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戰鬥和女人的戰鬥最大不同是,女人之間的戰鬥是漫長地無形消磨,男人多是拳來腳往的實際互搏。

我打了他幾拳後,他不知叫裡來的力氣又把我整個人推開,苦苦地站了起來:「嘿,就這樣子就算是報仇嗎?」

他的神色一樣是冷漠,但瘋狂。

他是我見過眾多人之中,唯一一個我會稱為瘋子的人。

達叔不擇手段,大嗓子愚笨,民仔神秘莫測,但只有眼前這個墨鏡男目標清晰但神秘莫測,「我的唯一鐵則就是要勝出」他這話仿佛暗示著,他不是要錢,他要勝出。





我不停喘氣,沒想到只是幾年沒有做運動,我的身體便已退化得跑跑跳跳都沒有力氣。

我很生氣,看著在地上動也不動的咩咩,再看到旁邊在顫動的粗壯男人,旁邊就是這個兇手⋯⋯

是的,我終於想到怎麼形容這個男人。

他是一個兇手。

「你想殺我嗎?」他說。「想就來吧!」





說完,又拾起被我踢開的小刀。

我哪等得他有這行動,於是競步撲上,又打一拳。我知道,我一定要在這裡解決這個男人,不然,他一定會再來報仇。

「殺了你。」我大叫,左手揮拳;但被他躲過。

「殺了你。」我又叫,我被他跘在地上,旋即再爬起來再打。

「殺了你。」「殺了你。」「殺了你。」「殺了你。」「殺了你。」
「殺了你。」「殺了你。」「殺了你。」「殺了你。」「殺了你。」




「殺了你。」「殺了你。」「殺了你。」「殺了你。」「殺了你。」
「殺了你。」「殺了你。」「殺了你。」「殺了你。」「殺了你。」

我每叫一次,我的勇氣就逃走一點,直到最後,我覺得自己就像一個頻死的士兵,在叫著祖國的名字壯膽但身體卻在後退。

因為我發現,無論我如何進擊,我都找不到他的破綻。
「你在叫什麼?」他諷刺著。「別說殺我,你連跑也跑不去。」

我這刻哪裡還聽得出他的說話,只是話未畢,他又一腳把我踢得很遠了。

很痛⋯⋯
很痛⋯⋯
很痛⋯⋯

「你哭什麼?」他高高在上地看著我,那逆光的身影格外冷峻。「無能的人才會哭。」





心很痛,也許是太多年沒有試過失去的感覺,今天再次「失去」了一個身邊的人,我其實大早就開始在哭了。

人的眼淚很奇怪,流出來的原因往往不是來自最新近發生的事情,而是源於心底的壓根兒位置。

我知道,咩咩的死只是一個引子,我哭,是因為在我心底一直以來被壓抑的情緒、刻意與人保持的距離一下子被衝擊和瓦解,隨後帶來的無所適從的空虛感才是我真正痛苦的原因。

很痛,被衝擊思想領域是一件痛苦的事。

我在失神之際,我問了很多次,問自己,問不在世的爸爸,問被害死的咩咩⋯⋯

「我該怎麼做⋯⋯」

「你不是想殺死我嗎?」墨鏡男又打中了我。





我沒有力氣了,我攤在地上看著他。

「為什麼你不肯放過我?」我有氣沒力地說。

「不是我不放過你,而是你說要殺了我。」他在遠遠的地方,仿佛盯著什麼古怪生物。「你求饒,我會殺了你;你撲上來,我也會殺了你。」

「為什麼非殺人不可?」

「我,」他刀舉起。「只要羸。」

我閉上眼,
沒氣力反撲了。













再見世界⋯

每一個人死前聽說都會回憶生前的重要片段。
「孩子,不要怪爸爸,他沒有逃去,他只是不想把麻煩帶回來。」
「阿瀾,不忘冷靜,不要相信⋯⋯別太信人。」爸爸說。「爸我就是太信人。」
「阿瀾,對不起。」那一個唯一讓我相信過的她。「我不想再跟你耗光年華了。」
「阿秋!救命!」

 那位我刻意不去討信的女孩,在死前還以為我能救她。
我讓你失望了。





再見了。
我活過精彩的二十多年。





閉上眼,我不想死不暝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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