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舒婷的公寓,齊學以左右看一下馬路,沒有看到行駛中的車輛,他放心地向前邁步。走進馬路邊上的公寓,走上樓梯,舒婷的濕潤的雙眼在他腦海裏揮之不去。胸口被鬱悶壓得沒辦法順暢地呼吸。

「你這幾年過得好嗎?」

「不好。」

舒婷紅紅的眼睛變得濕潤。淚水在哀傷的瞳孔裏閃爍,刺痛著齊學以胸口。想要開口問,但怕被覺得多管閒事所以撰擇沈默。他避開眼神低頭。

「開玩笑的。我過得還不錯。」



她臉上含著淚牽強的笑容讓他心痛。不打算離開但也不知道應該說什麼,所以他還是保持沈默。

「感覺有點尷尬,想緩和一下氣氛。你呢?過得好嗎?」

她勉強地擠出尷尬的笑容躲避著眼神。

我好想你。想這樣對她說。想把她擁入懷裏。

「就那樣吧,還可以。」



克制著抱她的衝動,齊學以機械式地回答。舒婷尷尬地微笑點頭。

「那我走了。」

感覺忍耐到了盡頭,不想做出對不起思惠的事,他說完便轉身離開。

「那個......」

舒婷在他身後把他叫住,失落的心臟再次騷動起來。停下腳步他回頭注視著她臉上忐忑的表情。



「對不起。」

這三個字有著不能言喻的攻擊性。心臟在萎縮。

「晚了說,對不起。」

她愧疚的表情,疚愧的道歉觸犯了他心裏的機關。她的話就像一把鎖鑰,開封了那段他費盡力氣塵封的記憶。憤怒和悲傷在解封後一湧而上,灼燒著身體內的每一個器官。委屈得想追問她為什麼要掉下他,想對她抱怨這幾年他有多努力才活過來。抑壓著那些身體裏波瀾的情緒,留下睙眼汪汪的舒婷,他一言不發地轉身離開。


「我回來了。」

走住房子,他邊脫著鞋邊對著空氣喊。

「今天這麼晚才回來嗎?不是說就在附近嗎?」



思惠穿著粉紅色的圍裙從廚房裏走出來。幫齊學以拿下背包她疑惑地問。

「嗯。那個何少爺說要多收客人一百塊,要我留下來幫忙拼桌子。」

齊學以走到沙發疲憊地坐下說。沙發發出抱怨的「吱吱」的聲。

「那個何庭俊一天到晚在折騰你!」

思惠替他抱不平地說。

「有什麼辦法,誰叫他是老闆的兒子。」

他無奈地說。

「就是因為是老闆的兒子才應該坐在辦公室好好營運工司才對!怎麼每天賴著你們,還要幫到忙。下次見到他我幫你教訓他!」



思惠怒沖沖地抱怨著。滔滔不絕的她讓齊學以無力地揚起微笑。

「思惠呀!快點進來幫忙!」

「現在來!」

聽到齊媽媽在廚房裏的叫喚,思惠急忙在齊學以的臉頰上吻了一下然後馬上走進狹窄廚房。她的吻讓原來揚起的笑容變得苦澀。

看著廚房裏小顆顆的思惠,心裏是無盡的抱歉。把以前的卷髮剪掉,現在的剛好到肩膀短髮更顯她活潑。舒婷離開的那天起,她總是精神飽滿地在他身邊轉呀轉。抱著感謝和抱歉的心最近才下定決心想好好照顧她,但舒婷的出現讓齊學以再一次看清自己對她的感情裏沒有愛情。但看到她樂不思蜀的樣子,他沒辦法辜負她這幾年負出的一切。齊學以看著她的背影嘆氣。

轉頭對沙發後的窗簾猶豫。手不受控地撥開窗簾。窗外是漆黑的夜空、空蕩沉寂的馬路、寥寥可數的路人甲乙丙丁,還有立在正對面,舒婷居住的公寓。等三層從左邊數過去第五個單位。燈還亮著,淡粉色的窗簾能投射著舒婷的黑影。黑影正舉起雙手把長髮束成馬尾。窺視著黑影的動作,齊學以幻著窗簾後她精緻的五官。

「可以食飯了!」



齊媽媽捧著菜跟在思惠的身後從廚房裏走出來。齊媽媽的喊聲嚇得齊學以馬上扯上窗簾。


齊學以冷漠轉身的背影刺痛了舒婷的眼睛。回到房子裏蹲在地上哭成淚人。剛才慌忙地把照片塞回錢包的時候,舒婷故意地他們的合照留起。反正他也不需要了。舒婷拿著照片走住房間,珍惜地把照片貼在牆上。想起剛才他那雙悲憤的眼睛,胸口被壓的窒息。凝視著牆壁上那小小滿溢著幸福的長方形,舒婷深呼吸。回憶我自己留著就好了,不要去打擾他的生活了。從骨感的手碗取出象皮根,她束起馬尾走到客廳。


坐在床上慵懶地伸展著四肢後,齊學以又重重地倒回床上。

「再不起來要遲到了!」

齊媽媽刺耳的喊叫逼著他從床上爬到洗手間。

沙發前小小的正方摺桌擺著吐司和麥片,齊媽媽和齊爸爸擠在沙發上在吐司上塗上果。醬齊學以在背心外套上薄薄的淺藍色洗水牛仔襯衫,從盤子裏拿起一片白吐司塞進口裏。

「我出門了。」



背上背包,腳塞進破舊的運動鞋,他咬著吐司口齒不清地說。關上門前他不經已地瞄了一下沙發後的窗戶。

走著樓梯,他把剛塞不進去的吐司輕輕推進口裏。翻出手機,屏幕上顯示著的是思惠三條的短訊。

「我剛到家了。你睡了嗎?」

「看來是是睡了,晚安。」

「早安!我在上班的路上了,今天睡過頭了,早餐都來不及食。」

「早安。」

齊學以飛快地快打了「早安」兩個字發送後,盯著思惠發給他的短訊思考著還要打些什麼話。走出公寓後,早上的陽光溫柔地灑在他身上,他抬頭看著蔚藍的天空,心情感到輕鬆。放棄思考,他把手機放回褲袋裏。看著前方小巴站的人龍,他不禁嘆息。

耐心等待的小巴到達後,他走上台階把錢包拍在收費機上。「嘟」的一聲響起後,他走到倒數第二的那排單人坐位坐下來。舒婷以前總愛坐這一排,因為她說那一排特別寬敞。每一次坐小巴總會閃過舒婷的話,然後自自然然便會走到那排位置上。看著窗外發呆,乘客還在上車,齊學以已經開始犯困。靠著窗戶他慢慢地閉上雙眼。

「小姐,你的八達通負錢了。」

司機的叫嚷聲吵醒了快進入熟睡的齊學以。他抬起頭,眼前熟悉的身軀讓矇矓的視線瞬間變得清晰。

「不好意思。」

舒婷摘下耳機,轉身對著司機難為情地說,她從新站到收費機旁邊數著零錢。倦意一掃而空,心臟愉悅地跳動著。把硬幣投住機器後,她轉身往車尾走。發現了齊學以正注視著她,她錯愕地停下了腳步,皺起眉頭看著他。難堪的表情隨著小巴的開動變成驚慌失措。沒有站穩,搖晃的車身讓她失去平衡往前傾。齊學以下意思把右腳踏出坐位,傾出上半身,在她趴在地上前用雙手扶著她的腰。

舒婷捉著旁邊的椅背,身體壓在齊學以的手上。兩張徬徨的臉近距離地對著,兩雙放大的瞳孔在狼狽的情況下被逼對視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