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好,你現在所收看的是十一時半晚間新聞報道。好望角商業區晚上發生暴力衝突。晚上十時左右,有地攤小販懷疑因擺賣位置問題爭執,最終演變成多人衝突。據報小販分成兩派互相毆鬥,一部份人更持有武器。事後警方趕往現場出動催淚彈控制場面,但亦造成多名途人受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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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一,晨早星期一,陰天晨早星期一,陰天但要晨早起床上班的星期一,陰天但要上班族晨早起床上班的討厭星期一,陰天但要上班族昨夜沒睡夠卻要晨早起床上班的討厭星期一,陰天但要上班族昨夜沒睡夠卻要晨早起床上班趕星期六工作死線的討厭星期一 ───────────────────────

「嗚呀──────!!!再不走趕不及完工了!!!」

我以驚吼聲宣佈星期日正式結束。吼聲的餘波在我的耳窩內翻滾了幾秒才消失。可是──

「呼嚕~~~~呼嚕~~~~呼嚕~~~~~~………………..」





攤倒在上層的豬隻聞風不動的如常「呼嚕呼嚕」的沉睡,似乎剛才的吼聲對她毫無影響。果然,當豬真好。

我趕急套一件襯衫加一條長褲便衝向大堂。一如以往,我到便利店買個早餐,當早班的大媽看見我又熱情的呵呵笑起來。「帥哥兒早哦~不過今天好像特別早喔?」

「沒辦法,今早要回公司趕工。」我略嫌焦躁的著她要了兩個肉包,連她開口說「下次再見」也趕不上我便一溜煙走了。

我邊跑邊看了看手電──時間是六時半,只要八時前成功進入辦公室便穩了。這時間街上人不多,跑起來很順,照道理應該也不用迫車。好吧,就一口氣衝回去!

一如我所料,只有廖廖可數的人在此時間乘車。我穿過斷了一條桿的閘機走進那四處剝落的月台,下班車還要二十分鐘,月台沒有服務員,只有幾個零零丁丁像我一樣的搭客候車。鐵路很有趣,感覺像幾十年沒維修過一樣殘舊,活像博物館——不少車齡當的我爹有餘的仍在路軌上咬緊牙關打拚,車內的設施狀況當然亦如其車齡。車站亦不遑多讓,不少車站均出現不同程度的牆身剝落卻從不見大規模的維修,某些較少人經過的位置亦是長年群燈閃爍、或早已烏燈黑火。此外,某些較小型的車站(像我現在這個)像個死城一樣,非繁忙時間基本上看不見職員的身影,連站內店舖亦十室九空。但最有趣的是,車站的售票機倒是詭異地先進。事實上,就我所知全線鐵路站均已轉用虛擬售票機。不過那部售票機很令人討厭,加上現在根本沒多少人會購票,因此裝飾而已。然而不論如何,票價便宜倒是事實,因為「鐵路」後方的用字是「局」而非「公司」。





「列車即將到達——」伴隨著廣播,「颯~~~~~~~~隆……隆……唦………..」列車駛進車站時刮起一陣涼風,然後車門緩緩打開。

上車後我望了望時間,如無意外45分內便能抵達辦公室——前提是「無意外」。

列車行駛的噪音相當大,有點像站在起飛中的飛機旁,而且左晃右搖、上顫下震,好像隨時會解體的樣子,看來我抽中了老車子。不過我從未聽聞真的發生過列車行駛中解體的事故,還是別杞人憂天吧———原本我真的這樣想。

「以下為一段重要廣播,以下為一段重要廣播,以下為一段重要廣播」列車駛了兩個站便停下來,「由於行車訊號出現問題,由於行車訊號出現問題,由於行車訊號出現問題,本班列車將會有數分鐘延誤,本班列車將會有數分鐘延誤,本班列車將會有數分鐘延誤,敬請原諒,敬請原諒,敬請原諒。」這段廣播真的非常重要,每句也要說三次,看來連廣播系統也故障了…一直只重複東南語廣播。每當那句「本班列車將會有數分鐘延誤」在我耳邊響起一次,我就在數算到底延誤了多少個數分鐘。無聊的我邊砍著微型屏幕投影的小鬼(注1),心中邊數算砍了多少隻。正當我數得早已攤倒在座位之際,「輒……」列車毫無先兆的再次行駛,害我差點將頭摔在地。最後這「數分鐘延誤」持續了將近一小時。因此,我也要連說三次糟糕了——

抵站後,我費盡九牛十虎之力從厚厚的肉牆中鑽出車廂,之後連滾帶跑一心只想著跑回公司。當我帶著一身汗味走進辦公室,站在遠方的高佻身影看來早已立正恭候──





「八時四十五,我想你應該知道上班時間是八時三十分的,小浩子~」

老板…不,既漂亮又性感再加一點時尚美的姬絲汀小姐有如我的訓導主任一樣指導我,她右手執起膠間尺反覆敲著左掌、一邊以鼻孔代替咀孔向我訓話。

「抱…抱歉…因為今天列車故障…」

「列車故障又如何?!你看看你周圍,今天每一個人也準時到達,別跟我找藉口!」我轉身向四圍瞥了眼——四大美人到齊,潮妹在把玩手電,源哥在——

「老板!源哥也未到,不只是我遲到!」

「小源子今天請假,你放假放傻了嗎?還有,我。不。是。你。老。板,我現在很老嗎!?叫我姬絲汀。」我一踏進辦公室,連行裝也未放上位子便不斷被姬絲汀打槍,我不能再浪費時間了,我還要處理那事。

「姬絲汀…這個…你星期六吩咐過我處理那堆…」原本還打算說甚麼的姬絲汀突然時間停止了一秒,然後再次露出她當正職時的表情——





「十時正整齊擺放在會議室,十二人份。」

「Yes Sir!」我舉起右手敬禮,然後瞬即跑回位子丟下行裝兼按著座椅右扶手外側的指脈識別,「是Madam!…喂,我不是你的教官!」

我的雙手快速的在眼前大大小小的屏幕中遊走著(注2),我將星期日趕起的文件與圖表全部從內聯帳戶打開後一次過輸送到印表機(按:因為開會的大都是老花年紀,看不慣電子投影),然後我趁列印進行中的空檔將文件皮、打孔機、穿繩之類通通從文具櫃搬一堆到桌上。當我從印表機那擔著一疊又一疊紙奔回位子時,那感覺就像農夫大豐收一樣。之後我將所有零件順組合次序於桌上一字排開,一共排了三排(由於位子不足,左邊的文件會有一半疊左右邊的文件上),然後像砌模型一樣打孔、疊好、穿繩,最後置於那紅色的軟文件皮內。當我完成第一個樣板時,後方傳來溫馨的提示音:「還有十五分鐘,請問文件放好了沒?」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將呼氣速度減緩以換取更快的速度及更強的集中力。我的雙手及視線於桌面的文件堆中不斷來回躍動,第二疊、第三疊、第四疊、第五疊─────────────當我弄好最後一疊後,「呼~~~~~」自意識回到肉身後我望了望時間,還有六分鐘。正當我邊鬆了口氣邊檢查一次時,發現有兩本的頁面弄錯了,應該還有兩分鐘──

我手起刀落直接將穿繩剪掉,然後雙手於兩本東西上風捲殘雲的翻弄了幾圈。我雙手各抓起一疊成品直衝會議室。當我用力將門踢開時,會議室內有一堆老頭不期然的轉向我的方向──

「這是會議用的文件,請每人取一份……」我小心翼翼的走向每個位子逐一分發文件,當我經過姬絲汀的身旁時,「下次別用腳開門……」,派畢我便一副若無其事的表情快步離開現場。希望沒有其他錯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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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到辦公室後攤坐在位子上。才一個早上不到的時間我便累透了,那該死的老爺車……





「小浩子~終於忙完了嗎?」在我後一位子的楊姐語帶母愛的問候我。楊(貴)菲是我部門的四大美人之一,與我一同負責處理員工福利的事宜。記憶之中她有個幾歲的女兒,但我經常聽見她說升小學的事,甚至連升中、選哪家大學哪個學系亦也在策劃當中……

「對啊…累透了。幸好最後有驚無險趕的上。」身後一陣沈重的腳步聲步步迫近,一個肥肥白白的身影將胸前抱著那疊沈甸甸的文件施施然丟到我的桌上,桌面隨即「碰」的慘叫了一聲。「那輪到我放鬆一下了~」楊姐放下胸頭文件後,如釋重負地笑著走回位子。

「假期紀錄不是楊姐你負責處理的嗎?」

「是喔~~但主任說,我們這裡任何人『有必要』的話也可請你協助我們處理喔~~我有其他要事要先處理,所以麻煩你代勞一下吧!」不久我便知道她的「要事」所指何事──

「快要暑假了,你們今年打算去哪旅行喔?」

「哎…今年未必去旅行了,地球上的不少地方也去過了,所以今年原本打算去月球走一趟的,但我那個不肖子,在本地的話,看他的樣子也只能讀野雞大學了。所以我打算將他丟到奧羅巴(注3),縱使最後也是進野雞,但好歹也是隻洋野雞吧。」昭君帶點牢騷的說。

「所以呢,凡事做足準備是必需的。我從她未出生開始已將她人生每一個階段都已作好完善的規劃,報讀小學的前期準備已經全部做好了,待她一夠六歲我
便帶她去面試。」楊姐胸有成竹的口吻,看來一切正按她計劃進行中。





身後的四大美人你一句我一句的熱烈地共商國是。當老板不在的時候,她們便會丟下手上的工作(或丟給我)開大會。她們討論的內容不外乎就是子女教育問題、放假去哪兒旅行、家中的飛禽走獸,花草樹木的狀況、明星八掛之類。偶爾也會小聲開動一下成人台。

「呵呵…幸好我早已捱過了你們的階段了,不過我最近也在煩惱為兒子報讀博士的事宜。能讀個DBA(注4)我就心足了,但到底亞美尼加(注5)還是奧羅巴較好呢...?總之就讓人頭痛。話說我退休後也打算去火星一趟,反正到時時間方便多了。」茜大媽雖然說著令她頭痛的事,但語氣卻感覺不出苦惱。

「茜姐你實在太幸福了,下年你就夠年齡吃公家飯(注6)吧?我們這些還不知要捱多少個十年吶~不過去火星很貴吧————啊不,沒事了。」楊姐有點自愧不如的停了口。茜(詩)大媽是四大美人中最年長的,聽說獨立前已在這家公司工作了。她的老公聽說是退休高級公務員,既吃長俸又能吃公家飯,根本不愁沒錢。楊姐說的很有道理,我們這些年紀最少要多捱幾十年才有望看見飯鍋的背影;然而近年法定退休年齡不斷推遲,我也不清楚自己能否在有生之年趕上飯鍋移動的步伐,最壞的情況是飯鍋在我趕路半途爆炸……

「去火星的確所費不菲,價錢比月球貴多了。所以我也要盤算一下從哪國出發較划算……」

「亞美尼加吧?」昭君說。茜大媽搖搖頭:「亞美尼加就真的太貴了……我打算從奧羅巴或羅斯克(注7)二選一…」

「最便宜的話一定是塞納那吧!?哈哈。」楊姐開玩笑的說。

「……………………………..」





整個人事部冰封了約十秒,大家從上到下像冰雕一樣一動也不動,靜得連冷氣聲也聽得一清二楚。

「唉啊~我的小娃兒今年也升中了啦~他讀到喜歡的中學喔~我也很高興。」最後由剛才一直插不了咀的(貂)嬋姐打破沉默。整場的氣氛總算恢復正常。

「哎,嬋姐你說那間聽聞不太好的吧?雖然是私立,但似乎品質不見得很好,而且那裡很多學生也是——」楊姐說了一半,大概知道自己又準備引雷,所以就停下了。只見嬋姐苦笑了一下。

「踏…踏…踏…踏…」當大家聽見那人事部無人不曉的尖踭高跟鞋腳步聲從門外逐漸靠近,大家就像某電影的玩具們自動自覺的返回座位繼續辦公。姬絲汀一踏進門口便鬼眼般瞪著我,「…扣十五分鐘薪水。……」使我打了個大顫。然後她一言不發的走回自己的座位。天哪……剛才的事真的很嚴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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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辦公室氣氛依舊相當繃緊,雖然姬斯汀平常就不是和藹可親的大媽(對我而言是大媽),但她那便秘加生理期集於一身的臭臉足足維持到我下班仍未消退。幸好大家都識趣沒有弄出甚麼麻煩,最後大家都有驚無險捱到下班。

吸取了早上的教訓,我決定乘巴士回家。一般而言我不會乘巴士,雖然巴士比已經算便宜的鐵路更便宜,但巴士站的人龍比鐵路的更可怕。再加上現在是六月,當與一大堆同志站在露天的巴士站旁與巴士互相分享著彌漫於馬路的溫室氣體,那種感覺比躺在撒哈拉上曝曬還要可怕,至少撒哈拉空氣較流通又沒廢氣。我邊暢快的享用著作為晚餐前菜的廢氣,邊看著一架又一架滿載之去的巴士,最後我也忘了第幾輛巴士才是我的。巴士有冷氣,但由於人很多,大量的人體熱能最終還是戰勝了年紀老邁的冷氣機。原本我在想沒事沒故捱到回家就夠了,可是臨尾還是摔了個跤──到站前的幾分鐘,車尾突然冒煙,大概是引擎過熱了,大家呼天搶地的想要下車,但最後司機堅持捱到車站,幸好引擎中途沒有起火,不然大家便與巴士一起變成烤豬三文治了。

經過一整天無間斷的煎熬,我身心俱頹一拐一拐的蠕動往公寓大堂,此刻我連晚飯也沒打算吃,只要有個花灑加張床我就心滿意足了。我開門踏入屋,鼻子立即感受到一陣異味(因為家中很少出現)──

「哈囉~你已吃外賣了麼?吃了的話我就自己一個吃光囉。」豬頭一蹦一跳的從廚房跑出來,果然是在做飯吧。我們當然很少做飯,一個月最多幾次吧。有時是我有時是她。據說她在餐廳當兼職雜工的,但上班時間從來像她的身世一樣是個謎。因此每天下班一日未踏進家門,我也不知她是否要上班。我們基本上不會用手電互相聯絡。

「看在你的面子份上,我就吃兩口吧。」

「明明你就一副要餓死的樣子,其實很想要吧~?很想要吧~?讓我餵你吧。」她從一開始就是明知故問…「你想餵我倒也不介意。」我打趣的回答。「才怪哩~要我餵可是逐口計錢的~」反正我早就猜到是這樣……

「登登登登登登登登~~」豬頭從廚房托了兩隻鋁碟子蹦出來──看樣子是蛋包飯吧,金黃色的煎蛋面上用茄汁塗了個圖案,圖案由一個大橢圓包著兩個水平並排的小橢圓,「為何是豬鼻…」我問,「因為內含豬肉喔。」好吧,反正賣相相當不錯,我有時在想她的雜工是否包括做菜。

我倆在昏暗的白光燈下共進晚餐,但毫不浪漫就是。這裡沒有餐桌,由一張木製的小茶几代替,茶几面積剛好足夠放三隻鋁碟,所以絕少弄三菜一湯(放不下多一雙碗)。自問我的手藝也不差,但她做的飯似乎比我做的更美味。蛋包飯內有豬肉、生菜、洋蔥,還有一點三文魚。

「三文魚可是豬最愛的食物喔~」豬頭邊吃邊笑著說,她口中的飯一粒一粒的飛到我的碟上,真嘔心……

「我記得小時候老師說,豬是吃餿水的,換句話說是吃垃圾。」

「是喔,」她大力吞了口飯,然後用筷子頂夾著我的鼻──…

「乖~孩~子~可~不~應~隨~便~聽~說~壞叔叔~的說話~喔~,這擺明著是惡意中傷,今時今日豬最愛的食物包括:三文魚、鮑魚、海参、魚翅、生蠔、龍蝦───」她滔滔不絕的說著一堆海產的名字,我今日才知道原來今時今日豬已經進化到愛吃名貴海產……

吃完飯後我負責洗碗。我走進廚房發現實際也沒甚麼要洗,她習慣了邊做飯邊將不用的器皿先行洗淨。我拿著百潔布邊擦碟邊看著窗外那片漆黑,忽然耳邊傳來一陣陣樂聲,是彈奏結他的聲音,我一邊沈醉於那緩慢悠揚的調子,雙手一邊無意識地在碟子上亂擦。當調子結束後,我才記得自己一直在擦同一隻碟。

洗過碗後我靜悄悄的步出廳,豬──淑梅就坐在下層的床邊,結他置於大腿上。她輕輕閉著眼、左手按,右手彈著弦,咀中輕聲哼著歌。此刻她就像廢墟中的一朵鮮花一樣,與這七零八落的破屋顯得格格不入。但反過來說,她是為這令人窒息的環境增添一些生氣。

我一直站在廚房門前聆聽她的演奏,她彈奏的樂曲以抒情及像是詩歌的歌曲為主。當演奏結束,她徐徐張開雙眼,此刻她才注意到正在她面前輕輕鼓掌的我-

「沒見你彈一陣子,還能保持水準,不賴。」

「還好啦~但也沒啥進步了。」她故作謙虛地說。

「今天還有結他班上嗎?」

「我教結他收很貴你知道的~你還能付的起麼?」像被我剛才讚壞似的,她揚起豬鼻洋洋自得的調侃我。

「一堂學費多少呢?」

「哼哼~」她陰笑著的咀中彷彿露出了獠牙的尖端,「一包家庭裝果仁,檸檬三文魚風味,奧羅巴出產,別用潮國(注8)的贗品冒充喔~」這傢伙還真的不貴的不吃……

我倆坐在床邊,我眼邊看著結他譜的投影,雙手邊擺弄著弦,身旁那頭豬則一直對我指手劃腳,有時更一副不耐煩的臉搶去結他親自示範。我們都彈得忘了時,最後我看了看時間原來已十一時半了,我還未洗澡…而且我記起了一件已被我遺忘的重要事——

「前日見到的那朋友今天告訴我這區附近有一個單位出租,我看過發來的全境影像了,兩房一廳,怎說也比這兒好,你要看看嗎?」她隨意看了幾圈便說可以了。最後我們跟高雄他們約好了星期日會上來觀窩加簽新新約。我們到時會順手搬一點行李去新居。

「嗚呀!...」星期日的早上九時,我正式起床。「我說了多少次我的鼻不是插座啊!!??兩腳插頭很久以前已沒在使用啦~」

「裝修好自己之後,一人拉一個箱,我們比照上次去便利店買個快餐邊吃邊趕上列車就好。」「嚇~?又吃菜包~?」我們今次帶去新居的都是一些較少穿的衣物以及一些備用品為主。坦白說,我們的行李不太多就是,大概下次就搬完了。豬頭在床上磨磳了十五分鐘左右才不情願的走下床。最後我們十時左右才出的了門。

我們依例去樓下的那間便利店買早餐,「四個菜肉包」,每天踏進便利店買包,然後閃人已經是我幾乎每日早上的例行公事,應該說已經麻木了。

「好,請你等等喔~」

……

但當我發現回話的聲音並非那十年如一日的豪邁大媽聲時,我才發覺原來當值的是另有其人——那是一名戴著眼鏡、束著馬尾的年輕店員。其實多一個店員本身並非怪事,可是我四處張望也看不見大媽的身影。再者,自我搬至這兒的一年來,我印象中這時段每天也是她當更的,包括星期六日。算吧,大概是請了假而已。

「這個…小姐,請問你替班的嗎?」她起初對我的提問有點驚愕,不過她還是禮貌地回答我。「我是從今天起調任來這分店的。」

「……那請問你會否知道上一任的員工如何?」我問了一個多餘的問題。因為她的答案如我所料是「不清楚」。也罷,本來只是打算臨別之前可說聲再見而已。雖然可惜,但沒法子了,只是每天都見面的人忽然從此消失的感覺,倒是不會讓人好受。

「大概是調職了吧,別一副死人塌樓的臭臉啦~第一天看新家就這張臉會行足一年衰運的說。」豬頭沿途邊撕咬著包子,邊在我耳邊嘀嘀咕咕的想安慰我。也對,明明只是個跟我毫無瓜葛的店員,我何必為她操心呢?再者大概只是調職罷。最後我報以讓她放心的微笑,「這樣才是乖孩子喔~」

我們拉著兩個大箱攀山涉水的爬到鐵路站,果然假日連早上也嘆為觀止——一條條人龍正從閘機一直排到出站外大約兩個街口,要是再晚一點可能更長。沒辦法,縱使是繁忙時間,列車也只能維持「最快」八分鐘一班,還未計算延誤及故障。至於發生故障由誰負責?鐵路局是百份百屬於政府的,因此不可能罰款(左袋交右袋),似乎也沒有問責下台的紀錄。

豬頭站了不久便睡意漸濃,我著她坐在其中一個行李箱上小睡一下。我左手左腳推一個箱、然後右手同時拉著另一箱在人龍之中匍匐前進。我們千辛萬苦走入車站、翻過閘機、(差一點)滾越階梯,最後成功鑽進月台——的龍尾。我已不敢看花了多少時間,但最少有一小時。坐在行李箱上的豬頭眼都黑了,她強撐起雙目並仰天長嘯:「還~要~等~多~久~喔~啊~」說畢她便像關了掣一樣繼續倒頭大睡……連我也甚少看見這情況,大概營運狀況已進一步惡化了。而事實上,鼓躁的聲音一直不絕於耳,後方好像還發生了零聲打鬥。

就算擠進了列車也不見得可以鬆一口氣。列車擠迫得幾乎無法進行任何動作,要是丟了甚麼東西到地板可別想即時能撿回,唯一的好處是較容易推測色狼及小偷的身份(因為根本無法移動位置)。我將兩個行李箱置於腳邊看管著(連一頭豬),然後一邊注意著高處的顯示屏,我們只需捱五個站就到。然而從我登車的一瞬便覺得哪裡不對勁——車廂內的冷氣似乎比平常弱,而且一直隱隱彌漫著一絲絲的烤焦味……是車廂某處起火了!

我立即拍醒豬頭,但她仍一副睡眼惺忪的臉,「到站了……?」我使勁搖頭,「看來列車有事故,抓穩行裝準備閃人。」「是喔…」她大概根本不知我在說啥,之後又繼續發呆。當車廂開始煙霧彌漫的時候,大家也大概知道事故了。

幾秒之後,車廂內的黑煙伴隨乘客恐慌的吵鬧聲一共起舞,一般情況下大家都會跑去找逃生門之類吧,可是列車早已擠得連轉個身也有困難,因此大家除了在原地起哄及互相胡亂推撞之外,基本上無計可施——

膨!…….. 膨!!!……….嘶……..

「嗚哇~~~~~!!!!!!爆炸了!!」

身後傳來幾響爆炸,車內的乘客陷入一片徨感之中。慘叫聲、抽泣聲充斥一片混濁的車廂空氣中,「幹你娘的鐵路局!!你們把用作保修的錢都拿去嫖嗎!?死人了!」大叔暴怒的吼聲其實也掩飾不了他心中的恐懼。正當大家都不知所措之際,已停駛的列車內傳來真人廣播——

「各位乘客,請盡快打開車廂內的緊急窗戶,並從車頭的緊急……」「啪…」車廂的電力供應瞬間全面中斷,車廂陷入漆黑一片。不久,漆黑中的列車前端亮起了一點綠光,緊急通道被打開了,大家隨即本能地爭先恐後朝出口狂奔。

「嗚呀!」

「救命啊!!」

「有人倒地了!」

儘管車長用揚聲器不斷要求大家一個跟一個排好隊逃離,可是人在恐慌之下是依本能活動的。因此除此起彼落的慘叫聲外,耳邊還不時傳來倒地的聲響、還有似是骨頭折斷的聲音…

「…等狀況開始穩定才衝出去……」

「我們能逃出吧…?」我沒作聲。

當人們開始移動,我們立即順著人流遁到車門旁的角落蹲下,行李箱早已找不著,幸好內裡都不是貴重品。如果我們一開始便一窩蜂的隨大隊衝出去,我們一定會被踩死。雖然一直留在這裡也有兩個問題,一是火勢,二是濃煙,但斷電後火勢似乎並無快速漫延,加上我剛才死命的拉開了一扇窗,所以我有信心可以待一小段時間。

我們一直等到車廂內的動靜大幅減少才開始起行,「半蹲著走,雙手一邊交替往前撥」,我們在一片漆黑的死亡車廂匍匐前進,車廂仍不時傳來一陣陣微弱的求救聲。我們沒開照明,一來不想看見不必要的東西。「哎!…」走到半路她被某些東西絆了一下,她停下了腳步意圖查看,「別看,快走。」我拉了拉她的手著她繼續走。我怕那是死人。

我們與逃生出口的距離大概是三個車卡,我們小心翼翼,靜悄悄的一步一步前進。我們沒開照明,但為何會知道這已是個死亡車廂?一路上我們除了不時踩中不知名的雜物外,更多是人的身體,當中大部份踩下去也沒反應。此外,沿路除了那些不知從哪裡傳來、可怕的微弱呼救聲外,我還察覺到一些似乎是一些無大礙的人互相對答的聲音,我不太清楚內容,但從語氣推測,大概是不懷好意的事幹,這是第二個不開照明的原因。就算車廂一片黯淡無光,我也能想像到這裡的光景與一個剛被洗劫完的殺戮戰場無異。

我們抵達逃生出口沿緊急斜道離開車廂後,還要繼續往前走到下站的月台。與剛才相比,道路稍為寬闊了一點,而且隧道頂沿途兩側各有一排刺眼的白光燈
照明。我拉著她的手一直快步往前走。路軌沒有出現人踩人事件,但沿途依舊一片愁雲慘霧。這次事故我倆能逃離是萬幸——當我們上車時,車廂擁擠得連轉身也成問題;而我們離開列車後,沿途所見的人數與乘車時所見的完全不成比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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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直至完全離開車站前都一言不發。我們到小丑頭先吃個午餐兼定一下神。大家也在熱烈的討論剛才的事故,大概這一星期都是各傳媒的頭條吧。相比之下,我倆並無討論剛才的事。

「你知道嘛?聽說車卡爆炸死了人。」

「會是恐怖襲擊嗎?最近的治安的確愈來愈差了,可能是那些找不到工作的想乘機發泄吧。」

「不不不,我聽說是某個車卡的底部冒煙然後爆炸,可能是引擎故障吧。大家也知道吧,政府根本沒心做好保修,你看那些列車,在外國的話大概要去博物館才見的到了。這倒算了,但整個鐵路服務素質最近幾年都愈來愈差了,人手及車輛也愈來愈不足的樣子,今次終於出事。」

「也不完全能說政府沒心做保修吧。你看那便宜得嚇人的票價,聽說自獨立以來才加過兩次。坦白說,我也質疑到底這票價連繳電費都成問題。要是服務能好一點的話,我寧可它盡快加價,我可不想為了省那點車資而當烤豬或肉餅。」

我們草草吃過午餐後致電世雄,電話一接通便傳來有點焦躁的問候。「矮泰,你有聽說剛剛的列車爆炸事故嗎!?」

「我們見面再說這個吧,我們現在可以上來?」坦白說,現在不想討論這事。我們開啟導航一直走到世雄所說的公寓。我們踏出升降機轉個身,便看見高雄以及另一名身穿短恤衫及西褲的中年大叔恭候我們。

「我跟你們介紹,他是這單位的業主,也是我的同事,他叫楊林,我都習慣叫他楊先生。」楊先生熱情的向我們打招呼後伸出手,他粗糙的大手掌牢牢握著我的手,意外的熱情。

我們在單位內四處觀看,果然是兩房一廳。但是—— 「怎麼這房間的門鎖著的?」我問。

「嗯,是這樣的。這房間之前一直用作雜物房,現在封閉了,所以鎖著。放心吧,房間裡的是雙層床,不用擔心尷尬。」楊先生熱情的向我講解單位內的詳情。原本還想從此可以一人一房……有種被騙的感覺……

「不要緊吧,這裡環境比先前的整潔得多了,反正我們也是一直睡雙層床啦 ~而且這裡也比較寬敞。」豬頭似乎對這裡也很滿意。總之有改善就很好了,不能苛求。租金也跟預期一樣,當然也沒有那些奇形怪狀的要求。我們預定兩星期後會正式搬到這裡。

手續完成後,我們四人坐下閒談起來。首先是今天乘鐵路的事。

「原來你們今天就乘那班車喔!…你們沒事就真的萬幸了。聽說傷亡不少。」高雄既替我們感到擔心、又因我們全身而退而鬆了口氣。可是,「這政府果然是草菅人命,枉他們從早到晚在街頭到處宣傳自己如何代表人民、為民服務,現在卻連每天關乎全國上百萬人生活的鐵路也弄不好。」世雄舉拳砸了桌面一下,他不滿的是現今的當權者吧。

「沒法子,反正我也不敢期望收這種價錢的鐵路能有多可靠,基本上沒私家車就只能這樣。」與他相反,我對政府沒很深的仇恨,雖然不至於滿意,但他們還是有做事的。反正我認為人只要靠自己的努力,終有一日還是能過上好日子的,這一天總會降臨吧,大概。但世雄對我的話頗不以為然——

「錢不夠就代表可以草菅人命?沒錢就想辦法攢啊!政府就是要為人民想法子解決問題,而非等待人民教導自己如何解決問題。」

「那請問如果是貴黨的話會如何解決這問題呢?」我語帶點嘲諷的反問他。屋內鴉雀無聲、氣氛相當尷尬。這就是為何我不喜歡這黨的原因。

「就讓我說啦,」當然,我是對事不對人。「就算把今天的執政聯盟撤掉,也不見得有誰能駕馭到今日的社會吧。而且現今政府還算為民著想吧,不然為何推出一堆控制價格的措施?只是政府太理想了,每個層面也希望大力扶持及資助,所以最終才顧此失彼吧。恕我直言,貴黨的街站,除了天天喊爭取改革選舉制度跟一堆爭取甲乙丙的口號外,你們能拿出甚麼吸引市民?我沒弄錯的話,他們現推行的政策似乎與你們的主張大致相同吧。你們就是財力跟人力比不上別人,所以落敗,對不?撇除這些,你們跟他們本質上並無兩樣。」

最後世雄顯得有點詞窮的反駁我:「...算了,你不清楚事實罷。也不能怪你,始終你不是政治圈的人。」我也覺得這樣說下去會傷和氣,故我微笑點頭稱是,氣氛總算得以緩和一點。

「啊…對了,剛才一直忽略了你,」世雄望了望我身旁的豬頭。「你是矮泰的合租人吧。上次也忘了自我介紹,我叫世雄,你呢?」

豬頭一臉正經(裝淑女)的模樣,禮貌地向世雄作自我介紹:「我是淑梅,全名朱淑梅。你亦可叫我的洋名碧琪(Peggy)。」

「換句話說就是豬(Piggy)。」我冷冷的說。然後我感到身旁的椅子好像燒著了——

「你,說,誰,是,豬!?」

「…天哪,你明明不時都在表示自己是『豬』的,怎麼忽然又不承認?」

「哦~?我有這樣說嗎?是你自己經常想太多吧,呵呵呵呵——」她無賴地否認了一切。好吧,我大概明白這件事是看她心情而定。高雄又再尷尬的笑起來。
「別聽這傢伙胡扯吧帥哥。無論從頭到腳、從內到外看,我也是百份之三百的人類吧?」她的開始發放電擊攻勢,但我不認為世雄會過電。多年來這傢伙都是一副爛好人相,印象中他從未與女生交往過。

「哈哈哈……總之,我很高興認識你。話說你跟矮泰最初是如何認識的?你們說是合租關係,但最初如何遇到的?是同事嗎?」

「唔~…」

「唔~~」

我倆一起搖了搖頭。「我們最初是格子屋(注9)的鄰居,後來碰巧業主提早收回單位,我們就決定一起另找一居所合租,這樣便可在不用付太多租金的情況下有個較完整的居所。」我解釋道。世雄頭頂又像有燈泡閃爍的「哦~」了一下。

世雄看了看時間,「時候也差不多了,我跟楊先生還有工作要處理,你們就自便吧。日後有事相求或有甚麼要抱不平也可向我們反映的。」

楊先生站了起來,又向我伸出熱情之手,「年輕人,看的出你對社會也有一套見解,有緣我們再慢慢討論一下吧。」我有點無奈的又跟他握了個大力手。我們互相向對方熱情的揮手送別對方。雖然經歷了一整天的麻煩事,但住屋的問題總算正式解決了,我們總算可以鬆一口氣。

最後我們召的士回家。今次我們都已經累透了,實在無力再捱一次廢氣人龍耐力賽。

「吶,」車上的豬頭無力的轉向我,「那帥哥是叫世雄吧好像…?」看來她連睡覺也想著他,真可怕……

「對,全名張世雄,是我中學時代的同學。他可是個大學畢業生喔!你想追求他就要努力增值自己了。不過先旨聲明,他是唐僧一樣難以征服的傢伙,蜘豬精要令他還俗不是易事。」她沒再回應,只見那副睡臉自顧自的微笑嘀咕著甚麼——

「……果然是他吧,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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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好,歡迎收看七點鐘新聞。今天鐵路發生罕見致命事故。大約下午一時,一輛鐵路列車駛往牛尾灣站中途,懷疑其中一節車廂引擎故障並發生爆炸,十人當場被炸死,另有多人重傷。事後列車內更出現人踩人慘劇,最終造成超過五百人傷亡。事後鐵路局局長向死傷者家屬鞠躬致歉。至於被問及是否牽涉人為疏忽以及由誰為意外問責,局長表示現階段未有證據證明涉及人為疏忽,故追究責任仍言之尚早。」
~Drift II End~

注:

1 簡單手電遊戲,可以以平面方式或立體方式遊玩,就是打地鼠的玩法;只不過立體情況下能夠與玩家的攻擊方式產生互動。

2 不少辦公室已經不再使用實體電腦,而是用一套中央的大型投影系統(加注:投影其實可隨意從平面及立體間轉換)模擬多部電腦。打個比喻就是一部可以隨意變大縮小、分割合體、各單元可互相連結的電腦。

3 中央大陸西北邊緣的國家,雖然國土面積已被大幅壓縮,但仍是世上現存極少數能保有自身悠久傳統的國家。歷史上曾管治康古,後將康古歸還塞納那。雖然兩者政治及經濟上均已相當疏離,但某些康古人(主要是上年紀或有家族淵源的)仍對其抱有某種文化情意結。

4 Doctor of Business Administration,工商管理博士。

5 位於東太平洋彼岸的國家。號稱人類領袖之國,雖然相比幾十年前影響力已大幅下降,但整體國力仍是世界第一(一國對一國比較的情況下)。

6 即中央退休保障基金。因為任何人只要被認可為本地永久性居民,不論有否供款、供多供少,一律可於退休後領取等額退休金,故名公家飯 / 大鍋飯 / 阿公飯(鍋/店)等等。

7 盤踞於中央大陸北方的大國。經過數十年的發展與擴張,基本上中央大陸的一半土地已合併至其下(包括一部份塞納那土地)。以國土面積而言世界第一,軍事實力亦是世界第一(已與阿美尼加大致平手)。

8 位於中央大陸東北方的小國。南潮國自上世紀末經濟起飛,盛產潮流商品(精品、食品、藝人、各種歌影視作品……),有一段長時間風靡東方國家的女性,同時亦為受襲國家男性的公敵國。然而後來由於被迫接收政權瓦解的北潮國引致社會嚴重動盪,故有一段時間「潮」流於世人間短暫褪色了。但統一多年後的潮國近年重新上路,並試圖以揉合南北文化精髓的新「潮」流再臨世界,暫時反應理想。

9 官方名稱為「分間式樓宇單位」,多數只有一個床位加兩三個櫃。沒有廚房,廁所浴室均為全屋共用。由於理念上很像精品店常見用作分間出租的格子櫃,住在單位內的居民情況就像格子櫃內的物品一樣,因此被戲稱為「格子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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