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朗為雙目凝重,流露著尋思面色,心想:「世間上的野心無日無夜,要我從詳計議,背負重任,實在承擔不了。眼前他們之事,誰勝誰敗,誰是誰非,壓根兒也不過一場繞著阿育圖的利益爭鬥,犯不著捲進去。」心裡一橫,於是道:「胡東家的確有先天下之憂而憂之心,可惜我時日無多,再無心力想得太遠,真的一日祅君率眾作反,只怕我已魂歸天外。對不起!在下著實沒趣參與,你另覓高人吧。」
            胡余二人聽到對方斷言拒絕,心下涼了大截,胡有盟仍續勸道:「祆君自詡為神,聲稱要重整世道,實則是混世魔頭一名。天下有正有邪,既有祅君,才會誕生游兄弟這樣的英雄。若連你身懷絕藝都不去主持正義,陸續便有更多邪魔外道出來肆虐,為禍世間。」說著雙腳一屈,跪拜著懇道:「游兄弟,請求你吧!」
            胡有盟軟功儘出,可惜游朗為從來不受這套,心道:「世人常言正邪,卻從不見有人自認是邪,別人是正。祅君兇殘,一樣自稱替天行道,那不是正道麼!胡有盟眼下又指我是正道英雄……,哈!正邪真是兒戲。」
        這時有一婦人攜著幼兒走過,對路口的地主神位跪下,一面點起香燭,放下祭品,一面對著幼兒罵道:「小鬼頭,平日時常教你尊敬土地公公,不要亂碰。誰教你搗蛋,跑到土地公公前撒尿。好啦,你惹得肚子痛了好幾天,一定是土地爺爺教訓。快叩頭向土地公公陪罪。」
            她拉著兒子跪下,用力壓下他後腦,叩得砰砰有聲,並口中唸道:「土地爺爺,有怪莫怪,小孩兒無知得罪爺爺,請爺爺大人有……,不,大神有大量,原諒小兒……。我定會要他日日來跪拜賠罪。」
            游朗為怔怔看著,有點出神。余崖石忽然道:「游大哥,祅君是魔,你豈止是英雄,你簡直是神。求求你吧,只有你如此的武神才能拯救絕倫堡。」
            余崖石把游朗為奉若神明,著實氣煞了他。游朗為之所以出神地看著那兩母子,只因一時感觸身上重疾。慨嘆生命脆弱,不能由人,人們才只寄望蒼天。余崖石如此抬舉,不但沒使他飄飄然,倒反覺被人諷刺,大感討厭。自知絕不會作祅君第二,登時氣憤怒道:「你們煩極了,我連自己命子也保不住,那裡保得了你們。」說罷幾個箭步奔出,霎眼間消失得無影無踪。
            余崖石好不惶惶,愣愣的看著胡有盟道:「那……,那我們怎樣,混元教來到怎麼辦?」
            胡余二人萬念俱灰,發愁了半天,心想還是趕返絕倫堡為妙,只好起行。正當回途之際,胡有盟忽省道:「他身繫吳掌櫃及甘泉源骨灰,定必去清流村履行替二人河葬承諾,我們快趕去清流村追截,說不定還有機會說服他。」
            余崖石點頭說道:「對!」二人隨即折返,趕赴清流村。




 
 
 
        游朗為撒下胡余二人後,如胡有盟所料,為履行對吳敏川河葬承諾,正踏上往清流村之路。但感慨是,沿途連連可見枯瘠苦地,荒時暴月,農民苦不堪言,忍不住出手劫掠土豪貪官來接濟貧苦。當中有幾個桀驁刁頑惡霸倒正大霉,因事惹得游朗為無名火起,被他乾脆幹掉。大概游朗為自身都日子無多,所以也不太會尊重別人生命。
            游朗為緩速上路,走了五天路程,才到達清流村。他依吳敏川臨終指示,終訪尋到盛豐河上游位置。
            他手抱二人的骨灰罈,黯然注視,心道:「兩位仁兄義逼雲天,卻遭此刧難,所遺下的不單教人敬佩亦教人悲痛。我能跋涉到此替兩位了結遺願,亦不會有枉。」他抬頭看著無常風雲,感會半晌。但同時發覺所置身的,卻是青山綠水,百籟自吟之中,感覺猶如被大地輕撫,心慰道:「儘管人世顛倒幻變,若死後能於此地落葬,亦不失為美事。」
            他施施然地打開罈蓋,正要把骨灰撒灑到河去,忽地,腦後一陣强勁破風之聲急壓過來。心下叫了聲不妙,然後一個轉身躍開,同時連忙蓋回骨灰罈。只聽刷的一聲,一枝長矛狠狠插入了身旁大樹,顯然是奪命一擊。
            游朗為驚怒一看,眼前已有六名莊稼漢子分成前後兩排,各持大刀長矛,憤怒奔撲過來。呼呼呼,一矛兩刀首先招呼。游朗為見有長矛攻其下路,於是右腳踢向矛身,一招「波開浪裂」,腳腕一轉,那長矛立刻脫離對方手腕,向上旋打,把正攻向他上路的兩柄大刀震開,餘勢並把那三人割傷。
            游朗為適才見三人出招愚苯,已知他們只不過是尋常村夫,所以這招波開浪裂有所留力。若不然,這招九天霆龍訣中的精妙腿功,勢必取命。
            後排同伴見前者突然踉蹌疾退,登時一愕,游朗為立乘勢躍去他們身後。身未著地,接著空中連橫三腳踢出,三人背部中招前倒,與前排三人撞在一團。當中四人急忙站起,挺起刀矛再進,但都只耍出一些尋常的劈挑刺打。游朗為幾個巧妙身法,倐閃各人之間,一連找幾個破綻,掌腿齊施,打退四人。再連消打個空手翻躍前,兩拳打出,把正要補上的二人打倒。




            游朗為正疑惑何以被襲之際,特來一柄大刀攔腰劈下,目標正是其腰間的骨灰罈。此物等同承諾,在游朗為心中何等重要,但此招突如其來,避無可避,顯然使刀有一兩點兒斤兩。他一怔之餘,急忙運勁於掌,猛向刀身拍下。使刀人突覺手中大刀如負千斤,把自己帶得向地下墜,不得不脫開大刀。使刀人借勢打個前空翻,腳踝反掛游朗為頭部。
對方變招迅捷,目標游朗為要害,藉此展示實力。
            他雖快,但游朗為比他更快,這類形招數他司空見慣,身子早已後退,完全看清對手動作而行。他兩腿仍未著地,踢出右腳,那人背部中招應聲彈飛而開,昏暈過去。
            此時,突驚覺腰間骨灰罈微微一震,竟被一人長矛點中。幸好剛完一招內勁未息,帶著旋勁纒身,恰把這長矛勁力卸去。要不然,骨灰罈已被擊碎。
            游朗為乘勢凌空自轉,其氣勁帶扯敵人飛開,得見骨灰罈無損,暗自捏一把汗。
        突然,又跑出幾名大漢,再不似是一些莊稼漢子,皆為武夫模樣。他們各使長矛,均取向游朗為腰間,所使招式,不無幾分功架,好幾招都僅離他腰間的骨灰罈半分擦過。        餘下人亦紛紛擁上,無不拼命地要擊毁骨灰罈,游朗為只得一一避開。
            他憤惑交集,心道:「我游朗為只不過來履行承諾,怎可讓這班莊稼漢來阻絆!兩位先生生前義碧雲天,不能有負所托。」於是認真起來,運起九天霆龍訣,催谷雙臂迎敵。
            面前三把長矛刺到,他向左旋轉躍開,隨之畫出右臂掃向那三把長矛,首把應聲折斷,其餘兩把被他氣勁扯飛而去,接著箭步倐入另外四人中間。
        村夫們忽覺中間人影倐現,吃驚未完,已告紛紛中招倒地。其餘的續圍攻而上,卻見游朗為猛地躍起,見其去勢似是要越過人群,豈料他急向某幾人墜下,砰砰砰砰,又有四五人中招倒下。
        游朗為甫找得落脚點,身子一矮,蓄力又再彈上。只見他斜身抖轉,飄移在人群之中,拳腳同時翻動,一瞬間前後共擊倒二十多人。游朗為忽聽刷的一聲,一根長矛斜斜的刺向自己左肩。他側身縮肩閃避,但矛未去盡已反撥其右。他閃避同時亦微微蹬後,騰空讓右臂擺出,擋著長矛。接著運氣一吐,那使矛者虎口劇痛,長矛脫手如箭彈開,更被震得向後翻滾,跌出丈許。游朗為看看那人,赤著上身,只是個二十未出頭少年,心道:「他剛才出招勁道方位倒夠火喉,在這群人中算是最頂尖。」




            逾半人數倒在地上痛楚呻吟,饒是站得起來的,皆被懾於游朗為氣勢,不敢貿然再進。只見游朗為躍到河邊巨石之上,睥睨眼光橫掃眾人,左手一揚,把陣陣白色骨灰除除撒落河中。
            那赤身少年兇罵道:「混元教狗賊喪盡天良,仗著勢大殘害百姓。我細華拼了性命,也不會放過你們。」
 
 
<本章完,感謝閱讀。敬請留意下一章「清流幫主」刊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