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及子時,華木森大隊已到混元教營寨西北兩方,為求火攻奏效,儘量深入腹地。恰巧西北角的防守由庸碌的政府軍負責,相當鬆懈。
他燃香計時,五枝香燒甫完,立揮動令旗,麾下人馬立引火進攻。霍霍的熊熊火光驀地橫掃,一紮紮浸滿了油的乾柴枝應即著火,各人再以矛草助燃,只一陣子,營寨西北方大火燒起。
于鐵橋遙見此狀,亦命其部隊擊鼓吶喊,浩浩蕩蕩從正門衝殺而入。雷霆般聲勢挾著炎炎火攻,直使寨內人馬望風披靡。
原來在此三日之前,聯軍在觀龍坡下慘遭水淹,損兵折將,對一切水道猶有餘悸。惟這兒一帶僅有的平地全皆接近河流,所以董方術唯有尋找上山下寨。
當日黃昏他派了探子往前方視察地勢,當時探子回報道:「旗主,我剛往觀龍坡前五里視察,一路從西龍爪山走到南龍尾兩地。西龍爪山地勢稍峭,而南龍尾相較平坦,並遠離水道,本來南龍尾相對上頗適合我軍安營下寨……,」
董方術打斷他話訓道:「適合即是適合,不要跟我說甚麼本來?」
那探子答道:「因為在南龍尾時,發現它對山不時有火光蹤影,絕有可能是清流幫派了人設下埋伏。」
董方術點頭道:「唔!挺有道理。那麼對山是否樹木密茂?」
那探子答道:「對!」
董方術為之一振,凜道:「那對了!南龍尾平坦光禿,只要清流幫埋伏在對山,可隨時輕易發箭攻擊我軍。相反,他們那邊卻是密叢叢的樹林,我們要發箭還擊倒卻艱難。」說來暗暗自喜,道:「哼!清流幫耍這些小把戲便想難倒我……!呸!」




又道:「那麼給我傳令下去,大軍今晚就在西龍爪山下寨,那裡既有樹林掩護,又完全望空,我看清流幫那些雞鳴狗盜技倆怎樣得手。」
西龍爪山向西,董方術於此下寨,那麼他大軍便吃正西北風,中正于鐵橋的圈套。先前南龍尾對山的火光,正是于鐵橋故意安排的幌子,目的是營造對南龍尾的威脅,令董方術誤以為移陣西龍爪山才最穩健。那麼于鐵橋便趁著此晚西風北大作,向混元教朝廷聯軍作總攻擊。
這刻寨內兵營團團焚燒,火燄四起,煙霧蓋天,驚呼之聲不絕,人馬爭逃時互相踐踏,一片混亂。惟東面為營寨逆風,敵方難以縱火,潰兵慌忙向東面奪出。
遺兵想不到甫一離寨,霍霍的如雨箭勢正迎接他們。只聽慘叫之聲不絕,大批潰兵中箭身亡,原來陳壯山早已在此侍候。雷鼓手鼓聲大作,陳壯大隊鼓譟直入,殺過片甲不留。
華木森部眾亦衝破外圍奪入,與于鐵橋會合,在寨內大舉掃蕩敵軍。
儘管混元教政府聯軍處境何等惡劣,但寨內卻有一人依然頑强兇悍,在紅紅火光下連橫施殺不絕,有此能耐的唯有就是董方術。他一邊打殺一邊怒罵道:「來啦,來得正好,讓我殺絕你群狗賊。」遂縱身而上,穿入清流幫人群中。他雙掌翻飛,勁力澎湃縱橫,所向披靡,十數名嘍囉紛紛倒地,骨折臟裂,無一生還。他這個一夫當關,萬夫莫敵之勢,在旁部下也難免看得心頭一振,紛紛反撲清流幫。
董方術殺得性起之際,忽覺傍邊一人逼近,來勢不凡,轉身一看,正是陳壯山。他一招「高山流水」,董方術見此招陰柔不快,便急掌回撃,但陳壯山不欲硬碰,撤手反推對手右臂,再借力拂身轉到另一方位。董方術一連數招,先來一式「被山帶河」,然後「開門見山」,接下再一式「拔山舉鼎」,全皆是開山派強攻招式。
陳壯山雖是清流幫第一高手,但自知與董方術仍大有距離,所以採取柔性防守之法對抗,卸開董方術強攻之餘,同時又以焚燒中的障礙掩護,穿插閃避。董方術看穿其底蘊,嘲罵道:「百派滙原來是縮頭烏龜練的武功。」
董方術內力強橫,但卻不精純,每每真氣收放之時,連火場中的火舌也扯得纏身亂竄,卻又揮之不去,不禁弄得有點狼狽。若不然,早可能已把陳壯山擊倒。
董方術施展了三十多招,始終未與陳壯山真正硬碰,忽覺身處地方火勢大減。隨之吆喝一聲,驀地躍起,怒道:「看你怎避!」凌空中雙腿向外踢出,雙掌向下打出,此乃一招「泰山壓頂」,一鼓氣勁直鋪天蓋下。




陳壯山舉頭一看,只覺呼吸不順,身旁沙塵抄起,急忙身子伏下,滾地閃外。碰的一聲,陳壯山身旁沙泥爆起,其勢甚勁。這下僅只是掌風所致,若然結結實的給他打中頭顱,必然腦漿拼裂。
陳壯山驚愕未完,董方術空中身子急轉壓下,來一招「潑墨山水」,連橫掌風旋刮打出。陳壯山憑風辨方,彈躍倐閃,翻斗伏避。董方術甫一著地,又再重施故技,連施三次。陳壯山避得第一輪攻擊,卻避不了第二三輪,但此招難度頗高,以實掌擊中敵人是不大可能,以致陳壯山所中的全是稍弱掌風,但亦足使他全身劇痛,內息翻湧。
董方術緊接出招,單掌直取陳壯山胸膛,陳壯山亦挺掌與之相擊,惟對方內力強橫,把他震得後飛丈許。忽地兩團黒影掩至,一攻董方術上路,一攻下路。逼得他轉體躍退,回頭一看,正是華木森及于鐵橋。
清流幫武功最高三人在此,但在烈焰影照之下,董方術仍然一派霸氣,睥睨對方,於蓬蓬燃燒聲中冷冷道:「老頭,莫非你就是于鐵橋?」
于鐵橋正道:「正是。」
董方術道:「好!你燒我營寨,我就納你老命贖罪補過。」說罷縱身而出,撲向于鐵橋。陳華二人不敢怠慢,分抄向董方術左右,左邊一招「蓬生麻中」,右邊一招「不扶而直」,此兩招互相配合,為百派滙中最精妙攻擊。董方術一怔,豪笑地道:「哈哈!終有些可見得人的招式。」兩臂抖動,勁力拼發,陳華二人招式登時瓦解。對方內
力強橫,任這夾攻如何精妙,都是無法施展。
董方術顧了左右,忽略了中門,于鐵橋已掌風已向其頭顱殺到。
董方術右臂一格,卻見于鐵橋此掌並非硬碰,掌鋒沿著董方術手臂滑至腋下,掌法甚為精妙。可見他貴為幫主,武功絕非等閒。
董方術驚右身破碇暴露,喝的一聲,轉身微退再猛然雙臂推出,一招「雙龍出海」




。于鐵橋自知難以硬接,僅慎下只得拂身閃避。董方術招式未完,反掌拍向于鐵橋背門,去勢狠快。幸陳壯山身手甚好,身子一晃,手臂已架在于鐵橋背門,替他格開這掌。
蓬蓬的于華二人掌腿分攻董方術上下路。董方術心下一怔,後躍而起,同時間連橫打出四掌,掌勁淩厲,對方三人不敢硬接,急忙撒招。
就這幾下對拆,于鐵橋看出敵我分野。對手內力強橫,勝過自己三人,無用置疑。然而,開山派武功則以內功為主,並非靈巧矯捷,於是他命道:「以快打慢。」
三人續以快出擊,互相配合交替,一個虛招一個實,而另一個補位防守,團轉著董方術而戰。一轉眼,又鬥了十個回合。
雖說以快制慢,但清流幫三人只可說作苦撐,談不上克敵制勝。百派滙武功矯捷有
餘,勺鑽不足,始終未能捉到對方要害。
再鬥得三回合,清流幫三人仍持以籠罩之勢圍攻。但董方術每每掌生猛勁,開始使敵眾擋得手臂欲裂,氣勁窒滯。董方術越鬥越有,內力源源不絕。然而,年老的于鐵橋,勢度明顯在消退中。董方術看準時機,猛地左掌貫出,逼得他避無可避,硬以雙掌迎接。波的一聲,三掌交接,震得于鐵橋應聲後滑。董方術繼續貼著他雙掌進推,運起更高層的開山派內功。于鐵橋驚覺對方左掌內力源源貫入,又滾滾而出,雙掌如被吸著,扯得五臟欲裂。
陳華二人見狀一驚,立分以腿掌向董方術背後攻擊。只見董方術右掌往後一圈,挾強橫勁道而出,不但將陳壯山飛腿格開,還把他扯得失去重心,跌撞向華木森處,急留骨碌,二人扭作一團後滾丈許。
董方術又接著左掌勁力一吐,于鐵橋立被震得仰後連滾數翻,捽向身後正燃燒的兵器架中,劈劈啪啪,火花四濺,本己燒得半毁的兵器架登被壓過粉碎。
「旗主,旗主……。」忽有人哀喚道。
董方術轉身一看,見一人肩膀中箭,滿身鮮血,半條鬍子也燒掉了,正是朝廷將領于干雲。他受著重傷愴惶地道:「旗主,快領我們開路撤退吧。我們已大亂陣腳,四處被敵軍縱橫衝殺,死傷無數,再不撤退定必全軍覆沒。」
四下裡一片通紅,火燒火燎,人喊馬嘶之聲不絕。董方術也覺下屬言之有理,心想:「再給我一時三刻定殺掉這三頭狗賊,只是這樣一路拖延,我軍便會給人一路殲滅。」推就之間,只好氣憤憤的道:「這個仇我改日定雙倍奉還。」說罷一手拿了身旁大旗,拔身而起,嘯聲叫道:「大家跟我殺出重圍……。」
只見他大旗舞動,霍霍的如狂風掃落葉般往營寨後方衝殺,氣勢懾人,無人敢擋,其潰兵見狀立從後跟著,狠狠的拼出逃生血路。
董方術一路率領潰兵撤退,卻在一里外遇到正等候的吳鳳興部眾,他們亂箭如雨,殲敵泰半,董方術也險些命喪亂箭之中。這支原有五千多人的軍隊,最終可告脫險的不足一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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