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

送別綻思後,我站在行車橋底下的機場巴士站,從縫隙中望向天際。
試圖代入飛機內綻思的心情,內心則依然揮不去掏空和沉重的矛盾感。
在綻思走後不到一個星期,力康、阿木和倩螢也相繼到內地實習。
結果,只剩下我獨自留在香港渡過暑假。

我彷彿又回到了高考完等待進大學前的哪段悠長假期。
可是,我已經不能夠重拾那種心情去過暑假。
每天睡到日上三竿,然後瘋狂地沉淪在網絡的世界,在那時候看來是正常不過。


然而對於現在的我來說,卻等同在虛度光陰。
或許就在迎新營的那段下坡山路上,我的人生已經踏入了另一個新階段。

大學中的摰友離開了香港,連網絡世界內的唯一朋友也同時失去蹤跡。
「月老先生」在綻思的生日後便沒再在網絡上出現過。
所有在入大學後認識的好友都不在,暑假也失去了意義。
醒過來便是面對無所事事的日子,等待一天成為過去。
本己經是悠長的假期,在這情況下更顯漫長。

沒有意義的暑假,就像半夜裡的粵語長片,只剩黑與白。


在這段黑白的日子中,唯一的色彩便是來自綻思的電郵。
綻思的電郵中談到她在上海實習的情況,我看完後常會想像自己也在上海。
有時候則會覺得綻思其實還在香港,並未曾離去。

暑假快接近尾聲,大約是八月中的時候,綻思、力康、阿木和倩螢等人終於回來。
我們幾人約了在開學前在又一城一起吃飯相聚。
飯局上,大家交換在內地拍的相片和見聞,氣氛十分熱烈。
面對談得興高采烈的他們,我不但插不上嘴,更顯得有點格格不入。
那一刻,我開始後悔自已沒有跟他們一起去內地實習。
這也許算是我性格缺撼的驗証吧?該做的時候猶豫,時機錯失後又後悔。



原先空虛的暑假忽然又被填得充實。
力康和阿木在大二時申請了學生宿舍在大三時入住,並且獲批。 
我毫無疑問成了他們搬遷的幫手,好讓他們能趕在開學前入伙。
學生宿舍其實剛落成不久,力康和阿木他倆是頭一批入住的學生。
宿舍座落的地方距離主要的教學大樓約有十分鐘路程,處於半山的珍貴路段。
格局是兩人一伙,宿舍的房間佈置簡單,只有兩張床和書桌,空間還算夠用。
而每層都有一個公眾房間,有電視和桌椅提供,是一個給學生休憩的聚腳地。

阿木和力康兩個男生的物品其實不多,三人合力用了半晝便搬完。
物品中阿木最多的是書,種類五花八門,經濟、金融、會計、法律等,主要是工具書。
而力康則是運動用品,護腕、球拍以及幾雙運動鞋。
一陣忙碌過後,所有原先在行李箱中的物件都已經安置好在房間中。
我、阿木和力康洗過手後便坐在床上胡扯聊天起來。
聊著聊著,夕陽的餘暉從窗外灑了進來,慢慢把房間逐點染成橘色。



「這裡的環境還真不錯。」我環顧四周,然後說
「何止不錯,該說是很好才對。」力康聽到後立刻補了一句
「可惜,這麼好的地方卻住不過一年。」阿木語帶婉惜
「住不過一年?」我不解地問
「是啊,明年的這個時候,我們應該都已經畢業了吧?」阿木回答

「別說那些不吉利的話。」力康說
「不吉利的話?」這次到阿木聽不明白了
「哈哈,那時候不是應該已經畢業,而是肯定已經畢業。」力康發出洪亮的笑聲
「你這次倒是說得挺有道理的。」我點了點頭
「我說的話一向都很有道理啊。」力康竟厚著臉皮回了一句

「這裡的環境旺中帶靜,又座落在半山,根本是豪宅的地段啊!」為了不理睬力康,我只好轉移話題
「是啊,而且在公眾房間望出去還可以看到港島海景呢。」阿木說「如果樓下多一個住客會所,把名字改作甚麼庭或甚麼峰的話根本跟豪宅沒區別。」


「真羨慕你們。」我嘆了一句
「不用羨慕啊,有空你來探望我們,無任歡迎。」力康笑了笑說

「對了,要不辦個派對慶祝你們入伙?」我建議
「這提議好。」力康點頭稱是
「叫倩螢和綻思弄吃的,嘗嘗她們的手藝如何?」阿木說
「這樣好像不大好吧?」力康有點猶疑
「不要緊吧,我想她們會很樂意弄點吃的。」我說

「我是怕自己接受不了她們煮的東西。」力康頓了頓「怕吃了有生命危險。」
「如果真的不好吃的話就不吃啊。」阿木說
「但是有東西不吃違背了我做人的原則啊。」力康苦惱地說
「你這人還真煩。」我忍不住說
「叫她們弄一點簡單的小食,然後再叫一些熱食作外賣,那行了吧?」阿木說
「阿木,你真是細心啊,這算是兩全其美的方法。」力康笑說



於是,舉辦簡單的入伙派對便成了定案。
日期定在開學的第一天,放學後的那個晚上。
女的負責煮東西,男的負責吃東西,充分體現分工合作的精神。
奇怪的是倩螢和綻思聽到這安排後十分贊成,對於煮東西有點過份的期待。
見到她們的反應後我開始擔心力康的苦惱會成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