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尾之時豔陽仍盛,胡有盟商隊已到達仙陰村村口。離遠可看到有數名官兵守著,是次事態嚴重,總督府方面亦派了士兵到來。只見村口涼亭血跡斑斑,遍地淩亂。並未進村已教人隱隱心寒。
余崖石見狀問道:「我們一會兒會否遇見遍地屍體?」他不覺地住了腳步,提不起勁前進,不料有一名捕快走來,一手推開了他,呼喝道:「你們來幹什麼?看不到這兒事態挺嚴重嗎!滾,滾,這裡不是給人遊玩。」
「喂……,張捕頭,好久未碰過你出來飲酒啊。」胖奇急忙上前喚道,一向囂張的他卻變得滑頭,狀甚混熟。但是,張捕頭仍擺著架子,正道:「想怎樣?你這頭混混,帶這麼多人來遊玩麼,滾吧!」
胖奇作個失望之狀,卻笑道:「張捕頭真懂得玩弄小弟。我也知你工務繁重,位高權重,在鎮內行事無不要張捕頭點頭才有路走。其實我今次來是想請張捕頭點一下頭,借個方便。」說著擠眉弄眼。
張捕頭雖給人誇讚,卻並無自滿,反道:「混混始終是混混,這些吹捧技倆對衞大人就用得著,對我……!少費脣舌吧。總之,我沒有方便可借,有要事就去找衞大人,不要找我,嘿。」語氣決絕。
此時胖奇迅即左手一塊碎銀塞進張捕快手中,右手一封公函架在對方眼前,笑道:「我怎會不懂規矩!嗱,我已知會了衞大人,我右手的是他給你的公函,左手的是我給你來墜袋,請幫幫忙。」
張捕頭嘿了一聲,牽強地看了公函一遍,臉色卻變得凝重。
在旁的小鶴見狀,突插口冷道:「胖子,衞大人的文筆一定很出格,不然的話,張捕頭怎麼會看得如此出神。」
胖奇及張捕頭不禁怔了一怔,胖奇忙道:「你懂什麼。只是,只是……。你看不見這裡還有兵大哥嗎,他們豈會隨便肯首借路,你當他們木頭是嗎!」又顧張捕頭問道:「我們先要知會這兒軍隊,是不是?」
張捕頭答道:「啊!啊!對!對!這裡已給軍隊接管了,如何也要先知會周將軍,你先跟我見見他,吩咐你班朋友先在此等候!。」轉身對其他官兵道:「我要走開一會,你們看守著這此處,不要隨便放人進入。」說罷卻又唉了一聲,對胖奇嘆道:「這群兵大哥那裡是來辦事的,昨天才到,今天就喊話要走。」




這時多了官兵在場,使得事情複雜,但胡有盟仍見胖奇不勝其煩,儘心儘力出手相助,心下感激,便道:「奇兄弟,不會太過麻煩嘛?」
胖奇卻發煩答道:「這麼小事也難到我胖奇,我怎可以出來混。別婆媽啦,在這裏等我消息吧。」說著手掌反撥示意他讓開。
在旁小鶴卻道:「小事當然難不到你老兄,但那封公函不會把小事化大嘛?」這句話又教胖奇一怔,但他不想與小鶴作口舌之爭,便扮作聽不到,與張捕頭一起離開。
在旁的吳敏川不禁向小鶴問道:「你說話頗有弦外之音。」
小鶴懶懶道:「沒有。跟這胖子說話總要是貧嘴薄舌,不然跟他溝通不來。」
等了整個時辰,余崖石有點不耐煩,向胡有盟道:「犯不著要花這麼久,我看那胖廝今早壓根兒沒見過衞知縣,定是私吞了茶錢,眼下趁機溜掉。」
胡有盟道:「給點耐性,他手頭上有公函,不似是胡扯。」
余崖石道:「公函都可有真假,拿一份假的出來騙人並不難。」
吳敏川道:「你看這兒周遭惡劣得很,辦起事來難免不湊手,等等吧。再且,胖奇若是要私吞茶錢,今早大可以溜掉,沒必要拖到此刻。」
余崖石省了一下,仍是不愜氣道:「可能是那胖廝天資愚笨,想不通利用早上時機溜走。」




「誰天資愚笨?」忽然聽到胖奇的聲音喝道。余崖石一見到是他,心下一涼,不敢吭聲。
胖奇又對胡有盟道:「周將軍批准了我們借路仙蔭村,大夥兒可以起行。」
眾人一聽得心頭一放。於是就由胖奇擔頭,率領眾人前進。
當走進村內,情況更是嚴峻,一片殘垣敗壁,昆池劫灰,四處焚後餘燼,血跡斑斑。饒是劫後餘生的村民,只落得蕩析離居,鴻雁哀鳴,見者無不心酸。
胡有盟本著人飢己飢,從懷中摸出錢袋,向吳敏川及余崖石道:「這裡二十兩銀,你們發給村民吧。」又見身上仍剩三串吊錢,向小鶴張開手道:「這裡還有,你割斷它分給災民吧。」
他正要遞給小鶴時,在旁的吳敏川眉頭一縱,突然卻道:「嗯,我有刀子。」拿過吊錢把它割斷,然後道:「好了,也讓……,」這時胡有盟右手拍著他膀子,左手亦拍著小鶴,臉上帶笑,以示彼此勿存懷疑。吳敏川本搶過吊錢及欲說「讓我來分給村民」,無疑是以防小鶴這外人手腳不淨,但這念頭卻給胡有盟的厚道打消,三人逐向災民賑濟。
就在賑濟剛畢,突然十多名官兵捕噠噠的快步走來,皆神色凝重緊盯著胡有盟等人。乍見一名村婦站了出來,指著胡有盟等人高聲嚎道:「是呀,是呀,他們就是山賊的同黨,嗚……,我全家就是給他們害死,納命來呀,嗚嗚……。」
眾人面面相覷,無不大驚,皆想自己怎變成了喪盡天良的山賊分子。
只聽胖奇反罵道:「瘋的,你這個村婦在胡說什麼,可知會弄出人命。」
但同時卻聽張捕頭道:「啊……!原來你這班人跟武同順等山賊一黨,拿下你們就可向周將軍交差。」說罷那十多名官兵捕快皆挺著長槍團團的圍著眾人。




胖奇大為憤怒,並無畏懼,兩手撥開官兵槍頭,罵道:「官場之差三錯四難道沒有人知嗎。你們是怕光上報山賊死清光難以交待,就屈我們一把來粉飾你份稟帖。丟那媽!老張你不是跟我來這套嘛。」
沙的一聲,胖奇竟驀地施個冷箭,擠開官兵圍困拔足狂奔,同時叫讓道:「讓你抓去還會有好下場嗎!」
可是胖奇跑了兩丈餘,突然一個踉蹌跌倒,原來後方兩名守候捕快突施偷襲,一起用槍尾把他掃跌。
那倆捕快素知胖奇利害,急忙一條繩索勒向他脖子,使他透不過氣,不敢亂動。
那村婦走到小鶴面前,指罵道:「你頭狗雜種,我認得出你,之前已見你在本村鬼鬼祟祟。山賊入村那清早,肯定是你作照應。幸好蒼天有眼,給我暗地碰見,今趟就讓張捕頭拉你去砍頭。」
她說話饒是咬牙切齒,但游朗為卻是一派自在,還打了個不屑鄙笑。相反,胡有盟聽得心下忐忑,心想昨天仗義相救之人竟是喪盡天良的山賊,又不禁遺憾歎息。
余崖石急憤交集,向小鶴斥道:「你究竟什麼來歷!今回給你害死啦。」
另一邊,被制住的胖奇依然強悍,力竭聲嘶地道:「這個叫小鶴的傢伙不是我們的人,昨天才聘用過來。若只是這倒路兒生的事,你大可斬了他便是,沒理由要我們全部人陪葬。」
張捕頭道:「你才沒理由繼續叫囂,剛才你不是戳穿了我們粉飾稟帖的意圖嗎!那自必然抓多幾個,那份稟帖才會悅目。」
胡有盟眼見己方給一襲寒芒槍頭圍著,所聘伕役又全不懂武功,稍有衝突,隨時被亂槍戳得血淋淋下場。他不欲見有死傷,便命眾人不要妄動。
張捕頭命身旁的捕快道:「搜搜這個什麼東家的身上有什麼。」
那捕快奉命搜了胡有盟數下,摸出了一枝小玉瓶,那正是奇珍聖品阿育圖。張捕頭拿過來打開瓶蓋嗅了一下,向胡有盟問道,狀甚醒神,道:「好香,這是甚麼玩意?」
胡有盟答道:「這是用人參,鐘乳粉,甘草等藥材制成的藥粉。本人身患哮喘,這瓶藥是我自用的。」
張捕頭笑了一笑,問道:「聽下來都算是瓶補藥,我操勞虧損用得著嗎?」
胡有盟大為一凜,生怕對方奪去阿育圖,便道:「這藥我用以個人旁身,哮喘發作時絕不能沒有它,況且配方也是為我個人特配,其他人未必合用,若肝陽上亢者服用反而有損身體。」




張捕頭道:「啊,什麼肝陽上亢,說得這麼深奧。你很怕我拿去它嗎!」
胡有盟給他戳穿心意,只得尷尬,並沒回答。張捕頭似有轉念,突洋洋地道:「我是官,你是犯,沒收這瓶子算不了什麼。」若無其事地把阿育圖沒收入懷。胡有盟只得啞著口瞪眼看著。
 
 
 
<本章完,感謝閱讀。敬請留意下一章「朋比作奸」刊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