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等於,
給你一枚磨切手工很差的鑰匙,
讓你陷入能夠開鎖和無法開啟之間,
這比得到一枚完全放不進匙孔的鑰匙,
更加痛苦萬倍。
 
1
 
從護士程文意口中得知,醫院裏有一個叫梁天定的人,從一宗嚴重車禍裏昏迷醒來,他便開始追查他的故事。


 
這件事,他並沒有向方圓卓求助,否則,事情大概會更易辦。但也許,在潛意識裏,他就是不願意給方圓卓知道,他對賞雨仍有著一份超越本分的餘情。
 
對的,這不是他該做的,所以,也不是他的本分。
 
Google搜梁天定的名字,發現沒任何報章有報道那一場車禍,就連網上消息也欠奉。他反倒是發現了梁天定所讀的母校,又從學校的網址中,進一步找到這名舊生的個人資料,然後,循着這個線索不斷延伸查探,用上半小時,終於找出梁天定現時的工作地點。
 
他對着手提電腦說了一句Bingo,一如方圓卓稱讚的,他慶幸自己有做偵探的頭腦。
 
翌日下午,臨近放學的時分,他抵達灣仔區的聖本心書院,有一間熱狗店舖正正在校門的對街,只得幾個座位,讓他可氣定神閒地坐着等。


 
那是一家BAND 3學校,放學前,他未見學生,先見學校外牆的每一層的簷下,皆聚集了一群一群的黑烏鴉。在聖本心書院鄰近的兩家學校,卻連一隻烏鴉也沒有,形成一幅吊詭的景象。
 
放學鐘一響,學生一哄而散,很多一看便知是老師的男女也離開校門,霆鋒細心留意每個走出來的男職員,再對比一下手機裏的那張梁天定的中四班照。
 
平心而論,當年的這個梁天定,在那四十個男女生之中,也真眉清目秀,是最悅目的一個,但現在的梁天定,計算起來該有三十歲了,他不敢肯定他的樣貌改變了多少。
 
四時半,距離響起放學鐘後約一小時,有個穿恤衫的男人從校門走出來。霆鋒幾乎不用一秒鐘就確定是梁天定,只因他實在太好辨認,樣貌和學生相內的他,幾無差別。
 
他保持着十多呎的距離,尾隨梁天定,細心觀察他的一舉一動,那就像,看着一個奇跡的誕生。


 
而只要多看一秒,霆鋒的心就更踏實一點。
 
這時候,本來踱步的梁天定,忽然加快腳步,霆鋒也跟着跑。梁天定趕上即將開行的巴士,他也跳上車廂,才發現那是一架過海巴士。
 
下層滿座,梁天定走上旋轉型的樓梯,霆鋒又在心裏讚嘆一聲,理所當然地跟了上去,坐到他斜後面的座位去,一直目不轉睛地注視他。
 
過了紅隧,上層有一半的乘客下車了,梁天定和霆鋒身邊的乘客也下車了。霆鋒不是主動的人,可是,他這次忍不住心頭激盪,一連走前了四排座位,坐到跟梁天定相隔一條小走廊的同一排座位上。
 
這個異動,令梁天定馬上提高了警覺,側過臉看他,霆鋒只好對他露出微笑,梁天定盯他一眼,木無表情的把目光轉向窗外,過了幾秒,又把目光射過來,看看自己是不是仍是對方的目標。
 
霆鋒當然知道他心裏怎樣想,自己應該像個精神有問題的癡漢,所以,在梁天定應該很快會跑落下層之前,他決定早一步的澄清。
 
「你是梁天定吧?」
 


梁天定聽到自己名字,彷彿有一刻考慮,才轉過身子,正視着霆鋒,想要認出他是誰。
 
霆鋒不為難他,爽快自揭身分。
 
「因為我有一個朋友,正卧在病牀昏迷中。」霆鋒說:「我知道,你也昏迷過一年多……所以,我希望找你談談。」
 
梁天定凝望着霆鋒,目光有一刻猜疑,但很快便釋然一笑。
 
「你請我吃個下午茶吧,我慢慢告訴你一切。」
 
「謝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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