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花諾睜眼一看,眼波流動生閃,扣人心弦。她外表素得人喜愛,胡余,以及老農也不例外,惟獨游朗為重病在身,才了無意識。
卻見藍花諾臉色轉淡,回道:「胡有盟,大石……!」
胡余二人緩緩上前,藍花諾眼睛盯了他們半晌,說道:「只幾年沒見,胡大哥樣子竟成熟了十年八年,大石就仍是一臉稚氣。」
余崖石只嘻嘻報以傻笑,而胡有盟心想自父親去世之後,唯有獨力承擔祖業,其間排難解困,憂深思遠,慨嘆不覺間已捱有一副風霜老成面容。
又聽藍花諾問道:「遠道特來,是因惦掛老同鄉?還是有要事相求?」胡余二人給她一下說穿,登現難為之色,呆了半晌。
藍花諾道:「胡大哥總是婆婆媽媽,給人說中了便會這樣。別管你們,喜愛隨便入來坐坐。」說罷只搬起身旁一盤盛滿花乾的筲箕,逕自返回草蘆,卻沒任何相迎之禮。
余崖石正欲動身,卻聽到她說道:「大石你打翻了我的東西,收拾好才可入來。」
看著地面上那盤打翻的顆粒,余崖石楞柯柯半晌,倒覺也是,於是啊了一聲,遵照
收拾。
白頭公笑道:「藍娃娃雖一身本領,但說話技巧倒差勁得很,總是不懂圓滑。」




此姝行為言辭冷酷直接,連游朗為也打了一怔。他隨眾人入屋,見內陳設精巧,各處栽植各種花卉,如百合、蘭花、茉莉,各式其式。芬芳之氣飄溢滿屋,令其心頭為之一振,霎時醒神了些。
只見藍花諾雙臂在筲箕上微動,正替那些乾花摘去花萼及梗,而把剩下的花冠攤成薄層。然後拿起一小剷子,把它們剷進預先準備的竹筒內。餘下少許以作泡茶之用。
白頭公見狀,鼓起一副饞嘴臉,嘻嘻笑道:「藍姑娘又在制作花茶麼,由你親手泡制,必定與眾不同。」
藍花諾道:「這些是桂花乾,在哄乾時已掃上了蜜糖,而泡茶的水是從收集露水得來。」說話同時排開了數隻杯子,提手斟上花茶。又對白頭公道:「拿去招待各人罷。」
白頭公便遵照其吩咐向各人端上。
藍花諾見游朗為一臉蒼白,便向胡有盟說道:「看來你們帶了位病人來拜候我啊。」
胡有盟有點難為,心想:「花諾不喜滯泥,既然給她看穿,我亦無謂轉彎抹角。」便道:「這位兄弟叫游朗為,他確是患了重病,據我診斷所得,正是血證病。」
藍花諾一聽到「血證病」三字,知其惡性,本安之若素的她也不禁點點驚愕,卻又以淡淡語氣問道:「啊!他患此病多久?」
胡有盟答道:「已逾一年,此種病反覆無常,隨時可奪取性命。遊兄弟胸懷俠義,蒙他多番解救,我才得以安坐這裡。是以特來懇求花諾妹子出手,救救我恩人一命。」
藍花諾正舉杯於脣,聞言不禁一怔,奇怪反問:「栽花種草我便在行,治病救人,似乎連我也不知自己懂得這科?」




這時余崖石緩緩進來,右手托著鐵盤,眼睛疑惑地看著指間顆粒,自言自語道:「好像從前見過這些晶體似的種子,咦!是什麼呢?」
藍花諾道:「這些不是種子,而是黑發玄菇。」余崖石驚奇地道:「啊!這麼細小的菇?」
胡有盟聽到便道:「是否用來煉制黑發玄奶那種?這是從烏斯藏傳入,相當珍貴。」
藍花諾道:「其實這些菇起源西域,只是我太祖嫲嫲是烏斯藏人,當年由她傳入絕倫堡,才有此產地誤會。」
余崖石省然想起,道:「怪不得,以前的確是曾在你手上見過。」
藍花諾道:「這兒氣候和暖,煉不到黑發玄奶。現今我把它改良,演變成了另一種新補劑,黑發玄水。說清楚一點,它不光只是煉,還需要釀。先是每朝清晨讓它在露水下受潮七七四十九日,所釀出來的露水配以十數種花卉再釀七日,再經七轉蒸制而成。」
胡有盟不想岔開話題,返回重點,說道:「聽聞當年你先人或長輩中亦曾患血證病,藍家祖傳的醫、農、武術皆博大精深,最後以阿育圖配與獨門祕方醫好那位先人。」
聽得對方提及舊事,藍花諾似有省悟之色,卻又霎然轉沉,蹙額顰眉。只見她隱隱愁傷出神,凝了半刻,胡有盟見狀不禁喚道:「花諾……,」
藍花諾突醒覺回來,賭氣道:「那些故事已是前一代之事,又不是我,我何以懂得那醫治方法,你還是另覓高人罷。」
胡有盟道:「血證病此症,棘手非常,除藍家醫術,難遇其他高人能治。」




藍花諾道:「我當然知道,但這裡沒有你要找的高人。」
眾人聽得藍花諾言詞尖酸賭氣,不是味兒,對她的寄望已涼了半截。胡有盟不欲作罷,懇道:「妹子不熟稔此方不足為奇,但可否憑記憶印象翻查藍家祖典?應難無頭緒找出醫治之法。」
藍花諾道:「我家祖典!不是給你們抄家時抄光了嗎。你應明白,小女子從小只偏好花草,至於家傳醫學卻學無半分。我醫術不濟,有負家傳,更加不能莽然請纓,隨便草率施治救人。若有所差池,固然傷了這位仁兄性命,外人聽到,亦會貶責藍家祖傳醫術。這會損害家聲,使我負上冒濫先人醫術之名。」她說話時一臉正經,但語調卻是冷冷。
胡有盟正道:「大丈夫急人之難,遊兄弟俱有,是以出手救了胡某一命。在下亦同樣俱有,才在此懇求於你,希望花諾妹子深明大義。當日你爹就是以是藍家醫、農、武學,行俠仗義,濟世扶危,所發揚的非光是藍家智慧,還有那份大仁大勇精神。花諾既為後人,理應秉承這藍家良志。」
藍花諾聽得對方讚及父親,竟沒安慰,反郣然怒道:「你也懂得我先父是大仁大勇嗎?為何你們不放給他和二叔一條生路。我都說了我不懂醫治之方,你要問便去問我先父罷!」頓了頓,冷道:「我只怕你們連路過我先父墳地的顏面也沒有。」
卻見胡余二人低頭不敢正視藍花諾,氣氛尷尬,游朗為心想:「胡先生與這姑娘似有家族縫隙,她父已離世,隻身飄零異鄉,甚為孤苦,但胡先生又不似是幹得出淩逼之事之人。唉!恩恩怨怨,始終是不足為外人道。既然他倆本是冤家,我也莫强胡先生所難。」想到此處,心下感激。於是起身微笑道:「算了罷,我給血證病纏了上了,自知是倒大霉,豈會轉眼得以走運,三兩手腳甩掉它去。姑娘,今日能得嘗你所泡茗茶,總算沒白走一趟,待妳記起醫治良方時才再作打算,再見!」作了個揖,轉身大步便行。
藍花諾卻喚道:「兄台,稍等。」
游朗為頓住了足。只見藍花諾走進房間,片刻後拿了一瓶小葫蘆出來,說道:「這瓶是强效的黑發玄水,用上我祖傳了兩百年的黑發玄姑及拼上了阿育圖制成,但別誤會它就是那根治血證病神方。雖然如此,但你每次發病時喝半口或一口,可保你性命半至一個月無壞,內裡足夠你三月之用。」
游朗為見對方大度送贈送,心下感激,微笑答道:「謝謝!」
又見藍花諾一隻纖指指著自己,提點道:「你剛剛喝過花茶,待過兩個時辰後才可服用。」
胡有盟見游朗為無意強求,又得黑發玄水暫保性命,總算可鬆一口氣,心想還是先回客棧再想辦法,轉顧藍花諾道:「剛才入村時候,有人說近來有群不速之客經常找上你門。江湖凶險,保重!」
藍花諾背向著他,點一點頭道:「謝謝關心,我會的。」三人拜別然後離去。
胡余游三人遂走到一條分岔路口,聽得蕭蕭風聲掠過,離愁忽起心頭,胡有盟當然不捨,說道:「遊兄弟,你對我救命大恩不知何時能夠報答。今日求醫之事,可能有失寄望,還望游兄弟別怪。」
游朗為背對著他,只是左掌輕揮,以示別這來這套。
胡有盟不禁自問會否太過拘泥,但心中又過意不去,於是道:「不如讓我請客,找間上等飯店痛快吃喝一場,當是我小小謝意。」




余崖石也道:「對啊!遊大哥可教教小弟你的英雄事跡,讓我修點江湖道行,他日也得小幹一個名堂回來。」
游朗為緩緩答道:「不必了,我有點煩累,正要獨自找個地方一歇。」說罷逕向西首小路而行,
胡余二人立刻追上,但游朗為幾個前躍,人影深入樹林,拋離二人數十丈。對方技高難追,胡余二人頓感失落,無奈看著他人影漸去。
正當此時,忽然勃喇喇的急速馬蹄聲從東面傳來,二人往那方向望去,只見沙塵四起,有三人各騎馬匹直奔而來。為首的高舉馬鞭舞動,怒聲呼喝,勢頭逼人。剛巧有兩名路過樵夫走避不及,被馬匹撞開丈許,摔出數圈才停,弄得遍體鱗傷。
胡余二人見狀立跳躍避開,一陣急風帶得滿地黃沙飛揚,胡有盟狼狽中掩面回看,那三人馬匹所向,正是藍花諾的農舍。眼見藍花諾將受威脅,急惶間腦海立閃出游朗為這顆救星,奈何人已遠去。又回想到早前白頭公提及的不速惡煞,大為憂驚,連忙也趕往農舍看看。
 
 
<本章完,感謝閱讀。敬請留意下一章「不速惡煞」刊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