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六>

這次錯失了向綻思表白的機會,再一次印證了優柔寡斷是我的致命傷。
白白承受了表白前的內心掙扎和煎熬,到頭來卻只說出「沒事」和「拜拜」。
我不知道這算是可悲還是可笑,但我肯定是可恨的。
面對自己所愛卻不敢讓她知道,還不算可恨嗎?

那晚在綻思家樓下,眼睜睜望著綻思的背影在我眼前消失。
然後我站在原地達數分鐘之久,身驅一直輕輕抖震著,全身乏力。
雖然一句內心的話都沒泄露,表白時那份戰戰兢兢的心情卻完全體會到了。


爭取愛情,真的需要一份義無反顧的勇氣。

而這也是我所欠缺的。

我又再站了一會,稍微平伏自己的心情,身體慚慚止住了顫抖。
邁步離開綻思家樓下,單獨走在黑暗的街道上,對於自己的悔恨卻悠然滋長。
以往送完綻思後,總覺得回家的路比平常的長。
這次不但覺得回家的路漫長,連每踏出一步都舉步維艱。

我没有直接回家,而是走到綻思家樓下的公園內,走到了一顆大樹前。


然後我一拳一拳猛力打在大樹的樹幹上。
不懂得去珍惜自己喜歡的人的悔恨,喜歡一個人也不敢讓對方知道的悔恨。
任何一種的悔恨都沒有透過拳頭的力道有絲毫的宣洩。
我一直揮拳,直到花光所有力氣,才握著疼痛的拳頭緩緩躺在地下。

銀白色的月光穿過層層樹的枝葉,瀉下了一地月色。
忽然一陣涼風掠過,吹得樹影婆娑,幾片葉子脫離樹梢在空中飛舞掉落。
在樹底下的我,從一片葉海的空隙間窺視到被遮掩的星空。
直到很多年以後,當我在夜裡憶起綻思的時候,那夜的月色、那夜的星空以及揮拳後那份徒然的感覺,總會不時在毫無預警下於腦內浮現。



好不容易回到家中,躺在床上,合上倦眼良久卻始終未能入睡。
內心的思緒一直未能平伏,我知道這時需要找個人好好傾訴一番。
於是爬下了床,打開電腦,從ICQ列表上找到了「月老先生」的名字。
「月老先生」四字顯示為藍色,表示「月老先生」在線。
發現「月老先生」在線後,我不期然有種安慰的感覺。

「如何了?」正當我打算發訊息給「月老先生」時,卻被「月老先生」搶先
「甚麼如何了?」我壓下了訴苦的衝動,不解地問 
「上次談的事,有進展了嗎?」「月老先生」神秘兮兮地說,像是有大買賣進行
「上次談的甚麼事 ?」我愈看愈迷糊,不禁翻查之前的聊天紀錄

「麥穗啊!你摘到了沒有?還是你忘了摘?」「月老先生」打道
「哦!我的麥穗在我想摘的時候走進了升降機。」我恍然大悟
「那就是沒有摘了?」單從屏幕上的問句,便看到「月老先生」沒好氣的表情
「差一點點就能摘到了。」我嘗試換一種說法 


「差一點能摘到和沒有摘到是一樣的。」「月老先生」死咬著我不放「無論距離是多麼短,只要存在著距離,就是存在著。」

「月老先生」說得沒有錯。
我和綻思從初相識到現在,從陌生到熟悉。
我們之間的距離雖然拉近了,但我和綻思始終隔著距離。
即使到了大學生涯最後的這天,我都沒有伸手摘下麥穗。

「我知道。」我回應着「月老先生」「但我不知道該怎樣去摘下它。」
「怎麼摘下它也要教嗎?」「月老先生」不屑地打道 
「那很難啊。你不知道嗎?你有試過向喜歡的人表白嗎?」我忍不住試探 「月老先生」
「你以為我像你那樣沒用嗎?」「月老先生」趁機損了我一句

「那就是你試過跟喜歡的人表白了?感覺怎麼樣?」我好奇地問
「什麼感覺怎樣?你問這個幹什麼?」「月老先生」似乎有點不耐煩
「想借鑒前人的經驗啊!你就分享一下吧,讓我這個後輩學習。」我打道


「每個人的經驗都不一樣,我回答你的問題除了滿足你的好奇心外,對你一點幫助也沒有。」「月老先生」一本正經地打道「最重要的是你自己有多喜歡那個女生。

「當然是喜歡,不然我又怎麼想跟她表白呢?」我想也不想便打道
「既然喜歡,怎麼又只是想跟她表白,而不直接跟她表白呢 。」「月老先生」也立刻回應
「因為我...我會怕啊。」這次我想了了半响
「不要怕,只要信。」「月老先生」模仿傳教士的口吻「不要害怕失敗,說不定那個女生也在等著你向她表白呢?」

「月老先生」所說的情況的確可能存在。
只是為什麼由始至終我都沒有去想過這個可能性呢?
也許是我的自卑心理作祟,覺得綻思不會喜歡我。
又或者是我一直都視綻思是特別的存在,沒敢去嘗試猜度她的心思。

「不要怕我懂了,那只要信又是信什麼?」我接著問
「相信你內心喜歡那人的感覺。那份感覺會陪你撑過情路上的挫折失敗。」「月老先生」打道「然後在你學會堅強的時候才離開你。」
「怎麼聽起來好像很悲壯的樣子。」看到「月老先生」的回覆,又讓我擔心起來


「我只是想告訴你,即使你表白失敗了,也不見得像你想像的那麼可怕。」「月老先生」解釋
「而且...」「月老先生」又補了一句「人往往不是後悔自己做了甚麼,而是後悔自己沒做過甚麼。」
「所以呢?」我不解地問
「所以就鼓起勇氣摘下麥穗,不要讓自己有後悔的機會。」「月老先生」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