我不動的境況中。
突然，藍結依「啊」的一聲，打破了困局。
原來她身後竟又有一隻灰狼，來勢洶洶。
眼看身後的這一隻灰狼張口撲往藍結依，夜尋幽旋即轉身，曲起左手臂伸出，灰狼狠狠咬著他的前臂，吊在半空。
夜尋幽手臂一痛，馬上用蒙古刀在牠腹部劃出一道頗深的傷口。灰狼吃痛，隨即鬆口跌在地上。
夜尋幽沒有放鬆，因為另一隻的灰狼已然撲至面前，夜尋幽把刀一揮，斬進牠口中，劈得這隻灰狼的頭一分為二。
夜尋幽又把蒙古刀一刀插進倒在地上的那隻灰狼，牠頓時殞命。夜尋幽之所以殺牠，是因為牠雖已重傷，卻仍想反撲，他怕藍結依會有危險。
夜尋幽嘆氣道:「唉，弱肉強食，你們想吃我們，卻被我殺了，也怪不得我。我只能把你們埋葬好。」
藍結依忙道:「也不用把牠們埋了，反正會有其他野獸把牠們吃掉。何況，你受傷了，先治傷吧。」
夜尋幽略一沉吟，想起道家的一句話:「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便微笑道:「我太執著了，在自然界的法則中，一隻動物的死自然延續另一隻動物的生命，我又何必要把牠們埋掉。我們走吧。」
藍結依也不知道甚麼是「自然界的法則」，只是聽見夜尋幽肯走，頓時舒了一口氣。
夜尋幽的傷口不算很深，藍結依以草藥敷上，再以布條替他包扎好，二人相視而笑。
藍結依笑道:「謝謝你救了我。」
夜尋幽笑道:「我不想看見妳被咬而救妳，是出於我的意願，妳又為甚麼謝謝我?」
藍結依嬌羞一笑，神態動人之極。她默默抱著夜尋幽。夜尋幽怦然心動，也抱著藍結依，心跳卻愈來愈急，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抱母親以外的女性。
夜尋幽抱著懷中嬌小柔軟的藍結依，心道:「原來女人的身子竟可以這麼柔軟，氣味可以這麼香。」又轉念:「不知道她又怎麼想?她會不會聽到我的心跳?」夜尋幽心中思緒萬千時，藍結依也是思潮起伏。
藍結依當然也是首次抱父親以外的異性，而這一抱，更在她心中有著特別的意義。對她而言，這一抱就是把一顆芳心交予夜尋幽，從此矢志不渝。
她下定決心抱著夜尋幽，心跳得比剛才受灰狼襲擊時還快，當感受到夜尋幽抱還她，她心中自然喜悅無限，但想到眼前這個給予自己濃烈安全感的男子就是自己將來的丈夫，臉上就泛起一片紅暈。
當然，這一切夜尋幽都不知情。
藍結依低聲問道:「你以後都會好好保護我、待我好嗎?」
夜尋幽柔聲道:「當然，我答應妳，永遠不會欺負妳，只好好愛護妳。」藍結依聽到後，沒有說話，但臉上更紅更熱了。
良久，二人才分開。夜尋幽看著臉上尚紅的藍結依，心中又是一動。他低頭一吻，吻在藍結依柔軟紅潤的櫻唇上，使藍結依的臉更火紅，頭也垂得低低的。
夜尋幽吻完也感到害羞，赧然道:「妳太可愛了，我…一時禁不住便…對不起。」藍結依仍然垂著頭，並搖搖頭道:「你怎麼道歉了?」夜尋幽看著眼前的藍結依，他實在沒有自信把持住自己，哈哈笑道:「那麼，我先走了。」藍結依仍低著頭道:「嗯。」
夜尋幽便離開了，藍結依這時才抬頭，脈脈看著夜尋幽的背影漸漸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