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9 消失的歷史
 
凌素飛遭擊殺,房侍農與水桂麗的傷勢亦復元出院,事件可以說是告一段落。
 
這天,我與房侍農相約到西貢行山,並不是我倆突然喜歡行山,而是有些秘密的事情要說,害怕消息洩漏,所以以行山作為掩飾。
 
房侍農再次偵破一樁大案,受到了警方的高度讚揚,可是他向相關的調查人員說是秦漢滔救了自己和水桂麗,調查人員並不接受他的說法,質疑在漆黑的隧道裡,房侍農難以看清整件事的經過,說他是在受傷、加上極度驚嚇下所產生的幻覺,並且要房侍農和水桂麗休息一段時間才復工,換言之是不需要兩人繼續參與秦漢滔案的調查工作。
 
房侍農忿忿不平道:「我同阿麗講嘅都係真,點解佢地係都要將所有野都屈落秦漢滔身上,話佢同凌素飛係共犯,話佢地分贓唔勻發生內訌。」
 




我知道警方要把這些案件作出這樣的一個定調的原因。
 
數天前,房侍農託水桂麗給我的那條鎖匙,是來自荃灣一所保齡球場的其一個儲物櫃的。房侍農清醒後,便立刻要水桂麗把鎖匙交給我,我心知事情殊不簡單,我帶上太陽眼鏡、鴨嘴帽、口罩,又在到達保齡球場前,在附近行逛了一會,確認沒有被人跟蹤,才走進保齡球場內。我用鎖匙打開了儲物櫃,發現內裡藏有一個旅行袋,旅行袋內藏有一本日記,和二十多隻光碟。
 
我回到家把光碟放進電腦內播放,發現這些光碟的內容涉及到政要高官的黑材料,只要把這些消息向外披露,定會引起社會巨大的震盪,損害政府的聲譽與威信。
 
秦漢滔的日記披露了他一直秘密跟蹤了數十個目標,目標人物有中港政要、公僕警員、鄉黑巨賈,他在出事之前已經把部份資料寄給各大傳媒,但直至現在也沒有傳媒作出報導,甚至連蛇果也沒有報導,只因這些黑材料亦牽涉到他們支持的政黨,其中一片光碟的內容,就是記錄了反對黨的一名議員宿娼幼女的證據,這些桃色醜聞一旦傳出,會對這些政黨做成致命的打擊。
 
秦漢滔生前就是揭露了社會的各種醜惡,所以死後便遭到各種陣營聯手的口誅筆伐,把他污名化,定性為與凌素飛同樣的殺人犯。
 




秦漢滔就是擔心那些傳媒不會如實向公眾披露這些資訊,所以他死前便把這些資訊交託給房侍農,可是現在我得知秦漢滔交託給房侍農的居然是這些黑材料,我權衡再三,還是決定不要把所有光碟交給房侍農。觀乎警方高層為了掩蓋這政治危機,而去把秦漢滔的角色定性為凌素飛的共謀,房侍農是沒能力與整個機構對抗的。房侍農與水桂麗受了秦漢滔的救命之恩,如果我把所有光碟交給房侍農的話,他們為了洗清秦漢滔的罪名,一定會公開這些黑材料,當事件提升到政治層面的話,恐怕二人隨時有性命的危險。
 
我把五張關於警員知法犯法的光碟交給房侍農,道:「依五隻光碟係秦漢滔留畀你架!裡面係有關警員知法犯法嘅證據,你…打算點做?」
 
房侍農接過光碟,道:「做一個真正警察要做嘅事,只要光碟嘅證據屬實,我會用制度入面嘅方法去執行正義。之前寧潔儀自殺案,佢係俾周樹坤老屈,最後留下血書自殺,法官仲只係因為周樹坤警察嘅身份,而去無條件相信佢嘅證供,去裁定周樹坤唔需要為寧潔儀嘅死負上任何責任,如果我係寧潔儀嘅屋企人,我會好絕望。我相信秦漢滔就係因為依一份同理心,所以走去殺周樹坤,佢用嘅係極端手段,但係我覺得警察只要公正持平咁去執法,寧潔儀嘅事件係可以避免。」
 
房侍農與水桂麗根據之前的調查結果推定了唐聖仁鎗殺案、身痕銀行劫殺案和汽車炸彈案都與秦漢滔無關,但是兩人的推論都不被高層接受。
 
房侍農的回應在我意料之內,雖然最初我對他的印象極差,可是大家經歷了這麼多事情,我知道他是一個好人。我把這些警員知法犯法的光碟交給他,曾經考慮過一番,最後我決定把光碟交給他是基於兩點:首先現在警隊的一哥挺注重警員的品格操守,至少上次元朗事件,他願意成立獨立調查委員會去徹查事件;其次這些警員所犯的罪行並不涉及政治,在現在社會要求警務人員不能徇私枉法的價值觀下,我覺得房侍農應該會順利把這些黑警繩之以法,這個時代法治仍未腐敗透頂,希望房侍農可以執行正義。至於那些官商鄉黑的黑材料,我心想就算把這些證據公諸於世亦不會有作用,如果我不想惹禍上身,正確的做法是把這些光碟銷毀,否則被那些人知道我有他們的犯罪證據,說不定會買兇把我殺死,可是我這樣做的話便對不起秦漢滔,歷史不能這樣消失,其實我還有自己的私心,說不定這些罪證在某日某天可以有作用。
 




房侍農喚道:「阿志、阿志,你諗咩諗到咁入神啊?」
 
我道:「無,係呢!你同madam water點啊?依家佢有咗你嘅BB喎!」
 
房侍農搲著頭,道:「經歷咗今次依件事,我認識到珍惜眼前人依句老土嘅說話,我向佢求咗婚,佢都應承嫁俾我,我過幾日就去佢屋企過大禮,再去註冊,到時擺酒要你做伴郎喇!」
 
我笑道:「依層無問題吖!睇到你咁幸福,我都為你高興。」
 
房侍農又道:「阿志,之前我賭波贏咗錢,有四十個喺你到。」
 
「係啊!你結婚要用錢,係時候俾返你喇!」
 
房侍農搖頭道:「我知道秦漢滔有個女,發生啲咁嘅事,警隊都唔會有長糧同恩恤俾佢,你幫我將嗰四十萬俾佢啦!」
 
我點頭道:「依層交俾我啦!我會同秦漢滔屋企人聯絡架喇!」




 
房侍農又道:「之前你同我講師父話秦漢滔係兇手,但結果兇手係凌素飛,我就諗今次師父係咪講錯呢?但諗深一層又唔算,依家警隊、傳媒都咬定佢都係其中一名主謀,佢嘅污名相信都成為以後嘅歷史喇!」
 
房侍農的話不禁讓我反思,究竟是不是因為我的介入引起了蝴蝶效應,產生這樣大的變化呢?細心一想,雖然一個人本來的性格並不會因為我的介入所能影響的,一個立心以極端方法執行正義的人,並不會因為私利去傷害無辜的,唯一合理的解釋,就是我在原來的時空看到的「事實」是別人捏造的,而我來到這時空以別人捏造的「事實」成就了現在的歷史。
 
因為之前我說中了911恐襲,讓我的說話變得有份量,所以我在記者面前說出秦漢滔就是兇手影響了記者,而記者亦朝著這個方向去報導,之後「死而復生」秦漢滔死在隧道裡,讓大眾咬定了秦漢滔與凌素飛是一夥人,而警方又朝著這個方向去結案。
 
想到這裡,我不禁直冒冷汗,這次事件中,我沒有改變「歷史」,反而成就了「歷史」,如果我沒有在記者面前說出兇手就是秦漢滔的話,他會不會假死呢?又或者按照原來的「歷史」,秦漢滔在數年後才「伏法」,房侍農與水桂麗會不會被凌素飛殺死呢?我自以為掌握了歷史的軌跡,可是忽略了歷史都是由人去撰寫,這次我就是被歷史摔了一跤。
 
***
 
雖然房侍農要我把四十萬轉交給秦漢滔家人,可是如果貿然去找他們便有些突兀,加上我曾經在一眾傳媒面前指控秦漢滔是劫殺案的真兇,不知道他的家人會有什麼想法。
 
於是我把事情對陳依官說,陳依官訝道:「點解你要對秦漢滔屋企人咁好啊?秦漢滔唔係差啲殺咗房侍農同你咩?」
 




現階段我不想向陳依官說出實情,推說道:「禍不及妻兒,秦漢滔死咗,佢屋企人都好慘架喇!」
 
陳依官沒有去尋根究底,他建議道:「咁…一係你用自強會嘅名義損錢俾佢地囉!自強會係一個學生組織。喔!仲有啊!王采堤以前都同秦漢滔個女讀同一間小學,有依層關係,你叫埋佢去應該好啲。」
 
陳依官這提議甚好,於是我聯絡了王采堤,我致電給王采堤,請她以自強會秘書長的身份去聯絡秦漢滔家人。
 
能夠被推舉為自強會新一任秘書長,王采堤的溝通能力與交際手腕,當然有一定水平,王采堤與秦漢滔家人取得聯絡,相約了上訪時間。
 
王采堤向秦漢滔的家人提及我亦會做訪,對方沒有什麼異議,於是我便與王采堤一同前往秦漢滔家中。
 
秦漢滔的太太開門給我,對方一臉憔悴,顯現丈夫的死給予她很大的打擊,加上傳媒狂追猛打的追訪和報導,讓她受到很大的壓力。
 
我把裝有四十萬現金的公文袋交到她手中,道:「秦太太,依到有四十萬,係一啲有心人籌募返嚟,希望可以解你燃眉之急,妳節哀順變啦!」
 
「吓!咁多錢?」秦太太接過公文袋後淚如雨下,道:「阿滔喺警隊做咗十幾年,出咗事後,無人搵過我地,當我地係瘟神,但係…你…居然俾咁多錢我地兩母女。」




 
秦太太應該有看到新聞報導,知道我曾經在傳媒面前力指秦漢滔就是銀行劫案的兇手,所以她的說話變得欲語還休。
 
我道:「我地知道你地遇到困難,所以籌咗依筆錢,希望幫你地度過難關。」
 
秦太太道:「成先生,我知道你有仙緣,但係阿滔唔係啲咩嘅殺人魔,佢好有正義感,成日去幫人,佢點會殺自己夥計啊?」
 
秦漢滔的日記記錄他殺了韓軍、湯伯符的手下、史子義三人,雖然這三人罪有應得,但不能說他沒有殺人,只是警方把凌素飛所殺的人,都加諸到秦漢滔頭上。
 
秦太太現出救助的眼神,希望我可以認同她的觀點,我顧左右而言他,道:「秦太太,其實依家最重要嘅係妳地兩母女日後嘅生活,我相信秦先生都好認同依點。」
 
秦太太搖頭,哽咽道:「阿滔佢唔會殺人,佢點會殺人啫?」
 
每個人都有另一面,只不過秦漢滔沒有在秦太太面前顯現出來,秦漢滔的日記記錄他瞞著秦太太行事,就算他第一次假死後,也沒有找過秦太太,現在經歷了丈夫再死一次的打擊,秦太太的情緒受到很大困擾。其實我也很難理解秦漢滔的行為,他有自己的家庭,為何他會把公義看得比自己的家庭更重要?他在日記說是希望女兒長大後可以在一個講求公義的社會生活,所以他難以忍受那些徇私枉法的執法者去破懷社會法治,然而他這樣做卻讓他的女兒失去了父親,究竟這樣做值不值得呢?或者這個世界就是需要一些不去計算自身利益的去實踐一些外人看來不值得的事。
 




我完成了房侍農的委託,與王采堤一起離開秦漢滔的家。
 
王采堤替我不值,道:「會長,其實秦漢滔咁樣害你,你駛乜對佢屋企人咁好喎?」
 
王采堤和陳依官一樣,問了我一個近似的問題,看來大眾都相信了傳媒的報導,對秦漢滔和凌素飛是共謀的說法深信不疑,而傳媒作出這樣的報導,我也在這件事上起了關鍵作用,看來秦漢滔魔警的罪名再也難以洗脫。
 
我不能向王采堤說出真相,只好道:「咁佢屋企人係無辜嘅,佢地嘅情況好慘,無恩恤金,又無人幫,仲要背負秦漢滔嘅罪。」
 
王采堤聞言,讚道:「會長,你真係又大量、又有同情心,秦漢滔想殺你,你都肯以德報怨。」
 
我尷尬地笑了笑,轉開話題道:「係呢!之前妳入咗醫院,無咩大礙嘛?」
 
王采堤搖了搖頭,道:「我只係擦損下,留院觀察一晚就出咗院喇!」
 
我道:「係呢?妳救咗我,我都未正式多謝妳,如果今次唔係妳,我諗我已經炸死咗喇!多謝妳救咗我啊!」
 
王采堤臉頰微紅,道:「會長,可以幫到你係我嘅榮幸,你係…好人嚟,你幫咁多人,好人有好報啊!」
 
我聞言感到有點奇怪,心想怎麼一位這麼可愛的女孩子,說話與飯桶武那些人這麼相似,不過奉承的說話出於可愛女生口中,比起飯桶武說的更動聽百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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