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請左病假,係屋企思考點樣可以對付呢個肥仔。以前係金融市場打滾,身邊既敵人數之不盡,亦因為咁令我迎難而上,而家係感情路上都係同一個道理,有左敵人,我既衝勁番左黎,冇錯,就算芷怡唔信我,我都要成為佢身邊既騎士。
 
我搵左私家偵探,去查肥仔強,只要搵到佢既痛腳比芷怡睇,咁芷怡就會知道佢係一個咩人。我鬆左一口氣,忽然覺得事情其實好易解決,我根本唔洗煩惱,因為以肥仔既為人,我諗唔洗一個禮拜,已經可以搵到十單佢既衰野。
 
點知過左一個月,私家偵探竟然話查唔到咩衰野,淨係話見到佢成日車出車入一個女仔,而呢個女仔,我望一望張相,係芷怡,我呆呆對住幾張佢地係車上既相,茫然若失,亦有D心痛。
 
但隨即,我就交緊牙關,放棄係一件好容易既事,但遇到難關,堅持到底,並唔係人人都做到,為左芷怡,我唔會放棄,更何況我已經冇野可以輸。
 
芷怡係一個好睇重屋企人既女仔,所以有一晚,趁芷怡唔係屋企,我上左去搵佢老豆,要說服佢老豆唔好比芷怡同肥仔強一齊。
 




開門見到佢老豆個一刻,我幾乎認佢唔到,佢面色蒼白,好似老左十幾年咁,講野冇咩中氣,我諗上次暈低入院,真係令到佢好辛苦。
 
我同佢講左,芷怡近排同個男人走得好近,呢個男人並唔係好人。但佢老豆就講左一件事比我知,原來個一日佢出事,並唔係留院觀察就完事咁簡單,而係中風,之後去左私家醫院做通波仔手術。
 
私家醫院費用好貴,淨係個金屬支架已經要十萬蚊,加埋手術費住院費,總共洗左三十幾萬,但佢地都冇辦法,要照去。
 
公立醫院人手不足,政府淨係識比錢去做大白象工程,幾年之前立法會剪布,強行通過左個高鐵撥款議案,最後用左過千億去做一條根本冇咩人用既鐵路,但撥款搞醫院,增人手,增設備呢D野,就從來都冇出力去做過。
 
於是香港人想係公立醫院做個手術都要排期年幾兩年,但病呢D野根本就唔拖得,唯有被逼比好多錢去睇私家。政府高官個個高薪厚職,又點會知道小市民既苦處。
 




芷怡一時間拎唔到咁多錢出黎,肥仔強幫佢出左,而我就被蒙在鼓裏,芷怡老豆話,芷怡知道我冇錢,都幫唔到手,唔想我覺得難受,先瞞住我。
 
佢講到最尾,有氣無力咁嘆左一口氣︰「而家呀女晚晚係房到喊,唉,我老啦,理唔到咁多,唔識你地後生仔D感情事。以前我地個輩好簡單架咋,你鍾意我,我鍾意你,咁就一世。」
 
當初,佢怕我無錢照顧唔到芷怡,曾經極力反對我地一齊,估唔到而家講左呢一番說話出黎。你鍾意我,我鍾意你,咁就一世,十二個字,愛情,原來可以好簡單。
 
番到屋企,我問呀哥拎左三十萬,呀哥無問我用黎做咩,即刻過左數比我,仲同我講,呀嫂個邊唔洗擔心,有咩需要即管講。我知道呢D錢佢兩公婆儲得好辛苦,心入面好感激。
 
我開左張支票,去搵芷怡,同佢講︰「你呀爸已經講哂所有野比我聽,呢張三十萬支票,你拎去還比肥仔強啦,以後唔好理佢,佢唔係好人,接近你係有目的。」
 




芷怡望住張支票,冇接到,淨係問我邊到黎咁多錢,佢好清楚我屋企既環境,分左手淨係兩個幾月,無理由突然多左筆錢出黎,聽到佢咁問,我好感動,我知道,芷怡原來仲係好關心我。
 
我笑左一笑︰「你唔知咩,我係一個可以隨時變八百萬出黎比你既男人。」之後將支票塞左落佢個袋入面,就離開左。
 
呢三十萬或者唔係咩大數目,但我唔想芷怡欠左肥仔強人情,因為人情遠比呢三十萬麻煩得多。
 
過左幾日,係公司,突然呀head話有個大客下午會上黎,話係大生意,傾得成可能有幾千萬比我地投資,個客仲指定要我跟。
 
我當時好奇怪,唔通係我以前相識既人?點都好,我準備好個presentation,到左下午,個客上左黎,我望住佢,呢一刻,我無辦法歡迎佢,只係不斷強忍自己既怒氣,因為呢個人,竟然係肥仔強。
 
我知道,佢一定係故意上黎搵我,只係唔知佢到底有咩目的,我都唔理咁多,照平時咁,present左一次,問佢有咩意見。肥仔強諗左一諗話︰「暫時聽落幾吸引,不過我有D關於投質既野想單獨問一問你,畢竟我背後幾個老細佢地打算投資既數目都唔少,我想對你既能力知多少少,你唔介意嗎?」
 
我鬆一鬆肩表示無所謂,之後其他人就走開左,留低我地兩個。我冷笑一聲︰「你想點就講啦,唔洗特登搞場大龍鳳。」肥仔強笑嘻嘻咁拎左張支票出黎,係我之前開比佢,叫芷怡代交既三十萬。
 
佢話︰「拿,D三十萬呢,我就唔會要番架啦,我會同芷怡講張票彈左,咁你就話,因為無錢所以cut左張票啦,就係咁。」




 
其實如果佢唔想收錢既話,只需要唔入張票就得,但我諗如果咁做既話,芷怡一樣會以為佢已經收左錢,芷怡本來欠佢既人情就會變左欠我人情。
 
如果要肥仔強主動同芷怡講,話佢唔會收錢,就更加無可能,因為咁只係會比芷怡知道,肥仔強係有目的咁接近,如果唔係大拿拿三十萬點會送出去比一個唔熟既女人,佢一直以黎建立既好感將蕩然無存。
 
我好清楚,佢而家係想夾份口供令我變成一個衰人,而佢就成為一直係芷怡身邊既好人,所以我係唔會答應。
 
肥仔強又笑笑口咁話︰「我都估到你冇咁順攤,講,你要幾多錢?五萬?」「唔係人人都好似你咁貪錢。」「七萬!」「你算啦,我三十萬都可以拎出黎比番你,個幾萬蚊我又點會稀罕?」肥仔強點頭︰「好,你要幾多先肯讓芷怡比我?我可以再比多十萬,點?」
 
我冇再理佢,佢一直將金額提高到十五萬,但係我都冇答應,我唔知點解佢可以為左得到一個女人用咁多錢,幾十萬,佢可以用黎追其他後生靚女,何必要芷怡?
 
如果你話佢係真心鍾意芷怡,我打死都唔信。或者呢個世界就係有D咁病態,會為左佔有而不惜一切既人。
 
最後肥仔強見我咁堅持,佢放棄左,但佢同我呀head講左一句,話因為我,呢五千萬既投資唔會比我地,以後都唔會再搵我地公司。
 




就係因為咁,我即日就比公司炒左,我臨走前,呀head仲話早知我有案底,有前科,一早唔應該請我,如果唔係公司唔會損失一個大客。
 
呢一刻,我先知道肥仔強既手段係幾厲害,威逼利誘,無所不用其極,上一上黎就可以令到我連工都冇埋。但點都好,芷怡先係最重要,只要佢遠離肥仔強,我再比人炒十次又有咩所謂?
 
隔左兩日,芷怡whatsapp番我,問我拎銀行戶口,話三十萬佢一時之間拎唔出,會每個月還番錢比我。
 
但佢一個女人仔,收入唔多,而家百物騰貴,佢又要買藥比老豆,又要請工人照顧,仲邊有咁多錢可以比到我,於是我覆番佢︰「你仲當我係朋友既話,呢筆錢就由佢啦。」芷怡咁覆番我︰「咁你今晚得唔得閒出黎食餐飯?當答謝你。」
 
我睇到呢句,成個人開心到彈起左,估唔到我仲有機會可以同芷怡一齊食晚餐,雖然我知道,佢只不過係當多謝普通朋友,多謝我比左三十萬佢去還比人,而且以佢性格,D錢佢遲早死慳死底都會儲黎還比我,但點都好,我只係想珍惜可以再同佢相處既每一分一秒。
 
我而家既心情,就好似暗戀左一個女仔,第一次同佢去街咁,好緊張,好期待。我悉心打扮一番,gel好個頭,等自己睇落醒神D,就出發去餐廳。
 
呢一間係意大利餐廳,環境同格調我都細心挑選過,柔和既燈光,淡淡既音樂,一切都係咁美好。而芷怡都準時出現。
 
佢一身淺色長裙,稍施脂粉,臉帶微笑,雖然我地曾經一齊過好耐,但係呢一刻,發現原來佢真係好靚,我呆呆咁望住佢,個心怦怦咁跳。




 
或者,係因為我知道,過左今晚,就唔可以再成日見到芷怡,所以我先會望住佢咁耐,希望可以將佢既面容印係我腦海之中。
 
我地無乜點講過野,冇提起肥仔強,冇提起佢老豆既手術,冇提起我同李卓玲既事,冇提過三十萬支票……我地只係好寧靜咁食完左呢一餐。
 
或者有一日,你都會知道,原來平平淡淡咁對住心愛既人,無論有冇講野,有冇交流,你都會好滿足好開心。
 
天色已晚,我送芷怡到佢屋企樓下,佢突然停低左,同我講︰「呀歸,我有一件事……想同你道歉。」「嗯?咩事?」「記唔記得個晚,你黎左我樓下,話呀強唔係好人?」「記得呀,做咩?」「我當時講過,話呀強係D咩人,我好清楚,你無資格批評佢。但其實你講得無錯,佢的確唔係好人黎。」
 
我個心驚左一驚,即刻問佢發生咩事。原來肥仔強威逼利誘我不成之後,又約左芷怡出街,問佢可唔可以做佢女朋友,芷怡就話唔鍾意佢,點知肥仔強就話可以比錢,要同佢上床,仲係咁提高銀碼,同李卓玲既情況一模一樣,唔同既只係芷怡拒絕左。
 
我話︰「你say no就得啦,呢D人以後唔洗理。」芷怡望住個天,嘆左一口氣︰「我有時真係好唔明,本來以為佢係一個好人啦,但佢竟然會咁做……我睇錯左佢。」我笑左一笑︰「呢個世界不嬲都係有呢D咁既人,唔出奇。」
 
芷怡突然雙眼凝視住我︰「咁你呢,你又係一個咩人?」我呆左一呆,呢一刻,我唔識點答,我好想同佢講哂成件事出黎,係李卓玲落藥引我,一切我都唔想。
 




但我答應過李卓玲,唔可以比其他人知道,亦因為咁,我一早已經明白到,或者呢一世,芷怡都唔會原諒我,所以一直以黎,我只係希望佢離開肥仔強,而冇妄想過同番芷怡一齊。
 
「我問你呀,你又係一個咩人?我真係……真係好唔明白,呢頭你話有幾愛我,仲為左我而破產,轉過頭你可以去同另一個女人上床,之後我地明明分左手,你又幫我出呀爸既手術費,你……你到底係一個咩人?」芷怡講到呢到,眼睛水汪汪,變得微紅,我知道,佢好傷心,好痛苦,因為我,又何嘗唔係?
 
但呢一刻,我只能夠強忍淚水,我怕我一軟弱,就會講哂成件事出黎。李卓玲已經放低左尊嚴,等我知道實情,可以保護到芷怡,我唔可以去破壞對佢既承諾,呢個係我答應過既事。
 
我諗番起自出軌以黎既事,嘆左一口氣︰「我都唔知自己係一個衰人定好人,但係我知道,我只係一個愛你既人。」講完呢句,我就轉身離開。
 
我一路行,背後傳黎既,係芷怡既哭泣聲︰「陳天歸!你知道你係有苦衷既,係唔係?你唔好走,答我呀衰人!」我個心好痛,芷怡既哭聲就好似千萬枝利箭,係背後傳黎,直插我既心臟,我既鮮血好似就快要比人掏空。
 
呢一刻,係我咁多年黎,最痛既一刻。以前破產個陣,芷怡既離開亦曾經令我好傷心痛苦,但係始終炒燶股票既事係我自己攞黎,冇得去怪責任何人,個種痛,係理所當然既痛。
 
而家,我如果講哂件事出黎,芷怡可能已經原諒左我,我地可以再起番埋一齊,但偏偏我無辦法咁做,只可以眼白白睇住自己,同最深愛既女人分手收場,呢種,係無可奈何、徹心徹肺既痛。
 
失去左工作,失去左芷怡,我既人生再次跌落谷底,唔知係咪因為咁,近排仲成日好容易攰。隔左一排,我去搵左份普普通通既文員工作,繼續生活落去。
 
人生就係咁,無論你身處點樣既逆境,無論你既愛情、事業、家庭,點樣失意都好,人,總係要生活落去。
 
我本來以為,我既人生已經走到低處,但點知,壞事總係接踵而來。有一日,我收到李卓玲電話,佢約左我出黎,話有D好緊要既事要同我講。
 
我好奇怪,我地之間應該已經冇咩需要再傾,可能佢想黎問一問我,有冇將佢同肥仔強既事講比其他人知都唔定。
 
我地係咖啡室到見面。我買左杯凍朱古力,忽然諗番起,好耐之前,我都曾經係呢到,拎住部手提電腦一路打文章,一路等候Jancy,發緊一個作家夢。
 
之後我無意中見到Martin同另一個女人一齊,仲打左佢一拳,上左差館。亦係個一晚,我就同芷怡一齊左,而家諗番起所有野,真係恍如隔世。
 
等左一陣,李卓玲黎左,佢神色好凝重,整個人都消瘦左,我不禁心裏疑惑,到底咩事?佢坐低,講左一番話,我真係呆左,冇諗過會發生D咁既事。
 
原來離開左肥仔強一排,李卓玲話覺得身體有D唔舒服,好似好容易攰咁,又無胃口食野,身型幾乎瘦左兩個圈,佢去睇醫生先知道,原來自己患上左愛滋病,醫生同佢講,或者仲有一年命。
 
佢比左張卡片,介紹左一間診所比我,叫我快D去檢查身體,坦白講,我的確好驚,即時就打左電話去診所約時間檢查。
 
Book左時間之後,個人定番少少,始終再驚都唔會再改變到D咩,我放低手機,望住李卓玲,一時唔知道講咩好,我未必會中招,但李卓玲就好肯定,只係得番一年命左右。
 
人生無常,我第一次覺得遙不可及既死亡,原來係咁接近。而李卓玲都再忍唔住,嗚咽哭泣,細訴痛苦。
 
佢話知道得病之後,曾經打過電話比肥仔強,同佢講自己有愛滋病既事。點知肥仔強一D都唔驚訝,反而大笑,原來佢本身已經知道自己係有愛滋病,只係無避忌過性行為,有時仲唔會做安全措施。
 
李卓玲又嬲又傷心,估唔到肥仔強份人可以賤到去呢個地步。我暗暗嘆息,為左錢,李卓玲竟然斷送左自己既人生。
 
我遞左張紙巾比佢,一張又一張,佢喊完一次又一次,不斷抽泣︰「當初我貪……貪佢D錢所以先咁做,但我做咁……咁多只不過係為左……為左快D買到一層樓,可以同屋企人有一個……有一個安樂窩,點……點解!」我輕輕拍一拍佢背心,李卓玲係咁流淚搖頭,係咁問點解,點解……
 
原來李卓玲只係為左買一層樓……呢一刻,我唔知可以講D乜野,心入面淨係覺得佢好不幸同可悲。
 
香港呢個社會,一直都係咁樣,由出生至今,就不斷比人灌輸要努力讀書,第日賺大錢既諗法,人大左,出到黎做野,就更加明白點解人人都話要努力賺錢,因為呢個社會真係一個崎型病態既社會,最基本一個人既住所,都要窮好多人一生既精力先可以得到。
 
李卓玲同兩老住係唐樓,居住環境不堪,lift都冇部,隨著兩老年紀斬大,行樓梯經常腰酸骨痛,有次媽媽仲跌親入醫院。自此,李卓玲就好想佢地住係一個好D既環境,但公屋佢又排唔到,私人樓又貴得離譜,個一刻,佢好無助。
 
就係因為咁,佢先會答應肥仔強,收錢同佢發生關係,為左令父母將來住得安適,李卓玲無怨無悔,無人可以言之鑿鑿咁話佢做錯,一切只係一個悲劇。
 
李卓玲挨完一輪,愈黎愈有機會儲到首期,上天呢個時刻先同佢講,你既人生淨係得番一年,或者世上就係充滿左呢種欺騙眼淚既悲劇。
 
李卓玲話,唯一興幸既,就係佢買左份保險,佢死左之後會有一百幾萬留番比兩老。但我望住佢臉上既淚痕,好明白,呢一種又點會係咩興幸?
 
我番到屋企,個人放鬆唔到,係到諗自己會唔會都有事。之後我去左檢查身體,報告出左黎,證實我同李卓玲一樣,有左愛滋病。
 
聽到既一刻,我有D震驚擔心,但隨即好鎮定,因為呢段日子,我已經無限次幻想過自己會有病,有哂心理準備。呢一刻,我居然前所未有咁平靜。
 
連醫生都話,未見過人聽到自己有愛滋病之後,可以咁淡定。而且我有肺結核,去到病發期,已經無得醫,大概仲有八個月命,甚至比李卓玲仲要少。
 
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唔知點解竟然冇乜傷心既感覺,係咪我唔知道死亡既可怕?我都唔知,或者,我淨係係到諗,呢八個月,我可以做到D咩,根本已經冇時間去傷心。
 
家人、芷怡係我心目中最重要既人,係呢段日子,我好希望可以同佢地好好咁過,為我既人生畫上最後一筆色彩。
 
我辭左份文員工,每日陪呀媽落街慢跑,陪呀爸一齊聽收音機。佢地有問我,做咩突然又辭左份工,成日係屋企,我就話自己有D攰,想抖番一排先。
 
呀哥係唯一一個睇得出我有D唔妥既人,話近排成日見我精神唔係咁好,好似特別易攰咁,係咪生活壓力大,勸我早D訓,因為佢知道,我一到深夜就會成日訓唔著,係咁睇番自己同芷怡以前一齊既相。
 
「我冇野呀,係呀,個三十萬呢,我……」呀哥搖搖頭︰「呢D錢係我自己比你既,你大嫂唔關事。」原來自從破產一事之後,呀哥都會自己偷偷地儲錢,費事用錢時大嫂成日反對。
 
係呢一刻,我忍唔住,講左一句︰「呀哥,以後你唔洗再儲私己錢啦,我唔洗得你D錢幾耐。」呀哥嚇左一跳︰「咩話?」我喊住咁口,講左我有愛滋病既事出黎。
 
呀哥嚇到面無血色︰「你……你真係check清楚?」我點左點頭,呢一刻,眼淚好似黃河缺堤,一湧而出,自知到自己有絕症以黎,我自以為自己好堅強,但原來我只係故作剛強,係呀哥面前,我喊到好似一個細路仔咁,對住呀哥,我先敢抒發情緒,佢亦忍唔住哭泣,兩兄弟,一眶淚水。
 
喊完一輪,我地就係到傾計,好耐未試過屋企無人,得番我地靜靜地咁兩兄弟係到。呀哥忽然讚我,話我好堅強,佢好驕傲,仲話我冇講比呀爸呀媽聽,做得好好。我地都知,呀媽呀爸再堅強,都唔會接受到我得番唔夠一年命既事,白頭人送黑頭人,有D野真係唔知好過知。
 
「咁芷怡呢?你有冇話比佢聽?」我搖左搖頭,我唔想咁做去博取同情、博取憐愛,我地已經分左手,加上我都就死,不如就等佢忘記我,咁樣會係最好既結局。
 
我同呀哥商量左,呢件事暫時唔可以比呀爸呀媽知,一切睇定D先。點知只係隔左兩日,我就係屋企頭暈,個心口好痛,最後call左白車,事情揭穿左。
 
我係病床上,望住呀媽面上既淚痕,望住呀對眼紅哂,我唯有強顏歡笑︰「其實都幾好呀,我仲有時間,你地唔洗傷心喎。」但講到最尾,我聲音都哽咽起黎,無法子唔傷心。
 
出左院之後,屋企人好照顧我,好似當左我係一個啱啱出生既BB一樣,有時我忍唔住笑︰「我又唔係殘廢,呢D野我做到喎。」但無論點講,佢地始終對我照顧得無微不至。
 
又隔左半個月,我收到個電話,來電顯示係芷怡,我個心震左一震,佢已經有一排冇搵我,唔知有咩事呢?我聽左電話,另一端傳黎既係悲傷既聲線,芷怡話佢老豆突然爆血管,而家係醫院,佢唔知點算。
 
我即刻穿上風褸,趕去醫院。見到芷怡坐係到,泣不成聲,原來佢老豆已經救唔番。我個心痛左一痛,走去芷怡隔離,輕輕攬著佢。佢既神情,就好似呀媽知道我有愛滋病個陣一樣,係幾咁無助,係幾咁傷心……
 
呢段日子,我盡量陪伴芷怡,一來想係自己離開之前見多佢兩面,二來芷怡係一個好需要安全感既女仔,我實在唔放心佢自己一個,我好怕佢會做傻事,我希望可以保護佢,直到我無能力為止。
 
有一晚,我買左宵夜上佢屋企,食食下,佢又喊左出黎,話呀爸生前最鍾意就係食豆腐花。
 
呢一刻,我係到諗,如果我將來死左,芷怡又會唔會為我咁傷心?會唔會仲好似以前咁,當我係佢生命中最重要既伴侶?定係佢仲會記起,我當初係點樣出軌,點樣傷害佢?諗到呢到,我不禁茫然若失。
 
我發呆左一陣,芷怡忽然拋低左對筷子,走左過黎我身邊,雙手攬著我,細細聲咁啜泣。我輕輕掃住佢既長髮,安慰佢︰「冇事既……冇事既……」
 
芷怡抬起頭,雙眼通紅咁望住我︰「呀歸,你……你係唔係會一直陪住我?」「我梗係會啦。」佢輕輕抽泣︰「我好驚,你……你……會唔會好似爸爸咁,又突然走左去,留低我一個。」
 
我全身震左一震,無言以對。芷怡忽然係我塊面到錫左一淡,我呆左望住佢。芷怡捉住我隻手︰「我知道,你係有苦衷架,係唔係?個日一定係發生左D事,如果唔係,你……你係唔會同第二個女人……你……你仲係好愛我架,係唔係?」
 
我沉默左一陣,然後鬆開左佢隻手︰「一個男人同一個女人上床,仲可以有咩原因?開心咪做囉,世界咁大,我冇理由淨係對住你一世架,男人逢場作興,好正常啫。」芷怡呆左,佢大概無諗過我竟然會咁樣講野,但佢亦都唔知,其實講呢句說話個陣,我個心滴緊血。
 
芷怡呆完之後就坐左係地上,佢冇喊,或者係因為眼淚已經流乾左,佢淨係怔怔咁望住我,喃喃自語︰「咁點解,點解你仲要對我咁好……」
 
我唔敢再聽落去,唔敢再回望,就咁留低左佢,離開左,希望芷怡聽到我咁講之後,一次過傷心哂佢,從此可以忘記陳天歸呢個人,最好係連我死,佢都唔知道,唔會為我而悲傷。或者咁做,就係我唯一可以給予既,最後一道守護。
 
又過一個月,我既身體愈黎愈差,隔左幾日,細菌感染,我就入左醫院,生命比我想像中流逝得更快。
 
屋企人好傷心,甚至連大嫂都冇再嬲我,仲話佢知道,以前對我唔係咁好,覺得我成日搵呀哥笨,但大家到最尾,始終都係一家人,希望我堅持落去,唔好放棄。
 
我坐係病床上微笑,拍一拍佢手背︰「我梗係會啦。第日靠你好好照顧呀哥啦。」大嫂雙眼含淚,係咁話好好好。
 
每當屋企人探完病,我都訓係床到,呆望白色既天花,係到諗住芷怡既面孔,唔知佢而家傷心完未呢?我打開手機,睇住以前同佢既合照,一齊去過既地方,我冇好似以前咁,偷偷咁流淚,而家既我反而會心微笑。
 
我手機播住張敬軒既「P.S. I Love You」︰「身體裏,沒有永生的細胞,皮肉再新鮮,遲早,亦注定無效……」不禁失笑,呢句歌詞竟然形容得我咁貼切,都唔知係咪專唱比病人聽。
 
我一張一張咁睇番同芷怡、同屋企人影既相,中學、大學、畢業、出黎做野,每一張相都記錄住我既人生歷程,逐一回憶,心入面又滿足又不捨。
 
「不需要有著你,在雲間俯瞰,祝福你,繼續飛……」或者愛情就好似首歌所講咁偉大,係唔需要擁有對方,只要對方生活得好,自己就一樣會好滿足。
 
但其實,係內心深處,我真係好想係呢個時候,門口會突然打開,芷怡走入黎,捉住我隻手,情深款款咁,問多我一次︰「你肯唔肯比我陪你行落去,一齊面對所有野。」然後陪我行埋人生既最後一段路……可惜世事,又邊可能咁完美。
 
回首一生,我好年輕就擁有好多人十世都賺唔到既錢,環遊左半個世界,去過好多人發夢都未去過既地方,但偏偏,最簡簡單單、平淡既生活,對我黎講居然就好似奢侈品一樣,難以擁有。
 
其實,我只不過想好似普通人咁,可以結婚生仔,同伴侶相愛至老……就好似芷怡老豆話齋︰「你鍾意我,我鍾意你,咁就一世。」愛情只係十二個字咁簡單。但係呢D咁普通、咁簡單既生活,個天就偏偏唔肯比我。
 
我無奈苦笑,人生既過山車就快要走到盡頭了……或者係閉合雙眼之際,我仍可以記起,呢間房中,曾經響起悠揚既歌聲︰「逾越了——生——死,珍惜這份愛才算勝利……」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