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裏的時候,老豆竟從嘉晞的房間步出來。 

阿鈞露出幸福的笑容,老豆卻彷彿一臉倉皇。 

「咦,嘉晞……返咗黎啦?」 

他坐過來身旁。 

「係呀!今日你做大廚,真係好好味。」 



「難得可以同坐 何以要忌諱赤裸」 


阿鈞暗暗承諾,就算回到了自己的身體,也要這般誠實表達自己。 


「嘉晞你……開過我嘅衣櫃?」老豆沒有理會我的稱讚,看了看浴室的方向,緩緩地問我。 

「吓?冇喎……啊,係呀。」 



平時摺衫擺衫都係鄧嘉晞做埋。我而家係嘉晞,好似應該答返係先啱。 

「你……」不安隱藏於他的眉宇之間。 

話還未完,用毛巾裹着頭髮的老媽子步出了浴室。 
老豆沒有再繼續他的話。 

「嘉晞,今日咁夜先返嘅?」老媽子拆開毛巾,呼呼風筒聲在客廳響起。 

「係,係呀。我喺同學屋企玩嘛。」李靖瑜的笑容突然又浮現腦海。 



「聽日星期六,我地係咪話去行山?」我主動問起早上提過的事,其實我頗期待的。 

「好喎!獅子山或者寶馬山都唔錯呀!等阿哥返黎問埋佢先啦。」老媽子也露出期待的笑容。 

「都好呀,間唔中行吓山都好。」老豆連忙和應。 

鄧嘉晞個傻妹到底去咗邊呀,咁耐都未返。

「係喎老豆,你頭先想講啲咩?」我再次望向老豆,他今天總好像有點不自然。 

「嗯…冇嘢啦。」老豆口雖說着沒事,眼晴卻依舊認真地盯着我,讓我也怪不自在的。 

「哦…咁我入房先啦。」將用過的碗碟洗了洗,準備on skype找栗子妹。 




一進房間,發現昨晚拾起的那盒避孕套,正安靜地躺在書桌上。 

正打算send個message給嘉晞問她在哪,有個未讀的message,來自陌生的電話號碼。 


「你係咪到咗屋企啦?」 

一股電流流遍全身。 

「係呀。你唔關心嗰個嘉晞,關心呢個嘉晞嘅 。」 

哼哼,快啲承認你已經開始關心我啦。 

「唔係呀,我打咗比佢啦,佢跟咗你班朋友去打機,而家返緊黎啦。」 



嘖,原來真係無差別對待,佢對個個都係咁嘅……。 


我為自己竟然開始妒忌自己個妹,好好地恥笑了一下。
跟栗子妹skype完,已是晚上十一點。 

老豆老媽子一早進了房間。 

我攝手攝腳地拿着那盒避孕套步出客廳,準備把它丟到垃圾房。 

再次回到家中準備鎖門,才看見嘉晞拖着我的身軀,慢慢地步出升降機。 


「咁夜架,唔駛逼自己同班痴線佬打咁夜架喎。」 



我想起她這兩天為了扮演好我,花了不少時間搞清楚每種game的玩法。 

「唔係嘅,我都唔係好想返屋企。打機幾好呀,你班老死好串又好風趣。」她無力地回話,整個人躺在梳化上。 

哈,看來她也終於發現男人間的情誼就是在互相羞辱的過程中變得深厚,跟女人完全不一樣。 

「同軒仔佢地班人打機肯定冇時間食嘢。我叮熱返啲意粉你食呀。」 

我將老豆早已留好的意粉放進微波爐。 

「我…冇乜胃口。係喎,你又知我去咗打機……李靖瑜知道晒一切? 」她看了看眼前的意粉,一臉疲倦。 

「呢樣嘢,遲啲再講。食咗嘢先。蕃茄意粉喎,老豆煮架喎!黎啦,食少少啦。」 

我摸了摸她的頭。 



她乖乖地捧着碟子,慢慢地吃了幾口。 
嚥了下去,開始愈吃愈大口。 

幾滴眼淚滴了在意粉上。 

「鄧曉鈞,我真係好辛苦呀,我真係唔知自己忍得到幾時呀。」 

她放下碟子,忍不住將頭埋在我的肩膊,瑟縮着。 

「咁...就唔好忍,有啲咩想講嘅,就講比我知。」 

我只懂一直摸着她的頭。 

她搖了搖頭,擦了擦眼淚。 

「我唔想講比你知之後令到你都唔開心,好似我咁痛苦。」她抬起頭來。 

「我地知道咗都改變唔到啲咩。」 

她的眼淚沒有停下來,再次靠在我的肩膊。 

我的心也彷彿被甚麼東西揪着,好難受。 

「咁,等你想預備好要講嘅時候,記得話比我知。我唔介意分走你嘅眼淚同痛苦。」 

「嗯。」 很重的鼻音,我感覺到右肩濕了一大片。 

「早啲抖啦。」 

「嗯。」她抽了抽鼻子。

( 嘉晞視角 )

「鈞!咁準時嘅,刷個牙洗個面黎食早餐啦!」 

踏出房門,媽一身運動裝束,特別是那條以前陪我練跑時買的運動長褲。 

這麼有活力的她,也算是少見。 

「嗯。」我擠出一個笑容。 

今天要跟他們去行山。我已是最遲起牀的一個。 

鄧曉鈞已經在啃着三文治,興奮地跟爸媽討論一會兒的路線了。 
他沒有說出口,但我知道,他終於變回那個不再事事都往肚子裹吞的鄧曉鈞了。 

方桌前的他們有講有笑。真羨慕。 

如果我沒有看穿這假象,大概也可以笑得如此開懷吧?
我恨自己,恨自己發現了這些從來不想知道的事。 

我也恨自己懦弱,不敢告訴任何人,也不敢承受告訴以後可帶來的後果。 

我最恨那個人。 

是他將這一切變成假像。 


大概是一年以前就發現了他常跟不知名的女人傳奇怪的訊息。 

=smallAmy:老公~我著呢件衫好唔好睇呀?(kiss kiss kiss) 

[紅色低胸長裙,自拍] 

Amy:買比我好唔好呀?(heart heart heart) 

AT:哈哈,一陣同你去買啦bb (kiss kiss) 

Amy:我都知老公對我最好 

AT: 九點黎接你 

AT: 咁你知今晚要點報答我啦(smirk face) 

這amy還不是唯一一個。 
想也沒想,將這幾個女人的記錄刪掉再封鎖。 


垃圾,人渣。 
將你電話拋入馬桶。 


「爹啲!頭先我電話爆晒分鐘,想借你嗰部煲粥……但係一唔小心手跣,就跌咗佢落馬桶……」我就是如此厚顏無恥。 

「呃,你做咩唔問我就拎我電話!你知唔知…你知唔知我今晚仲有個好重要嘅會要開架!而家冇咗部電話你叫我點?你……」他在一瞬間漲紅了臉。 

知呀,你同amy開會呀嘛。 

我閉上眼,等待巴掌落下。 

「唉,算啦!唔食啦!」爸將我煮的飯菜推開,徑自拿起車匙離開家裏。 

去囉,我知,你個會好向左走向右走重要架嘛。

那一夜,爸沒有回家。 

第一次感受哭着醒來,發現枕頭都濕了一大片的感覺。 

以前還以為電視劇都在騙人。 


夢中跟爸攤牌,他後悔。 

毅然答應會跟那些女人斷絕來往。 


然後,媽永遠也不知情。 

鄧曉鈞也永遠不知情。 


只有我,跟我早已無法再信任的他,共同埋藏這秘密。 

或者真的改過自新。或者在我再也發現不了的情況下更加放肆。 


止不住眼淚。 

除了恨他,也恨自己這樣笨,不懂如何處理。 

從我看透這假象的一刻開始,就只有往前走的選擇了吧? 

選擇永遠愧疚地當個幫兇,或是選擇劃破這個虛假的男人的面具。 


「嘉晞呀,你唔好嬲爸爸啦。佢係一時嬲得濟先會發你脾氣架咋。一陣媽咪陪你,我地去買過部電話比佢,好冇?」 

媽媽她,居然還要到我的房間安慰我。 

還要幫那個口裏喚着別個做愛人的渣宰說好話。 


到底有沒有一個正確的做法。 

到底我要如何抉擇,才能將她受到的傷害減到最低。

我恨透了自己。 


我懦弱,盡做些於事無補的發洩行為。 

刪記錄,丟手機,丟condom。 


一年以來,都在苟且偷生。 

一年以來,都在背叛自己。

昨晚鄧曉鈞給我吃的那碗意粉。 

我真的恨透了那味道。 

為甚麼要讓我感受家的溫暖,然後要我失去它。 

還要我決定撕不撕開這永遠不會結痂的傷口。 


看着方桌前的他們。 

「阿囡, 食飽啲呀。」 

「阿囡,一陣帶多枝水去啦。」 

今天那個男人對鄧曉鈞好像額外殷勤。 

又遞這個又遞那個。 


個心根本唔喺呢個屋企到,咁你再做呢啲多餘嘢又係想點。 

我根本唔想估。 

唔好掂屬於我嘅手呀,你好污糟。 

全部男人都係犯賤。 

... 

我到底應唔應該講比鄧曉鈞知。 

佢會唔會......會唔會企係嗰個賤人嗰邊。 

又或者,面對啱啱先復得嘅家庭溫暖,面對可能會瓦解嘅一切, 

佢又接唔接受得到?

「難得出黎行山,暫時放低嗰啲唔開心嘅嘢啦。」我轉過頭,是媽媽。 

「係呀,今日呢個山好難行架!要打足十二分精神喎。」鄧曉鈞用屬於我的手,搭了在我的肩膊上。 

還以為可以輕易蓋着自己的哀傷呢。 

深呼吸。 

「嗯。我準備好架啦!」起碼,在媽媽的面前, 不能讓她擔心。 



行了一會兒,路面尚算平坦易行。 

「嘉晞,你會唔會見攰呀?」 

眼見那男人將水遞給鄧曉鈞,一副噓寒問暖的模樣,真令人作嘔。 

「哈!邊有咁易攰呀!」鄧曉鈞伸了伸舌頭。其實,他扮演我好動的樣子,還真的挺像的。 

雖然我已不可能再以這般友善的態度面對那個人。 

「覺唔覺得你阿爸今日好似特別關心嘉晞?」走在我身旁的媽媽擦了擦額頭的汗,露出日光般溫暖的笑容。 

連媽也察覺到了這情況。果然是有點不尋常的地方。

已經行了好幾段崎嶇甚至陡峭的路段,累到不行。 



食屎,鄧曉鈞呢個淨係識坐喺房間打機嘅身體,實在廢到冇得再廢。 

平時肯定係連運動都懶得做,等他仲咁理直氣壯用柔情鐵漢嘅身份鼓吹人地練武起革命。 

之後一定要好好鞭策佢先得。 



我望了望眼前的鄧曉鈞、媽媽、還有那討厭的人。 

他們怎麼可以依然一臉輕鬆! 


「鈞呀,慢慢爬上黎,小心啲沙石呀!」 

唉,無盡的挑戰待我去征服。 


到底是誰說要行這如此高難度的山…… 

憑鄧曉鈞身體的能力,挑戰性簡直媲美用一無所有模式玩dark souls。

不知過了多少個小時。 


好像登上了峰頂。 

不肯定,雙腳早就麻得沒了感覺。 


鄧曉鈞走到了我的身旁。 

「我好肯定,你係想將我嘅靈魂同你嘅肉體埋葬係一齊!揀個咁難行嘅山,你知唔知你自己個體能有幾差呀!」我像快要虛脫一樣,連搥他的肩膊的力度也毫無攻擊力。 

「唔好嘈住啦,你睇吓先啦!」他示意我望望眼前的風景。 

 

眼前,一望無際。 
天空裏,浮雲悠游。 
群山,連綿起伏。 
好美。 

呢到,真係香港? 

「好似好老土咁,但係我想話比你知,只要你肯,我地一定會一齊行落去。 

以後我地都可以互相扶持架,即管相信我。過程有幾艱難都好啦,唔會有我地行唔到嘅路架。」他搔搔頭,用我的臉做出傻笑的表情,樣子蠢呆了。 

而家先發現,原來Seven都真係可以單純係表情嘅問題。 


多謝你,鄧曉鈞。 

我……

「喂,喂!醒一醒呀!」 


「曉鈞暈低咗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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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曉鈞視角 )

到底是甚麼樣的煩惱,才能讓這麼一個女孩,連此刻沉睡中也在皺着眉頭。

又想起她在山上暈倒前的一刻。
那無力的笑容,那準備說些甚麼的模樣。
傻妹,你到底背負住啲咩……

昨晚的她明明如此沮喪沒有精神。
還被我逼着去行這麼難行的山。

諗住開解佢,到頭來,好似反而仲令佢受到更多嘅折磨。

到底要做啲乜,我先真係幫到佢……

啊!


從灰色的房間走回她那淺綠色的房間,打開了skype。

「吓?你問我你最大嘅煩惱係咩?」栗子妹的聲音強烈地投訴着,等待我為這突如奇來奇怪的問題作解釋。

「嗯。以你對我嘅了解,你覺得係咩呢?」

「嗯……應該就係梁家穎啦掛?」她想了幾秒後回答。

不,不像是那麼瑣碎的煩惱。
區區一個梁家穎,真的有可能讓嘉晞昨晚哭得那麼傷心欲絕嗎?

栗子妹仍舊苦惱地想着。

對於不太擅於觀察、只憑藉交談了解別人的她,大概以為我出了道難題作友情測試。


「我諗,嘉晞佢最大嘅煩惱係關於感情同男人。」打了給李靖瑜,得到了這樣的答覆。

「講多啲?」出乎意料的答案。

「嘉晞佢嘅感情嘢…佢從來都唔講,連我都唔清楚。」她停了停。
「不過,嘉晞佢……唔相信男人。」

「呢樣嘢真係從來都冇聽佢講過喎…」 雖然我對嘉晞的了解也是在交換以後才突然加深。

「係咪你地女校嘅女仔都慣咗靠自己,廢事依賴男人咋……」

「唔係咁架囉!每逢有人問起嘉晞佢點解唔拍拖嘅嘢,佢都好決絕咁講因為男仔定男人都好,全部都係冇個好。」

「……」

我以為單純係因為佢都搵唔到啱嘅男仔……
點知真係同我諗法一樣……
「 哈,或者你都係時候搵返個男仔保護你啦!」栗子妹開始放鬆下來了。

男朋友……?

嘖。
我咪就係保護嘉晞嗰個男仔囉!

「得啦得啦,我有分數啦。」

我覺得嘉晞唔駛咁急住拍拖囉,男人冇個好架,早拍早比人hurt。
 



我相信一個人唔會無啦啦抗拒一樣嘢。
究竟係受過啲咩刺激,先會令佢咁抗拒異性?

「呀!係唔係關上次你同我講condom嘅事呢!」仍在電腦另一端的栗子妹突然又再打來。激動的聲音中有幾分顫抖,樣子卻自信得像剛從四驅車大賽勝出的桐生一馬。

真好笑,果然,把不屬於自己的煩惱說出口,是何等容易的事。

不過說真的,栗子妹倒是道中了一個我快忘掉了的細節。

那天丟掉的避孕套,是老豆的吧?

會不會…

「嘉晞?」房門發出咯咯的敲門聲。是老豆,嚇我一大跳。


「我一陣再打返比你。」隨便跟栗子妹掛了線。

「老豆?」我打開房門。

「睇吓你瞓未啫。你阿媽今日行得好開心呀,不過真係行得好攰,瞓咗lu。」

「哦……咁你搵我,有事?」被栗子妹提醒了那盒避孕套的存在,我下意識地對老豆有些防備。

「既然你都咁直接問,我都唔兜圈。」老豆清了清喉嚨。

「你喺衣櫃拎走咗我嘅嘢,仲放咗係自己間房,係咩意思……?」

佢嘅嘢,就係指嗰盒condom啦…


「咁不如我又問吓你,嗰樣嘢,你係用黎做乜?」

老豆的樣子漸變成鐵青色。

「嘉晞,我唔想你咁樣同我講嘢。唔好當我犯咁審。我知我講咩,你都可能唔會信,不過總之,真係唔係你諗咁樣。」

哈,大家都係男人,淨係憑你呢句,我已經知唔駛信你。

「睇黎你覺得我好好呃咁喎?講吓我係點諗,你個解釋又係咩?」

老子再多嘅厹都處理過,毒向左走向右走唔質人你唔好當我仲係你個傻囡。

「我唔知你點諗,但我知如果你唔知頭唔知路咁亂講嘢,只會傷害到其他人。你唔想頭家散,就唔好諗住向媽咪或者阿哥亂講。」

有一刻,真的有一刻。
我以為我被這所謂的理由阻止了。

家的感覺,我以為我在這段日子終於抓實了它的尾巴。

原來都只是自以為是。


下一秒,已經用鄧嘉晞的身體做了個不錯的反應。

砰。

一直以來,想模仿遊戲主角般揮拳好久了。


別一臉難以置信的樣子。
別把你的鼻血滴污鄧嘉晞的房間。

「我冇講啲咩,亦都唔覺得嗰個係我目前嘅責任。我嘅責任,啱啱就履行完畢啦。有冇醒,就真係睇你。」他依舊一聲不響,摀着鼻孔。

「仲有,唔好將搞散頭家嘅罪名推埋黎。你擔當得起,我擔當唔起。自己諗好點同佢地講,唔好逼我出手,你會好難睇。」

砰的一聲關了門,只剩嚇呆了的他站在門外。


一想到他今天一整天對嘉晞的軀殼那麼好單純是為了掩飾他的骯髒事。
Hi。
早知道剛剛應該再娘一點,踢JJ。


鄧嘉晞,這個,就是你痛恨男人的原因了吧。
這個,就是你說不出口的煩惱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