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站出一老者,年近六十,頭髮花白,惟白眉飛揚,其態雄赳。他一手扶起細華,卻責道:「唏!少年人竟像個潑婦叫罵,豈成大器。沒有大礙嘛?」但剛才一震,細華雙臂仍然麻軟,似甩脫去般,有種說不出的難受。
            那老者向游朗為朗聲問道:「閣下高姓大名?何故於我們水源撒下異物?舉動未免教人難明。」
            那白眉老者見游朗維並沒回答,默了一晌,卻朗笑一聲,又道:「兄弟剛才所露一手,絕非等閒,若是要取十餘二十條人命,易如反掌。如今我們只見受傷未損人命,足見閣下手下留情,不似是暴虐之徒。惟應知水仍命之根源,兄弟在此怪行,怎不會易生事端。在下于鐵橋,乃清流幫幫主,若看得上在下面子,就告知我們所撒的是什麼異物吧。若兄弟仗懷藝高,兀此離去,那我們只好自愧技不如人,注定掉臉人前。」
            眾人聽後大以為然,皆想若是混元教之人,那會如此手下留情。
            游朗為心道:「嗯!此老者便是幫主于鐵橋。當老大的談吐果然乾巴利脆。」心下多了幾分尊重,正道:「于老先生,此處河道非窄,水流急湍,要是在此下毒,若不帶二三十斤毒藥來,恐怕幾難成事,那會是這一斤半斤東西吧。」
            于鐵橋道:「兄弟所言甚是。在下也不妨吿知,數日前本村曾遭奸人於另一水源下毒,二十多條人命慘死,是以不得不嚴防各河道水源。」
            游朗維怔了一怔,不禁說道:「莫非是混元教!」
            于鐵橋愕了一愕,問道:「兄弟怎得悉我們之事?」
            游朗維道:「閣下既然是清流幫幫主,在下這消息好應帶給你吧!」
            于鐵橋驚奇笑道:「哈哈!你我初次遇上,先來大動干戈,轉眼又巧有消息給我,有趣!有趣!」




            游朗為道:「在下江湖路上結交了吳甘兩位先生……,」
            于鐵橋一聽心下驚喜:「他跟我們竟有交情……!闊別敏川經年,不知其當下安好麼!」
            卻聽游朗為續道:「遺憾江湖險惡,福禍有命。我之所以而來是受了吳先生生前所托,替他二人安撒骨灰,於此河葬。」此語一出,全場人皆登時嘩然。當中有人跟吳甘二人相熟,不禁跌腳慟哭。
            只見于鐵橋悲然接過游朗為手上骨灰罈,望空長嘆,跟吳甘二人悲歡喜樂往事幕幕湧上心頭,熱淚盈眶,哽咽地道:「這就是江湖路,我們清流幫與混元教纏鬥十載,這黨惡賊素來窮兇極虐,絕不留有餘地。二人竟得同時遇難,看來這次又是混元教所施毒手。」
            細華聽得混元教,憤歎交集,慨然自語:「又是混元教,我們何時才能跟她了斷?」
            游朗為點了點頭,默然確應。此時群情悲慟,紛紛嚷道:「吳甘兩位前輩是怎遇害的?」
            「我們一定要報仇!」「誓要誅滅混元教狗賊。」
            游朗為本欲告知二人是在藥神廟會中遇害經過,但轉念一想:「眼前群情激憤,只怕自己一開話題,眾人一言一句,定必追問到底,這些恩怨關係,陰謀仇殺,想來也煩。算吧!還是少說兩句為妙。」
            于鐵橋高舉骨灰罈,對眾人憤然正道:「你們看!吳甘兩位長老如今遭人毒手,這並不是嚇怕我清流幫畏縮苟活,而是教我們振臂同心。清流幫曾遭滅幫之禍,如今東山再起,混元教定操刀必割。我!于鐵橋為清流幫首領,既明白這是天數,但也絕不逃避,我們亦無他選擇,與混元教惡賊誓不兩立。」
            過了片刻,氣氛轉和,只見于鐵橋對游朗為道:「查實下毒的並不是混元教親手所幹,但亦是因她而來。只因混元教勢大,就引來些搖尾小幫,為求討好混元教,便請纓來毒害我們。」




            又拍著游朗為肩膊道:「兄弟能遠道護送二人骨灰,著實性情中人,剛才之事請勿怪罪。既是吳甘二人的朋友,就是清流幫朋友。未請教兄弟姓名?見你風塵僕僕,那就到我舍下歇息,過兩天才上路吧。」
            游朗為雙手搭在背後,轉身往盛豐河方向縱覽,答道:「幫主賞識,實光了在下面子。只是在下素不好應酬,無謂打擾幫主。此處河水清澈,環山峻峭,若能讓我在河邊那茅帳歇宿一晚,伴著山水美境,那感謝不已。我乃過客一名,名字不提也罷。」
            細華聽他這麼一說,登時斥道:「嘿,我幫主給你臉上貼金,才會跟你結交。你名字也不提,懂不懂什麼叫作大體。不要自以為技高,若我們陳華兩位長老在此,絕不會讓你狂妄撒野。」
            于鐵橋臉上雖有不悅,但仍閒然說道:「我既認定閣下為友,你愛好伴著此處山水作宿,亦是對清流幫賞臉。既是這樣,那聽憑尊便。」說罷跟游朗為作揖道別,眾人亦隨之離去,只剩數名守衛留下。
            於是,游朗為逕自在此一帶閒遊,是晚便下塌那河邊草帳,于鐵橋亦儘地主之誼,派人送上飯菜。
            游朗為之前服了半口黑發玄水,兩週內病情果然穏定許多。這晚雖有點見壞,但熬了半個時辰,總算撐過去,未有因此服藥。心下粗略思量:「藍姑娘的三口黑發玄水每口續命一月,看來這明天需要再服半口,往後再來兩個月便要看看天數。之後縱得以苟延殘喘,看來也不過再添兩三個月命子。我這枝燃不夠半年的風燭,只望可以安安樂樂渡過。」
        其思緒驀地回想到胡有盟的請求,心想:「我豈會不知祆君這個混世狂人!但這次混元教絕倫堡事件,只不過是阿育圖的爭奪。當中只有利益,卻無意義。利益背後本自必然有人命賠上,安能由我來扭轉。亦可能胡有盟是不忍藍姑娘捲入這個鯊魚陣中……,」想到此處,藍花諾的英爽麗質,高雅媚態不禁幾幅幾幅的閃過腦海。
            所處茅帳甚細,只能容身一人,他頭部倒向帳口而睡,眺望青天繁星,閃爍地列宿成行,月輝亦給比了下去,一時感會風雲,心道:「如今時勢紛亂,朝剛敗壞。安居樂業,國泰民安彷似是遙遠神話。」
            此時清風送爽,心神撒和,悠然漸漸入睡。他雖內力深厚,惟心脈一向虛浮不寧,所以不曉得酣睡。矇矓間腦中浮起日間之事,耳中萬籟之聲流入。這半夢半醒之態不知過了多時,彷彿又聽到帳頂漸漸傳來沙沙之聲。未幾,乍覺氣流從四周湧擦而至,繼而突然加強,身軀亦感離地之勢。
            游朗為省然驚醒,一睜眼,卻見帳頂沖天上飛,草帳已告上下分撕而開。他急忙向前飛身而出,與此同時,一陣勁風卻迎面而來,隱隱見一藍衣人向他天靈猛地襲下。游朗為身經百戰,這些慣常招式絕難不到他。




        當他飛出時已聚氣於兩臂及腹,身子下沉再竄閃避過攻擊。那藍衣人驚覺攻擊落空之際,亦未敢鬆懈,只因其經驗教他,有如斯反應之人,必懂後著。果然,游朗為淩空中腳肘掛向藍衣人小腹,只是藍衣人早有防範,急打幾個轉體滾開。
            游朗為剛退一敵,接著聽得腦後一聲恫喝,同時生風,另一人攻至。
            他頭也不回,一招「神龍擺尾」,右臂往後橫掃,繼而身子一矮幌開。游朗為轉身而前,回收右臂,左掌抛出。這變招光憑聽覺,右臂乃是虛招,旨在分散注意,當察覺對手勁風從強轉浮,便是對手分神之時。於是托出左掌,配合身法,擊向對手下腹。
            對方心下驚嘆:「這些像是神龍擺尾的招式生平見過不少,但能有此變化,絕不簡單。」這人同樣是身手不凡,右手續攻,左手回防小腹。啪啪兩響,二人四手硬碰起來。始終游朗為內功占優,電光一閃間首先發功,雙臂勁力一吐,將對手一推而開。
            游朗為卻見眼前兩名大漢,各正擺出起手之式穩地站著。一人年紀較長,身形龐大,眼神威猛,另一人跟自己年紀相約,滿臉精悍。風月清照之下,二人威風凜凜,教人屏氣。
            只見那年長的大漢凜道:「今日果然來了位高手。但清流幫不是容人隨便撒野的地方。我倆乃是清流幫長老陳壯山、華木森,今晚就讓你見識下我們真正實力。」
 
 
<本章完,感謝閱讀。敬請留意下一章「清流雙雄」刊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