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11月18日》
 
  我看著房間裡的天花板已經兩個多小時了。
 
  由醒過來開始,沒有急著去翻手機、換衣服。
 
  就只是躺在床上,靜靜地看著那個發霉又泛黃的天花板。
 
  我記得,大既在十年前左右,我們家曾經翻新過一次。
 






  在完工那一晚,我就躺在這張床上,看著那光潔的天藍色天花板,嗅著那油漆味興奮得睡不著。
 
  ──從何時開始,這裡已經發霉泛黃起來了呢?
 
   看來得重新粉刷一次了,在這一切完結之後。
 
  如果。
 




  還會有完結的話。
 


 
 
《屍屠行傳:白夜將盡》
 







《第一章:屍與人》


《第三話:門的另一邊》


 
  我起床後,攝手攝腳地走到大門旁。
 
  嗯,我親愛的鄰居還在「巡邏」。
 
  我拿起放在大門旁的矮櫃上的簿子加上一筆。
 
  昨晚在開完老哥的夾萬後,我花了點時間記錄鄰居在外面來回所需的時間。
 




  不論是那種情況,我也不希望把它引到屋內解決,所以最好的出擊時間點當然是它走到走廊另一頭的時間,然後我才出到屋外剩它走回來時擊殺它。
 
  嗯。
 
  擊殺它。
 


  我深吸了一口氣,放下記事簿走到飯桌前。
 
  飯桌之上,放著昨天我從老哥的夾萬裡拿出來的東西。
 
  一柄求生斧,跟我的前臂著不多長,斧身呈灰色、並在後端凸了一整塊出來,相信可以當成鐵槌使用;而柄身採用塑膠之類的材質設計,揮動起來還算輕巧。
 
  一柄開山刀,長度跟求生斧差不多,刀身略為向後彎、刀身呈黑色唯獨是鋒刃位置為銀色,刀柄尾還綁了一條結實的繩子。




 
  昨天我在夾萬拿到這兩樣東西以後,花了一整個下午的時間熟習這些武器。
 
  說是熟習,其實也只是在大廳胡亂揮舞這兩柄武器然而。
 
  不過一番折騰下來,倒也是略為摸清了這兩柄武器的特點。
 
  求生斧的重心在前方,大力揮動起來相信殺傷力不低,而且比較沉重,所以我以右手使用。


 
  至於那柄開山刀, 用起來蠻輕巧靈活,雖然不知道殺傷力怎樣,但看起來應該蠻耐用的。
 
  現在有了靠譜的武器,在一對一的情況下,我應該可以安全地送我的鄰居上路。
 




  整理好武器後,我先到廁所梳洗一下,順手把前額的瀏海用髮夾夾起,看起來精神一點。
 
  雖然黑眼圈沒有因為昨晚的早睡而消退,但至少今天醒來後我覺得很清醒。
 
  清醒,待會就能減少失誤吧。
 
  我摸摸下巴,鬍子已經長出來了,但喪屍就在家門之外,我不確定電鬚刨的聲響會不會惹來它再次拍門。
 
  還是待解決它以後再處理吧。
 


  梳洗過好,我到廚房為自己弄了一碗餐蛋麵。
 
  吃飽才有力氣戰鬥。




 
  雖然沒什麼胃口,但我终是吃個清光。
 
  然後,在等待消化期間,我開始整理裝備。
 
  我換了一條可靈活行動的牛仔褲,再後扣上一條老哥房間找來的結實腰帶。
 
  兩柄武器的鞘設計成可以扣上腰帶的樣式,我分別把求生斧和開山刀扣在左右兩側。
 
  反正只是出去外面走廊,我上身只是換了一件破舊的長袖T恤。
 
  鞋子方面……我想了想還是放棄了那對黑色人字拖,只是穿上了平時那對白色波鞋。


 
  一般衣著整理好後,剩下的就是防禦裝備了。
 
  畢竟,我是第一次拿武器去攻擊「人」,我不能夠保證我能撤底壓制住它。
 
  所以,我昨晚突地翻出了一件童年時的棉襖,打算纏在左手當成一個護具。
 
  我用在廚房找出來的一卷藍色尼龍繩綁好在左手手腕,雖然用起來有點阻礙動作、而且尼龍繩好像隨時鬆掉似的,但應該可解燃眉之急……吧?
 
  我沒再多想這件「護腕」,轉而帶上昨天跟尼龍繩一同找出來的東西。
 
  六年前沙士時期留下來的N95口罩。
 
  需說我猜到外面的是喪屍,但到底是經什麼途徑傳染的呢?我幾乎一無所知。
 
  首先,可以排除是空氣傳播,因為如果是這樣的話我一早就應該受感染了。
 
  咬傷是比較傳統的傳染路徑,但我暫時無法從防盜眼看到它身上的咬痕。
 
  至於爪傷,這點我覺得機會不大,說真的我想不透為什麼喪屍的指甲會變成感染的途徑呢?不過以防萬一,我還是得小心為上。
 
  最後,當然是喪屍的體液了,事實上咬傷會引致感染也是體液所致,所以我們要慎防被體液濺到眼、耳、口、鼻……
 
  等等,差點忘記了,眼睛。
 
  對比起口鼻,眼睛明顯是比較容易被體液濺到的。
 
  我想了想,在自己的房間中翻找出了一副陳舊的泳鏡出來。
 
  我都多少年沒上游泳了?這個泳鏡的橡筋也鬆鬆的,也有點龜裂,不過現在也顧不了那麼多了。
 
  我把泳鏡帶在額前,重新確認需要的裝備也帶上了,然後輕輕走到門前從防盜眼看出去。
 
  嗯,它不在門前,應該是剛好在走廊另一頭,但我不清楚它在另一頭的那個位置,所以安全起見還是等它多走一次來回才開門吧。
 
  這個計劃我已經在腦海中重覆過無數次,只要待它一走遠,我就開門出去……
 
  等等。
 
  再等等。
 
  我皺皺眉。
 
  奇怪。
 
  為什麼還不回來?
 
  我昨天早已記錄多次它的巡邏時間,最晚它也只消一分半鐘就可以來回一次。
 
  但現在為什麼都過了三分鐘了,它還沒回來?
 
  不對!
 
  連那若隱若現的腳步聲,從剛才起我就沒再聽到過!
 
  為什麼會這樣?
 
  在我整理裝備期間發生了什麼事?
 
  它真的死了?
 
  它變回人了?
 
  還是說……它像第一晚那樣,被別的東西吸引了注意力?
 
  我把耳朵貼在門邊,沒有什麼聲響。
 
  那麼,我現在還要出去嗎?
 
  如果是前兩者的話還好,如果是第三者的話……
 
  吸引它的是人是屍?
 
  但仔細一想……在那些遊戲裡喪屍對喪屍來說根本沒有吸引力吧?
 
  那會不會是……這樓層裡還有別的活人?
 
  一想到這裡,我不禁心頭一熱!
 
  活人……由我發現有喪屍起,我就沒再見過活人了。
 
  如果還有活人……那麼……
 
  我咬咬牙,左手帶上泳鏡,同時右手拔出扣在左側的求生斧。
 
  上了!
 
  我深吸一口氣,把大門拉開!
 
  ──沒有異狀。
 
  沒有喪屍馬上撲在鐵閘上。
 
  倒是打開大門的那一刻,我就聽到走廊另一側傳來輕輕的拍門聲。
 
  果然有人?
 
  我馬上拉開鐵閘,踏出去後輕輕把大門關上。
 
  我家的大門並不是一關上就會鎖起來的樣式,所以也不必擔心自己被反鎖在外。
 
  我拔出開山刀,皺了皺眉。
 
  即使隔著口罩,還是可以嗅到空氣中有股陌生的臭味。
 
  唔,既然它都在這走廊三天了,應該就是屍臭吧?
 
  我沒再多想別的事情,謹慎地慢慢前進。
 
  我從沒想過,半條走廊的距離,竟然會如此漫長。
 
  終於,再踏前一步,就可以看到走廊的另一頭。
 
  我咬緊牙關,忍住回家的衝動,踏出。
 
  踏出。
 
  那位親愛的鄰居,正背對著我拍門一個單位的大門。
 
  單位的鐵閘沒有被拍爛而是被拉開了,而且應該是它生前拉開的。
 
  因為這裡就是它自己的單位。
 
  那麼說單位裡面還有人?
 
  我想了想,實在是記不起這位鄰居的家庭成員了。
 
  香港就是這樣,你他媽的不會管你家旁住的是什麼人、住了多少人。
 
  事實上,要不是他常常在溜狗、然後那隻狗又吵得整層樓也認識的話,我也不會認得它。
 
  說起上來,那支狗出事以後去那裡了呢?算了不是重點。
 
  我乘著它並未察覺我,開始仔細打量它的背影。
 
  傳染的途徑找到了,在它的左肩處有一大塊肉被咬走了,相信就是它被感染的途徑。
 
  除此之外,它除了皮膚有些灰白之外和常人無疑。
 
  當然,它正面又是另一副光景了,我早已從防盜眼見識過。
 
  那麼,現在,只要我輕輕地接近它,朝它頭上來一斧……
 
  我邊想邊輕輕踏前一步,沒想到……
 
  它就這樣轉過頭和我打了個照面。
 
  多拍一會門會死呀?!
 
  「吼!」
 
  它就像它生前那條狗似的,朝我叫了一聲,就張開雙手朝我急步走了過來。
 
  來了!
 
  我不禁摒息,右腳向後一踏就想退──
 
  不能逃!
 
  我咬一咬牙,看著那兩個近在咫尺的鼻孔──
 
  不能逃!
 
  我看準時間,右手揮出,由上而下,一斧劈落!
 
  求生斧俐落地切掉它左耳,然後一把劈在它左肩上。
 
  糟糕。
 
  糟糕糟糕糟糕糟糕糟糕糟糕糟糕糟糕糟糕糟糕糟糕糟糕糟糕糟糕糟糕。
 
  這一斧完全不足以阻擋它的腳步,我重心一時不隱,就這樣被它推在地上!
 
  「啪!」
 
  我被它重重地壓在地上,還好及時抬頭,不至於後腦著地,但──
 
  我右手用力向前一推,腦袋也猛的退後「啪」的撞在地上!
 
  剛剛要是慢了片刻,我的鼻子就被老咬掉了!
 
  我忍著頭痛,繼續用右手的求生斧嘗試推開它,左手正想揮刀之際──
 
  沒有了!
 
  我胡亂在地上摸了幾把,但還是摸不著!
 
  剛剛在掉在地上時,我竟然本能地鬆開左手的刀托了一把!
 
  結果就是……我現在摸不到刀掉到哪裡了!
 
  而壓在我上面的它似乎不想等,它的雙手正好壓在地上,頭顱一點點的朝我接近,還有幾滴黏稠的口水滴在口罩上!
 
  媽的!即使隔著口罩我還是嗅到那另人作嘔的惡臭,要命的是,我的右手已經開始發痠,而且求生斧也有開始自它右肩鬆開……
 
  它似乎也發現我抵抗的力道變弱,竟然猛的向前一撲就要咬在我身上!
 
  「噗哧!」
 
  千鈞一髮之除,我左手硬是攔在我向它之間!
 
  它似乎沒發現咬到的是棉襖,只是不斷施力牢牢咬緊,托它注意力分散之福,我也得以重新發力把它再推開一點點!
 
  「啪啪!」
 
  棉襖上的尼龍繩開始乾脆地斷開,要是失去了這防具,下一次的噬咬就是咬在我身上了!
 
  怎麼辦?!
 
  !!
 
  看到了!
 
  但也因為左手抬了起來的關係,我終於看到開山刀掉落的位置了!
 
  「啪!」
 
  尼龍繩現在已經斷得七七八八,我把心一橫,一把將左手抽出!
 
  沒了尼龍繩,我左手輕易地抽離棉襖,一把撿起開山刀朝它頸上一抹!
 
  我沒有什麼天生神力,但開山刀還是劈進了一半,但它還未死透,仍然緊緊咬著棉襖──
 
  我擠出最後的力氣,把開山刀拔出,拔出的同時一些黑血從傷口飛濺而出淹上我左邊的泳鏡──
 
  第二刀!
 
  這一刀把他頸骨完全劈斷,頭顱只剩下一些皮肉相連──
 
  「去死吧!!!!」
 
  第三刀,我終於喊出聲來,失去連結的頭顱像顆球似的撞上牆壁,反彈至後方的走廊。
 
  剎那間,我身子一軟,剩下的無頭屍體就要壓在我身上──
 
  然後我觸電似的一把將它推開,翻身而起。
 
  從它的斷頸處,可以看到有一些黏黏的黑血慢慢流出,而是剛才我推慢一點就會被淋過正著。
 
  我站正身子,把弄污了的泳鏡扯下隨手扔到一旁──
 
  贏了。
 
  我贏了。
 
  我看著眼前這具還插在求生斧的屍體,一種奇妙的感覺由胸膛漫延全身。
 
  我終究救下了自己的命。
 
  我苦笑地把口罩也脫掉,反正屍臭也嗅慣了,似乎沒那麼難忍受了……
 
  「咔、咔……」
 
  突然,一陣咬合聲從後傳來,嚇得我馬上轉身!
 
  還好,聲音的來源不是另一隻喪屍,而是我未解決的喪屍。
 
  ──頭部,是喪屍唯一的致命點。
 
  差點忘記了這條鐵則。
 
  即使失去身體,它仍時對著我咬牙切齒,狠不得吃了我果腹。
 
  「但你已經沒腹了呀。」
 
  我一邊喃喃自語,一邊踩著它的身體把求生斧拔出。
 
  我站到它的頭前,高舉求生斧。
 
  「下輩子,學學教狗的方法吧。」
 
  一斧揮落。
 
  First Blood.
 
  我為自己配上一段聲效。
 
 
 
  第三話‧完
 
 

 
  我踩著它的頭,把求生斧拔出。
 
  那麼,門的另一邊有著什麼呢?
 
  我沒有從它的屍體上搜出鎖匙。
 
  畢竟我剛殺掉門內的人的家人,要是現在還自己開了他家的門,搞不好他會以為我是強盜。
 
  所以,我決定敲門。
 
  我站到門前,才發現上面已經佈滿了裂痕。
 
  唔,看來喪屍的力量不低,竟然花了一會就把大門拍裂。
 
  我得小心一點,下次面對的可能就不至一隻喪屍了,不是每次被推倒也可以安然無恙。
 
  我伸出求生斧,輕輕在門上敲了兩下,順手開口說:「你好?有人在嗎?」
 
  聲音響起的同時,我好像穩約聽到門後有腳步聲;我一邊等,一邊仔細看著門上的裂痕。
 
  等。
 
  等等。
 
  怎麼這些裂痕……
 
  好像……
 
  是從內裡面打出來的?!
 
  「啪!」
 
  我本能地向後一退,但一隻手卻同時從門內一把穿出,恰好捉著我衣領!
 
  這次的力量明顯比剛才的強,我竟然被它一把拉進去!
 
  我一咬牙,求手斧先一步卡著鐵閘讓我穩住去勢,左手同時一刀斬在那支手上!
 
  似乎是發力不足,只是在手腕處劈了一道傷口,而它則視若無睹地繼續想將我拉進去!
 
  「!!」
 
  我靈機一觸,刀鋒一轉,一把削掉我的T恤衣領!
 
  那支手「咻」一聲就將我剩餘的衣領拉進去,似乎是收勢不及,我還聽到門內傳來一下踫撞聲。
 
  我想也不想,馬上把鐵閘關上,與此同時它似乎也發現中計,一把撞在門上!
 
  「呯!」的一聲,木門上的破洞被撞得更大,在那個洞中一隻血紅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瞪著我!
 
  「吼!吼!」
 
  我向後一退,結果一把跌座在地上,它一見到就顯得更加激動,再次伸出手來想捉住我。
 
  我看著從鐵閘後伸出來的手,強忍下了上去給它一刀的衝動。
 
  不知怎的,這隻喪屍的力量明顯比我殺掉的鄰居強。
 
  隱約地,我覺得現在對付它不是明智之舉。
 
  現在,雖然木門已經穿了一個大洞,但似乎它沒有足夠智能讓它從中爬出來,而且還有鐵閘保護,一時三刻應該出不來的。
 
  相對地,我也沒辦法攻擊到它的頭顱。
 
  大家也殺不了大家。
 
  我從地上爬起來,吞了吞口水。
 
  這一刻,我才發現我已經渾身冷汗。
 
  是它給我的壓力嗎?
 
  是我,本能地覺得它很危險嗎?
 
  我搖搖頭,在它的嘶叫聲中轉身朝我家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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