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七>

當初「月老先生」苦心的勸告,的確推了我一把。
至少後來我只是後悔没有早點跟綻思告白,而不是沒有向綻思表白。
始料未及的是,我遲遲未能學會堅強,所以那份喜歡綻思的感覺一直都在。
對的,這些年為情執著的我從來都不是堅強,而是脆弱。

「那你呢?你有沒有後悔自己沒做過甚麼?」我的好奇心又開始作祟
「雖然很難,但我盡量不讓自己有後悔的機會。」「月老先生」打道
「是嗎?那現在有甚麼事不做你會覺得後悔的?」我追問


「你這人還真是八卦。」「月老先生」對我抱怨

「才不是八卦,我這叫關心你,知道嗎!」我立即反駁
「我只知道你的關心只是八卦的掩飾。」「月老先生」回答,單憑文字便能看到「月老先生」的冷笑的表情
「那你說還是不說呢?」我把「月老先生」的諷刺視而不見
「我現在最想開一家咖啡店。這就是我不做一定會後悔的事。」「月老先生」的答案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咖啡店?」我問
「是啊。我是個喜歡喝咖啡的人,也想感受付出心血去泡咖啡的心情。」「月老先生」解釋
「喔,是啊。」「月老先生」的理由有點奇怪,但我没有深究


「接下來應該會很忙吧。也許這次是我最後一次跟你聊天了。」「月老先生」忽然打道

「甚麼?最後一次聊天?」我一時反應不過來,隔了良久才回應
「我想專心籌備開咖啡店的事,所以決定不上網。」「月老先生」回答
「這算是甚麼爛理由。那你的咖啡店在哪裡?我有空可以來找你。」我緊張地問
「找我?為甚麼要找我?」「月老先生」問
「難得認識那麼久,你不想見個面,交個朋友?。」我反問
「不想。你有過跟網友見面的經驗嗎?」「月老先生」斷然拒絕

看著電腦營幕「月老先生」的提問,我回想起那些彷彿上輩子的事。


在升上大學前,我有過一段沉迷網絡世界的日子。
「絕色美女」、「迷幻少女」以及「少林女僧」等一個個名字又在腦內閃起。
每次把虛幻帶到真實世界,都會製造出讓人驚嚇的回憶。
以為自己不再會有把虛幻帶到現實的衝動,但「月老先生」卻讓我破了戒。

「當然有。」我回答
「那你覺得跟網友見面是件好事嗎?」「月老先生」又再問
「事情都總有例外吧。或許我跟你見面會是件好事也說不定呢?」我再遊說
「或許不是呢?就讓虛幻的歸虛幻。我們的緣份始於網絡,也就終於網絡吧。」「月老先生」顯然沒有被我打動

「但是我還有很多問題要你幫我解決啊。」我又說
「你已經找到了麥穗,剩下的只是摘取的勇氣罷了。」「月老先生」回應
「但...」我找不到話回應「月老先生」
「記住,不要讓自己有後悔的機會。希望你能夠成功摘取麥穗。」「月老先生」繼續打道
「那我們會有機會再見嗎?」我依然不甘心


「有緣的話我相信終會再見的。」「月老先生」留下了最後的一句,沒等我回話便下線了

我望着ICQ的列表上「月老先生」轉成紅色,心就像沉進了太平洋的海底。
電腦的時鐘顯示時間是凌晨的四點二十分,我卻半分睡意也沒有。
本以為和「月老先生」聊天後會稍稍舒解我的困惑。
結果,原先的苦惱卻在和「月老先生」聊天後被無限放大。

「月老先生」的名字第一次出現在我的ICQ列表上是在我大學的迎新營後。
而最後一次和「月老先生」聊天,如果這算是最後一次的話,是在我大學的最後一天 。
換句話說,整整的三年大學生涯中都有「月老先生」陪伴着我。
這三年中,雖然能和「月老先生」聊天的機會不多,但意義卻是非比尋常。
因為「月老先生」的存在,我才能更快地理清自己和綻思間的情感。
「月老先生」不但見證了我由認識到喜歡綻思的心路歷程,也是這世上唯一的見證。

「月老先生」的道別對我而言就像在我胸口插了支箭,我感到內心在淌血。



也許是道別得太匆匆,也許是傷痛大得讓我想逃避。
我一直不肯讓自己相信「月老先生」就這樣離奇地離開了我的世界。
我寧願以為「月老先生」說的話只是個玩笑,期盼紅色的「月老先生」有天會轉藍。
可惜,直到ICQ被淘汰,MSN時代來臨,我也盼不到。

過去短短的一天,太多事情一幕幕如骨牌效應般傾倒發生。

首先是大學生涯的結束,緊接是阿木宣佈離開香港到國外留學。
然後再是在送綻思回家的路上開不了口向她表白。
最後是「月老先生」亳無預兆地向我道別。
要命的是,每件事都對我造成劇烈的衝擊,完全超出了我的負載。
命運彷彿要在一天之內把我以往所熟悉的世界擊毀得面目全非。

只是我完全沒有預料到,當時所發生的一切都只不過是序章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