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我和葛斯這兩年發生的事,恐怕說到二零一七也說不完。但無論過程如何甜蜜,最終我們分開了都是事實。眼前的老鼠苦口婆心問我背後原因。如果正在看這篇文的你是新讀者,你可能會不知道當年老鼠是如何極力反對我和葛斯一起,他甚至因此而和我冷戰了一星期。
 
但如今他聽到我想分手的消息,卻又似乎不忍看見,我知道,因為他在乎我這個好兄弟。
 
「我仲以為你會舉腳贊成我地分手添。」我調侃說。
 
「我當初夠唔贊成你地一齊啦,有意思咩?」他沒好氣地嘆一聲。「係咪佢有第三者?」
 
阿葛有第三者?我不排除這個可能性,但我不知道。他是出了名的大男人主義,我從不會查他的行蹤,他也不會主動報告自己的去向。我們之間相處從來都只是信任,就像這次旅行,我沒有告訴他跟誰去,他也不會過問。
 




但假如大男人主義如他,又怎會對此不聞不問?他根本不在乎我跟誰去旅行,他根本不在乎我。
 
一個小鮮肉侍應將兩杯酒放低,只見他穿著一件粉紅色小背心和黑色排球短褲。我和老鼠看得入神。就像Toby所說,台灣最美的風景不單是人,是男人。
 
「唔係佢有第三者,係我--」我支吾以對,不知從何說起。
 
「唔好玩啦,你有第三者?!」
 
「唔係呀…我……唉,唔識講。」我小眯一口酒,昐望酒精會為我帶來答案。
 




「點會唔識架!而家講緊你兩個人嘅感情呀!」
 
「係囉。」這酒濃但不嗆,我試著喝一大口。「而家講緊嘅係感情問題呀,你估計數呀?有公式架?」
 
而事實上我真的沒有什麼東西可以解釋,最起碼表面上阿葛和我相處一切正常,我們甚少爭吵,興趣相近,他在小學教體育,我喜歡看足球比賽;我喜歡看電影,他是標準的「荷李活片觀眾」;我大學讀電影系,工作是電視台的助理編導,他興趣是拍風景照;他喜歡吃辣,我為了他也開始改吃辣……
 
不過表面穩定的感情,是不是真的代表感情很好呢?或許滿是暗湧?我真正的意思是,我和他相處的感覺,真的是我想要的東西?
 
我嘗試將這種感覺厘清,並解釋給老鼠聽。
 




他聽完的第一個反應是:「咪住咪住……」大口把酒喝掉。「你講一大輪,我都唔知你講乜,我淨係知一樣野,就係你無野搵野嚟搞!」
 
可能他是對的,但為了證明不是只有我「無野搵野嚟搞」,我把阿葛三日前給我的Whatsapp訊息給老鼠看。
 
「林生(這是他平日對我的愛稱),當我聽到你話覺得我地之間變左,我唔敢出聲。原因係我竟然認同,但係我又唔想認同。
當年我同你一齊,你廿三歲。呢兩年入面,你成長左好多,你已經唔係當年嗰個傻更更,喺架小巴到喊到收唔到聲,仲要前面位個乘客俾紙巾你嘅細路。你成熟左好多。
然後你話你想分手,我個心好似一早已經預知會有呢一日咁。我一啲都無詫異,畢竟我同你相差八年,我一直都唔敢同你講,當年我話我仲考慮緊同唔同你一齊,除左係因為覺得你外型唔夠好之外,仲有一個原因係我覺得我年紀大你太多,我唔敢講出口,或者我真係太愛面子。
我知道呢個唔係我地分開最主要嘅原因,我地之間仲有其他問題,可能唔知點開口講,又可能就算講左,都唔識處理,甚至就算我地處理左,都返唔去以前嘅感覺。
我尊重你嘅決定,但係我希望今次旅行你會認真諗清楚,我希望可以同你一齊解決呢啲問題。我等你返嚟香港。」
 
老鼠的臉上滿是可惜的感覺,忍不住問:「睇到呢到,你仲想同佢分手?佢對呢段感情咁認真。」
 
我當然知道他對感情認真。但直到我收到這個訊息為止之前,我都不知道他對年紀這件事介懷,然而,還有多少事他未有告訴我?我隱隱擦去眼角的淚珠,說:「我對呢段感情都好認真,所以我先會決定要分開。」
 
老鼠始終一臉問號。




 
兩個人之間的感情,旁人又能明白幾多?
 
「算啦!出面大把男人啦係咪?無左呢個咪搵過個囉。」老鼠勉強才說出幾句安慰的話。
 
「做咩啫,而家又唔係我俾人飛…你唔洗咁樣安慰我喎,你呢啲說話留番同阿葛講啦……」話說出口之後我也覺得自己好像過火了。「我地只係和平分開。」
 
「下…咁…我係你朋友,又唔係佢朋友,同佢都無乜幾句,做乜要同佢講……」老鼠也有點詫異我說出這樣的話。「算啦算啦,你無事就得啦。」
 
然而,剛剛那幾句話,到底是酒精影響還是發自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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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一點,那邊的店都差不多關門,於是我們徒步走回旅館。
 




我們各自回房之前,老鼠輕輕給了我一個擁抱,淡淡的說了一句「點都好,我地三個都會支持你。」
 
我腦海中回憶著這些年來我們四個人的友情畫面,忽然閃過阿葛的畫面。我有我的四人幫,然而阿葛呢?他現在在香港會是一個人在飲悶酒嗎?
 
當我回到房間,發現電視的聲浪和我出去前一樣,我一邊脫鞋一邊探頭看裡面,Toby的面膜早已乾掉,卻在床上睡著了。我輕輕拍醒他,把電視音量收細。
 
「返嚟喇?」Toby把乾掉的面膜除下,隨手丟在一旁。「老鼠同你講左啲咩呀?」
 
別看Toby平日嘻皮笑臉的,他始終年紀比我們大,思想也是最成熟的。他大概猜到老鼠會和我說到葛斯的事。「想唔想同我分享下?」我本來就無意對他們隱瞞,只是不想主動提出而已。我將剛才和老鼠在紅樓附近的對話一五一十全部告訴Toby。
 
Toby看完阿葛給我的whatsapp後,說:「又估唔到佢會咁認真…」我知道,當年他們三個都不看好我和阿葛。但他說完那句話後就停下來看著我,只給我一個眼神,不說話,看得我很不自然。「做咩呀?」
 
Toby搖一搖頭。「你呃到老鼠,呃唔到我嘅。」
 
Toby的這一句話,仿佛有魔力一樣,使得整個空間都慢下來,我只見他把手緩緩伸過來搭在我的肩膀上,柔和地掃了兩下,未開口,我的淚水便如缺堤般湧下,他輕輕把我拉近他身邊,拍一拍自己的肩,我便整個人靠在他的肩上哭,是痛哭。




 
「我點會唔知你諗緊乜吖。」Toby的話就像一個控制器,每說一句,淚水便竄出來。「你驚佢擔心,你知佢當年唔睇好你地,你覺得內疚,你愧對老鼠係咪吖!?」
 
雖然我本來哭得梨花帶雨,但聽到Toby這樣說居然不爭氣的笑了一聲,然後又哭又笑地說:「唔係呀,仲講到自己好知我諗緊咩咁,又估錯哂!」
 
Toby也一笑然後說:「你夠膽話你唔係驚佢擔心?」
 
「係有小小…我係唔想你地三個擔心我…而且我無內疚囉唔該;事實係我同你地講左呢件事之後,你地即刻夾假期話同我去旅行散下心,我已經覺得好感動。但係呢段時間我不停係到諗,提出分手嘅係我,係,我地係和平分開,但係始終係我提分手先。我覺得自己好煩呀,我唔知自己想點呀,我前一秒好想分手,後一秒又諗緊阿葛。我……」我本來還是有點失笑,但越說越激動,竟然又一次哭起來。
 
Toby輕輕帶開我,大字型躺回床上。「咁咋下話…我都唔記得添,阿葛係你初戀呀可?」
 
Toby這麼一說…我彷如夢中驚醒一樣。和阿葛兩年間安穩的感情,使得我都忘記了自己還是頭一回拍拖。
 
但…這又如何?
 




「你到底係掛住佢所以諗佢?定係覺得自己好衰所以先諗佢呀?」Toby一邊說,一邊鋪好床鋪睡覺。「覺得自己提分手先好衰?覺得自己始亂終棄係賤人?我話你知,如果你唔鍾意佢都仲同佢一齊你就真係衰喇。我地呢啲旁人你更加唔洗擔心,無論你決定係點我地都一定會支持你。你唔好諗咁多野,淨係問自己一句得喇,你到底想-唔-想-分-手?」Toby雙眼早已合上,只差還未打鼻鼾。「你有一晚時間慢慢諗,希望聽朝見到答案…早…抖。」
 
或許Toby是對的,問題真有那麼複雜嗎?還是說我這個戀愛初哥把問題變得複雜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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