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林裏面遇見你: 十一
我仍然好唔捨得嘉欣，但既然個天幫我決定咗，我唯有接受。
我買咗一隻鑽石戒指同一紮紅玫瑰向Vivian求婚，佢好開心咁接受咗。
之後嘅嘢，我就交晒畀Vivian安排。
「我地等唔到樓價跌㗎喇，政府啲辣招最多都係得短期效果，而家唔買遲啲就仲貴。而家四百萬樓下可以做按保借到九成，你啲積蓄應該勉強夠畀首期同印花梲，唔夠嘅，我可以賣啲股票。我地兩份糧夾埋應該可以過到壓力測試。」
「嗯。」
「至於婚禮呢，我阿爸應該可以借十萬八萬畀我。你又問下你阿爸阿媽啦，不過最好同佢地講係借嚟買樓。」
「嗯。」
「先排我同學喺朗豪坊擺，我覺得幾好喎，個view好靚，啲嘢食又唔錯，係個場細啲啫，不過十幾廿圍應該冇問題。如果你阿爸阿媽肯借多啲，咁就梗係多啲選擇啦。你有冇去過Continental呀？我勁鍾意嗰條雲石樓梯！當然啦，我地可以照樣慳慳地擺酒，留返多啲錢去honeymoon，又或者去關島行禮。你覺得點呀？」
「你話事啦，你鍾意我就鍾意。」
「咁都要睇budget嘅，你快啲問下你阿爸阿媽啦。」
「好。」
「我地仲要請個菲傭。 BB出世之前就要請定，睇下佢做成點，如果BB出咗世先發覺佢唔掂就真係揦手唔成勢。而且我大住個肚做唔到咁多嘢，都要搵人幫輕下。」
「好。」
我地搵咗朋友推介嘅僱傭公司，好快就請咗一個菲傭返嚟。
我將飯枱移埋牆，喺空出嘅地方行一張窄床，又沿住床邊裝一塊布簾。我同佢講，暫時忍耐下先，好快就會搬，但我心裏面知道，搬咗屋情況都唔會有咩改善。
自從菲傭嚟咗我地屋企，我每日都聽到Vivian流利嘅港式英語：
「Clean your hands! I tell you before! First thing you do after come home is clean your hands!」
「You come and see! There are still dust here at the corner! 」
「The vegetables are not good. You see? Dry and yellow. Check carefully before you buy, ok?」
「Too much oil la! Half of that is enough la.」
「Don't touch the bed! You touch the dirty clothes before! Your hands are dirty! How can you touch the bed! 」
個菲傭俾佢鬧到頭耷耷，但情況冇改善，佢嚟咗兩個幾月，仍然滿足唔到Vivian嘅要求。Vivian越鬧越勞氣，越勞氣就越大聲。
有一晚，我聽到門鐘聲。打開門，見到管理員。
「過咗十一點喇，麻煩你地將音量收細。」
我同Vivian講，咁樣落去都唔係辦法，不如炒咗個菲傭，請過另一個。
傭嘅問題解決咗之後，我遇到一個更棘手嘅問題。
「隻貓你諗住點？」Vivian問。
「咩點？」
「BB仲有四個月就出世，XD唔可以再留喺度㗎喇。」
「點解呀？我有啲朋友都係又有細路又有貓狗。」
「呢啲人地嘅事吖，我唔會俾我個仔同隻貓一齊住㗎，有菌㗎嘛，仲會敏感㗎。」
「點會呀？XD咁乾淨。而且我睇過網上啲文章，話同貓狗一齊住嘅BB反而會少啲敏感。」
Vivian冇回應。我以為佢俾我說服咗，點知過咗幾日佢又同我講：
「你諗到辦法安置XD未？」
「我地上次咪講好咗囉？」
「講好咩呀？總之你快啲送走佢啦，我呢幾日俾佢搞到皮膚好痕呀！」
「又唔可以一口咬定關XD事嘅，不如同你睇醫生……」
「咁你都唔可以一口咬定唔關佢事啫！」
「你不嬲都冇敏感嗰喎……」
「咁我有咗BB體質會唔同咗㗎嘛，就算我唔敏感，BB都會敏感啦！」
「我已經將XD保持得好乾淨，又唔俾佢入房……」
「唔怕一萬至怕萬一呀！」
「咁不如等BB出咗世再睇下點……」
「到真係有事嗰時就太遲啦！」
「XD仲係BB嗰時我已經養佢，我地嘅感情真係好深……」
「咁我同BB呢？你為咗隻貓連我同BB都唔理？」
「我唔係咁嘅意思……」
Vivian突然衝去窗邊，打開晒啲窗紗。
「你做咩呀？」我問。
「你唔送走佢吖嘛，我就用我嘅方法，我由得佢自己跳落去！」
「唔好呀！」
我即刻閂返啲窗紗，點知我呢頭喺廳度閂，佢嗰頭就去房度開。
我衝埋去攬住佢。
「好啦好啦，我諗下辦法，你畀啲時間我！」
我成晚瞓唔著，腦海不斷浮現Vivian打開晒啲窗紗嗰一幕。
咁大個人第一次驚到飊冷汗。
第二日，我打電話畀阿媽，問可唔可以將XD擺喺佢度。阿媽話佢冇所謂，但要問下阿爸。
阿爸斬釘截鐵咁拒絶咗。
我跟住喺各個羣組留言，徵求可以收留XD嘅人，仲搵埋嘉欣。
我將前一晚發生嘅事講晒畀嘉欣知，然後問佢可唔可以收留XD。
「我一直都想養貓狗，但我媽敏感。」嘉欣3:54PM。
「Oh no！如果你可以收留佢就好。😢」家俊3:55PM。
「俾主人遺棄好可憐㗎，不如你地再傾下啦。」嘉欣3:56PM。
「我可以講嘅都講晒，佢唔聽都冇辦法。😔」家俊3:56PM。
「其實佢地一直以來相處成點？Vivian以前都唔鍾意佢定有咗之後先係咁？」嘉欣4:10PM。
「Vivian搬嚟嘅時候XD已經喺度，佢嗰時已經唔鍾意，但都接受咗。而家突然話要送佢走，我都唔知可以點。」家俊4:11PM。
「會唔會係荷爾蒙變化令佢情緒波動？不如搵人暫時收留XD，等佢生完BB再傾。」嘉欣4:17PM。
「BB未出世已經咁緊張，出世之後可能仲弊。我怕XD留喺度會有危險。」家俊4:18PM。
「咁希望搵到主好人家收留佢啦。😔」嘉欣4:20PM。
「唯有係咁。😔」家俊4:20PM。「Btw，我地已經幾個月冇見，有冇機會去探你？」家俊4:21PM。
「暫時唔得。」嘉欣4:23PM。
「😔」家俊4:23PM。
幾個星期後，財務組個EO話佢朋友幫我搵到一對年輕夫婦收留XD。佢地已經有一隻貓，屋企裝咗窗紗。
送走XD之前嗰晚，我走去瞓喺已經熟睡嘅XD身邊。我將自己彎成佢嘅弧度，用個肚緊貼住佢個背脊。我靜靜感覺佢嘅體溫同呼吸，又將自己嘅呼吸調較到同佢同步。
醒返嘅時候，天已經光。我發現自己大字形咁瞓咗喺XD張毯上面。XD已經走開咗。
我將XD放入寵物袋，然後攞埋佢啲玩具雜物同食剩嘅貓糧，起程去佢嘅新主人度。
XD嘅新主人住喺太子一幢唐樓，位置喺一間叫「禾馬」嘅餐廳上面。當我從對面馬路望到個「禾」字招牌嘅時候，一對著住運動衫褲、身材矮小嘅男女喺招牌下面同我揮手。
佢地幫我手攞嘢，然後同我一齊行上七樓。
一入屋，我就知道佢地係愛貓之人，屋裏面每一個角落都有貓嘅蹤影──貓形掛鐘、貓頭紙巾套、貓爪咕臣、貓腳杯、貓尾掛勾……──我好似去咗一間貓精品專門店。
我放XD出嚟。佢好似喺自己屋企咁，一時跳上貓架，一時瓹落枱底，一時攤喺梳化前面嘅地毯上面。
我坐喺梳化同男女主人傾計。原來佢地本來有一對八歲嘅花貓兄妹，但哥哥喺幾個月前因為腎衰竭死咗。
我有信心佢地會對XD好，只係唔知XD同隻花貓相唔相處得嚟。佢地話會留意兩隻貓之間嘅相處，又會傳XD啲相畀我睇，仲話我可以上嚟探佢。
走之前，我緊緊抱住XD，喺佢耳邊講：
「你要好好生活！」
我放低XD，慢慢行去門口。XD睩大雙眼望住我，茫然得嚟又好似知道啲嘢。我忍唔住走返埋去抱住佢，將塊面埋喺佢啲毛入面。眼淚順住啲毛一滴一滴流落佢個背脊。
男主人走埋嚟，拍拍我個膊頭。
「拜託你地。」我話。
我將XD遞畀佢，但XD跳咗落地。
XD背向我地踎喺地上面舐毛。我趁佢拎轉身之前急急離開。
大門閂埋嘅一刻，我透過門罅望多XD一眼。佢仍然背住我。
我一仆一轆咁走落七層樓梯，然後行返去地鐵站。我覺得全身嘅神經線都處於受刺激嘅狀況。我想爬牆，想踼跌啲垃圾桶，想咬住條欄杆，想打身邊嘅人。
我打咗個好長嘅訊息畀嘉欣，由XD嘅新屋企、新主人，講到我地講再見嗰時嘅情景同我嘅心情。打完之後，個人先定返落嚟。
我喺尖沙咀站落車，打算去佔中疏散嗰日想去但因為撞到嘉欣而冇去嗰間機舖。
我大約記得間機舖喺星光行嘅一樓或者二樓，但我行勻晒一樓同二樓都搵唔到。上網查，發現原來間嘢喺2012年已經執咗。
我落返街，但完全冇諗要去邊，只係順住人流嘅方向飄浮，每當有路人擋住我或者撞埋我度，就改變方向。
嘉欣仲未睇我個訊息。我好驚佢又唔睬我，因為我真係好需要佢。
但我可以要求啲咩？我只係一個連自己心愛嘅貓都保護唔到嘅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