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2(4) 16-10-2016 星期日 。杜小峰 -阿峰。
 
台北回來後的這個星期,林伯失了魂似的,走步路也東倒西歪,打電話給他更要等個二十幾秒才有人聽。即使本來為這件事還在生氣的姥姥…我是指Toby--嘻,很久沒有用這個名字稱呼他。即使是他也放心不下林伯。於是我們決定每日陪林伯出外用餐,讓他不會有孤獨感,這大概是去老人院陪長輩的概念吧。
 
而我,作為最瞭解林伯的朋友,應該是吧?當然是約林伯做他最喜歡的活動--看電影!
 
可憐的林伯星期日也要工作,我約定他下班後直接在油麻地電影中心等,林伯很喜歡在那邊看電影,因為那邊的電影都比較非主流,是他喜歡的電影。
 
雖然我們今天要看的是《斯諾登風暴》。那當然了,要我陪林伯看那些入眠電影?不可能!錢不是要來浪費的。
 




晚上七點,我先去戲院取戲票。油麻地電影中心分上下兩層,下層除了買小食、戲票等部門外,還有一家Kubrick在旁邊。我不是林伯那種文青,走進去只會花個十來二十分鐘自拍一張然後放上facebook,標題是「This is lifestyle.」。
 
等到大約七點半,距離電影開場餘下十幾分鐘,林伯仍未聯絡上我,我試著打電話給他,這次響了一下便有人接聽。
 
「吖,Sorry呀!」才一接通林伯便劈頭道歉。「我仲未收得工,又忙到唔記得同你講添!」
 
「下?咁你唔嚟喇?」我看一看手上的兩張戲票。
 
「係呀…Sorry呀,今日真係太忙…唔講住,導演鬧喇。」有時候我真搞不懂他們這些做電視的人,很難想像以前他和阿葛還在一起的時候是怎麼處理這些事。
 




但誰叫我們是香港人呢,港奴就連休息也是一種奢望。沒辦法啦,工作要緊,本來我就對這套電影沒多大興趣,但既然已浪費林伯一張票,總不能連我的票也浪費掉吧。反正都來到戲院門口,光是進去看看祖瑟夫哥頓利域也好。
 
卻在此時我留意到收票口那邊有一個男孩和一個戲院經理爭吵起來,雙方爭持不下。作為一名記者(對,我之前沒有機會跟大家分享,我現在職業是記者,雖然是副刊。)我走近兩步,假裝看海報,其實在偷聽他們的對話。
 
「你地賣錯飛俾我係咪應該你地負責呢?我好肯定係買今日呢一場架」那男的字正腔圓,聲音是好聽的,但在日常生活中卻令人感到很造作。
 
「先生,如果真係我地戲院做錯野我地同你道歉先。但係你呢張戲飛係兩日前,我真係唔可以放你入去。而且今場已經爆哂。我唔可能變到一個座位俾你架。我最多只可以幫你安排另一場。」那經理也算是好態度,但這件事他的確無能為力。
 
「係原則問題呀!」那男的雙眼瞪大,分明怒不可遏,但說話依然是井井有條,沒有氣急敗壞。「我安排左假期嚟睇戲我就係要嚟睇戲,我唔係要賠償,我淨係要入去睇!無位坐我企囉!」
 




那男人確實太過強人所難,那經理快要招架不住,但他也只能夠繼續向那男人說道理。我在零點幾秒間視線向那邊掃過去,發現那男人大約三十至五十歲左右(時間太短難以估計),高瘦,硬要說大概長得像瘦一點的張松枝吧。
 
他們還在繼續爭持不下,我望一望手上多出來的戲票。好吧,做個順水人情,這票也尋回它本身的價值,不會浪費掉。
 
我拍一拍那男人,他氣上心頭,回頭看我時還瞪了我一眼。我把戲票交給他,說:「先生呀,咁岩我朋友放左我飛機,反正都浪費架喇,不如俾左你啦。」
 
那男的和經理先是一怔,應該是猜不到上天會安排我這個小仙子來調解這個紛爭吧。男的手蠢蠢欲動了一會,最後還是說:「唔好意思嘅。」
 
戲院已經開始傳出放映的聲音,我趕緊把票塞到他手中。「嗱,總之張飛就俾左你,睇唔睇就你自己決定啦。」說罷便急步走進戲院中。
 
純粹出於不想浪費的想法,票已交到他手上,我對那大叔絲毫沒有興趣。一會兒後,我在座位上看到那大叔拿著票徐徐走進來,似乎心中還有點懷疑,最後還是向著我旁邊的座位走去。
 
當他看見我時,向我點頭示好,不知道是不是戲院昏暗環境和格調的影響,我懷疑這大叔年輕時應該是頗帥的,最起碼是會打扮的那種。但無論如何,他現在就是一個大叔,他坐下的一刻,我偷瞄了他一眼,還看見他的中年小肚子突出來。明明是那麼瘦,還是有肚腩…
 
而最令我受不了的大叔行為,是他居然從他的背包中拿出一袋中式點心出來,我已經從偷瞄變成目定口呆,只見他拿出一顆大燒賣放到口中。




 
說真的,我有點後悔把戲票送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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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結束,還在播工作人員名單的時候,我已經打算離開。那大叔也不知道是睡著了還是全神貫注地看工作人員名單。我只求不要驚動到他而又可以跨過他。
 
而世事嘛,當然是事與願違了。
 
我不小心跌一跌,不慎用力踢了他的小腿一下。他立即回過神來,原來沒有睡著。
 
「唔好意思。」我本來以為他會罵我,但他卻急急拿起背包,尾隨我出來。我去到戲院門外見他還是跟在我身後,大感不妙之際,他已先上前叫停我。
 
「係呢,你住邊架?」
 




「下?」哪有人會這麼直接便問交談不到幾句的人住哪裡,令我很懷疑真的單純想報答我把戲票送給他?「我好似…唔識你架喎。」
 
「對唔住!係咪嚇親你。」他口裡說著對不起,但行為上還是十分進取。「我諗住睇下會唔會順路車埋你啫。」
 
「哦…我住…」還是編遠一點吧……雖然東涌已經很遠……「我住屯門架!好遠。應該好難順路架喎。」
 
「唔順路……就唯有送完你返去先啦。」
 
媽的,這男人是完全聽不懂人話嗎?
 
「有心喇,我知你係想多謝我送張戲飛俾你,不過我自己返去得架喇。我咁大個人。」
 
他似乎稍稍被我說服。
 
「咁啦,你留個電話俾我,我下次請返你食飯。」他很迅速便拿出紙筆寫低自己的電話。我倒抽了一口涼氣,想不到這人攻勢如此猛烈。




 
我只好說:「其實最簡單嘅方法係你俾返戲飛錢我就得架喇。」
 
他想一想,點頭同意了兩下,卻又忽爾搖頭說:「唔岩唔岩,張戲飛係你朋友,我唔應該俾戲飛錢你,原則上我應該俾返錢你朋友。但係我固然唔識你朋友,所以我就應該請返你食飯,多謝你呢個舉動,而唔係單單同你買張戲飛。」
 
嘰嘰喳喳的說一大堆話,看來我不把電話留給他我是離不開油麻地。我拿電話出來,對他說:「你電話幾多號呀?」
 
「九……唔係喎,係我問你拎電話,應該你俾電話我…」
 
「唔講罷就。」我調頭就走。
 
「呃呃呃,九四二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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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小時後,我回到東涌老鼠家。
 
「幾好吖,肆肆正正咁,俾個機會人試下出街囉。你話係咪呀…大鼻,大鼻~你好肥呀~」老鼠一邊把玩住他的狗,一邊說。還記得當初討厭狗的他第一次看見大鼻時那副嘴臉。
 
「妖,我先唔要大叔囉。」
 
「做人把口就唔好咁賤格。」老鼠放大鼻落地自己玩耍後,拿起我的電話看那男人的照片。「年紀大未必唔好嘅,你睇下林伯個阿葛,如果佢地唔係分左手,我相信阿葛係唔差架喎。」
 
「阿葛俾盡咪大林伯五六年,只不過咁岩一個廿四五、一個就三十一二咁啫。呢個…佢好似大我兩個round咁喎。」
 
「邊有咁誇呀。」他再三仔細看著那男人的whatsapp 個人照。「俾盡咪……四十?」
 
「四十呀大佬!我廿三咋!」
 
「撚樣呀,不如人地打俾你先算啦,話唔定人地只係講下呢。」
 
哼,我還求神拜佛他最好不要打給我。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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