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沉,日落黃昏。
  就在戰況正酣,勝負未分之際,有一個人獨自踏出阿爾巴利的城門,往阿洛斯一行人逃往的方向走去。
  這白衣漢手提一個大鐵箱,除了一頭灰白短髮,看不出任何佝僂之態,雙目炯炯有神,每踏一步也沉實有力,完全看不出已年過六十,此人正是眾人口中的老總廚──卡夫。
  卡夫不知使了什麼戲法,竟能獨自逃出被帝國軍重重包圍的阿爾巴利城邑。不,看著他從容的姿態,跟本不應用個「逃」字來形容,他只是隨自己的意志離開阿爾巴利罷了
  才踏出了兩步,卡夫又停了下來回頭向城池望去,長嘆了一聲,吐出了最後一口煙,把燒完了的菸丟到地上,又轉過身子,繼續上路。
  只聽他自言自語道:「聽天由命吧!」
 
  飛鷹將軍──賀魯.捷斯踉蹌跌坐地上,左手緊按胸前,雙眉緊鎖,吐出一口寒氣,狀甚痛苦。
  阿歷山大的士兵們好像不能置信般一時間不懂得反應,個個呆若木雞。
  艾斯絕不放過任何機會,將手中寶刀反手一握,往地上的賀魯猛刺。




  賀魯右手雖仍緊握長劍,但已再沒有反擊的能力,只能勉強以劍借力一撐,往旁邊翻身過去,活像一個滾地葫蘆般連避數劍,狼狽非常。
  此時士兵們才如夢初醒,如潮水般湧至,把賀魯包圍於中心,再迅速護送往後方。
  艾斯這次沒再加以追擊,因為他知道這是他離開的唯一機會,一個轉身就往副城的方向跑去,只要走出副城,沒多遠就是城門了。到時只需找匹良駒,要追上阿洛斯他們絕不困難。
  只要看艾斯一直奮戰至今,就知道他絕非臨陣退縮的人。但現下大勢已去,他已盡力奮戰至最後,能逃的都逃了,作為即將繼位的皇也好,作為山多拉的大將軍也好,他也不應輕生。逃走,不,離開是他最正確的選擇。
一切該以大局為重。
帝國軍的士兵無不被艾斯剛才的表現所震攝,竟然未有人敢再阻擋艾斯的去路,還紛紛後退,讓出了一條活路來。
究竟剛才艾斯和賀魯的拼鬥中發生了什麼事呢?
  原來艾斯在之前與賀魯的攻防戰中,發現賀魯身法靈巧敏捷,每一擊也像計算好般以毫釐之差避開,對自已的身手極有信心。
  艾斯卻巧妙地利用了這一點。
  剛才,艾斯殺向賀魯時,氣勢迫人,無人能擋,卻砍出了看似不是全力的一刀,為什麼呢?




  這正是艾斯向賀魯佈下的陷阱。
賀魯雖然避過了艾斯的刀鋒,卻敗在艾斯鮮為人知的把戲之下──冰之刃。在賀魯避開艾斯的刀那一剎,艾斯將刀上的水氣集結於刀尖,凝結成鋒利冰刃,原理就和用冰結成冰箭的「雹」一樣。
就是這冰之刃砍開了賀魯的胸口,將之擊敗。
幾個起落,艾斯已經遠去。
此時,一人騎著一匹足以欺霜賽雪的白馬步入人群中,並來到了賀魯身邊。
賀魯雖身負重傷,見此人到來,依然勉力半撐起身,肅然道:「元師大人,小人有負所托。」說畢不禁黯然低頭。
這個被稱為元帥的人,將一頭銀色長髮束起,身穿白銀鎧甲,近腰位置掛了一柄銀色劍鞘的寶劍,身型不算魁梧,卻比一般人顯得修長,雙眼精芒內歛,混身散發出一種攝人魅力。
這人正是阿歷山大帝國的最高統帥,位列四將軍之上,直接受命於阿歷山大皇並唯一被賜國姓的元帥──安達赫迪.阿歷山大。
安達赫迪緩緩下馬,伸手扶起賀魯,再揚手示意士兵準備馬車和僧侶,然後道:「放心養傷好了。」
賀魯沒有回答,只是微微一笑,然後被送上了準備好的馬車。




安達赫迪親自送賀魯上好馬車,並吩咐同行護衛及僧侶好好照顧賀魯。
  安達赫迪回到他坐騎旁,一躍而上,二話不說便策馬往艾斯離開的方向追去。
 
  「轟隆隆」連續三個炸裂光球轟在路亞身邊,路亞好不容易才悉數避開。雖然如此,但路亞已遍體鱗傷,體力亦消耗甚鉅,漸落下風。
  路亞勉強反擊,唸起暴風咒文,一陣烈風突起,四周的樹被吹得搖擺不定,樹葉漫天飄起,地上則沙塵滾滾,加上漸沉天色,一時四周視野大減,好讓他趁機退走。
  可惜一切都逃不過摩菲奧的法眼。
  摩菲奧鎮守於路亞的退路,道:「這程度的風便想攔阻我?看來你的魔法力真的所剩無機。」
  路亞沒有回答,只是拼命在腦海中尋找應付的方法,因為摩菲奧猜得一點也沒差,他的魔法力幾近見底,不知還能撐多久。
  「是時候分出勝負了。」摩菲奧發出比路亞剛才強出數倍的颶風。
  颶風襲來,此時的路亞那還有力抵擋,像一斷線風箏,任由颶風吹飛,直撞上一棵大樹上方才停止,一口鮮血噴出,重傷墮地。
  「你好像對你的雷擊魔法滿有信心的,不是嗎?我今天就要你死在雷擊魔法上,讓你看看真正的雷擊魔法。」摩菲奧自問自答道。
自剛才起摩菲奧就不知從那裡生來一份對路亞的恨意,像非要將其殺死折騰一番不可,適才為了證明自己比路亞更強,一直也以路亞施展過的魔法反擊,這次殺招也不會例外。
  「你的死期到了──五雷轟頂!」摩菲奧一聲怒叱,五指箕張,竟分別生出五道閃雷,摩菲奧指勁一吐,五道奔雷暴射,直轟往路亞天靈,勢將路亞殛成飛灰。
  路亞跪坐在地,昂首像接受了死亡一般望著激射而來的五道雷電。此時路亞腦海中只浮現出艾莉絲的倒影,心想:「只要她得救就好了。」
  五道奔雷已罩至路亞面前,看來只有奇蹟出現方能把他救回了。




  不,還有一個人能救路亞,就是路亞的爸爸──卡西歐.達斯坦尼。
  卡西歐將魔法力提升至極限,身體頓時被一層銀光所覆蓋,像銀河中一顆極速彗星般飛來,速度快得令人咋舌。
  千鈞一髮,卡西歐趕上了。就在五道雷電擊中路亞前的一刻,卡西歐把路亞一攬入懷,以被魔法力充盈了的身體硬擋了摩菲奧的殺招。
  一時間,電光四射,五道閃雷擊在卡西歐的背上,雷擊爆起,煙霧彌漫。
  當塵煙散去,只見卡西歐背上一片焦黑,法衣片片掉落,然而並沒大礙,卡西歐以魔法力將這五雷轟頂硬擋了下來,不愧為山多拉的大魔導士。
  卡西歐昂然抬頭,拋出一句:「蠢才!」
  路亞自覺令爸爸失望,頹然回道:「對不起,父親大人!」
  卡西歐一雙怒目緊盯著摩菲奧,竟令不可一世的摩菲奧初現膽怯退縮之色。
  摩菲奧冷哼一聲,便憑空消失退去。
  「父親大人……」
  「別多說話,吞下它吧!」卡西歐從懷中掏出一瓶琥珀色的液體。然後一道白光由卡西歐手中緩緩透出,是回復魔法。
  路亞自幼喪母,又是獨子,自小在嚴父卡西歐的嚴厲培訓下成為出色的魔法師,但卻欠缺了一份家庭溫暖,就像怎也拉近不了與父親的距離。父親大人雖然表現冷漠,但現下居然拼命趕來救自己,路亞心中自有一股暖流縈繞。
  不到一刻鐘,路亞的體力和魔力也回復不少,遂立即和父親再一次上路,追趕大隊。
 
  「喀咯、喀咯……」馬蹄聲像死神的步伐緊追艾斯,正是從後趕上來的安達赫迪。




  艾斯心中暗懍敵人竟如此快便追到,卻未因此而退縮,心想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這就勒馬回身,一刀砍去。
  「噹」一聲,安達赫迪揮劍迎上,這就架在了艾斯的寶刀上,兩方一時爭持不下。
  艾斯一看對方打扮,立即認出來者是誰,道:「原來是大名鼎鼎的白銀騎士,難怪能這麼快追上我。」
  安達赫迪回道:「世上沒有人能逃過我這匹白星的追趕。」
  艾斯豪氣道:「多說無益,敢否與我下馬一戰?」
  安達赫迪豪無懼色,正容道:「來吧!」
  兩人同時拔出手中兵刃,一躍下馬,惡戰一觸即發。
  白銀騎士──安達赫迪.阿歷山大的威名早就響遍了整個北方大陸,可說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在北方,就算是街上孩童也懂得告訴你白銀騎士──安達赫迪.阿歷山大有多厲害。阿歷山大帝國近十年間能急速冒起,成為東北方最大強國,也是全靠安達赫迪的智勇雙全。安達赫迪不論武藝或智計皆出類拔萃,曾率軍於六個月內擊潰當年雄霸北方,有三百多年歷史的洛夫克皇國,有寒風部隊之稱的洛夫克皇國最強軍力竟在一個月內被殲滅。其後五個月,洛夫克皇國竟被連陷十二座城池,縱有極北神秘國度──冰之國派兵增援,最後亦難逃亡國的命運。其後數年,帝國軍再一舉殲滅兩個國家,並收服三個國家,短短七年,阿歷山大國的版圖擴張了足足三倍,安達赫迪.阿歷山大的戰績輝煌顯赫,深得國皇信任,是以四十歲未到便當上元帥一職,亦得到被賜國姓這最高榮譽。可恨的是安達赫迪出道較艾斯遲,而且並非系出名門,否則威名又豈止響遍北方,早已與艾斯並駕齊驅,甚或有過之而無不及了。
  今天,阿爾基斯大陸上兩個最強騎士就要決一死戰,分個高下。
  艾斯知道現下的狀況刻不容緩,所以他選擇了速戰速決,然而對手絕非易與之輩,是以艾斯甫一開戰便全力出擊。
  艾斯一跺足,倏地加速衝向安達赫迪,身軀微微傾側,右手握刀由左邊掩至,劈出了比與賀魯戰鬥時都要快的一刀。
  安達赫迪冷哼一聲,右手持劍輕輕一揮,往右邊擋去。
  艾斯重施了對賀魯時的技倆,就在擊上安達赫迪的劍前僅分寸間,完全收起了刀勢。
  艾斯正想改以右面劈出一刀。
「噹」──忽而一聲不應存在的刀劍交擊聲傳進了艾斯的耳窩。




安達赫迪進劍竟比艾斯退刀來得更快,早就迎了上去,銀劍架在艾斯的刀上。
艾斯先是錯愕,因他從未想過、亦從未遇過此種情況,本能上想抽回寶刀,再揮出第二刀。豈料安達赫迪的劍竟不斷向他壓來,像黏上了艾斯的刀一般,令艾斯一時進退失據。
  安達赫迪勁力一收,黏力驟失,艾斯頓失平衡,稍往後方跌去,雖及時聚力穩住身子,但已墮進被動的劣勢,安達赫迪的快劍已如影隨形般攻至。
  艾斯那敢怠慢,立即舉刀擋格。
  左、右、中,連擋了三劍,每一劍也愈發快速。艾斯擋第一劍時尚有尺許餘裕,到第二劍時已不足一尺,第三劍時安達赫迪的劍已離艾斯的面門不到半尺距離,連久經沙場的艾斯也不禁背脊發毛,捏了一把冷汗。
  艾斯被迫得緊,唯有順勢往後一個翻滾,先和安達赫迪保持距離。
艾斯正要展開下一輪攻勢,安達赫迪卻突然道:「投降吧!投降的話可留你全屍。」
艾斯難以置信對方竟如此出言不遜,一時間答不上話來。
安達赫迪再道:「不,投降的話山多拉的戰將一律得以留個全屍。怎樣?」
艾斯驚訝不已,這些年來他從未聽過敵人呼他投降,從未有人敢在他面前囂張如此,艾斯他真的怒了。
「大言不慚!」艾斯怒斥了一聲,一直冷靜如恆的冰心終被怒火溶化,殺氣衝天而起,殺招蓄勢待發。
安達赫迪嘆了一聲,道:「愚不可及。」遂擺好架式,靜待艾斯的殺招。
安達赫迪由始至終也充滿信心。
  艾斯將所有力量聚於雙手,碧玉寶刀猛地一振,千百水珠飄散空中,艾斯忙運起一鼓凜烈寒氣,水珠紛紛結成冰箭,隨著艾斯運刀疾走,刀風帶起冰箭,化作萬千寒芒,艾斯連人帶刀儼如一場暴風雪般直吹向安達赫迪。
  艾斯的刀鋒雖冷,安達赫迪的臉容卻更冷。只見他毫不動容,逕自提起他的銀劍,幻化出一重銀光,同時加速前衝,速度快得只留下銀光殘影,活像一顆銀色彗星直衝進暴風雪中。




  勝負,只在彈指之間。
 
  黑夜降臨,月亮像不想看到這腥風血雨的戰爭般悄悄躲了起來,令夜色更濃。
卡夫剛走進了樹林,卻忽而背脊一涼,一股沉重的感覺直襲全身,回頭一望,只見一顆寒星劃破長空,向遠方墜落。
  卡夫忍不住低頭垂淚,黯然神傷,長嘆了一聲,道:「或許這就是天命吧!」接著又把手中的菸往咀裡送。
  卡夫又向前走了一段路,就在樹林中較寬闊的一段路停了下來,找到一根在路旁折斷了的樹頭坐了下來,往後一挨,便繼續吞雲吐霧。
  卡夫像在長夜中等待什麼似的,予人深不可測之感。
  馬蹄聲瞬間劃破長夜,震撼了整個樹林。一襲紫色鎧甲的帝國軍重騎團於深夜行軍追殺,透出更濃的深寒殺氣。就在經過卡夫所在的寬道時並沒半點遲疑停頓,不屑一顧的直行直過。
  卡夫也毫不動容,逕自抽自己的菸,等待他要等的人,任由騎團遠去。
  良久,一道銀光彷彿流星追月般從林道趕上,於漆黑的樹林中耀眼非常──是安達赫迪。
  卡夫看也不看,因為在他眼中的就只有悲劇。
  就在安達赫迪要經過卡夫身邊時,卡夫站了起來,雖然只是輕輕的動作,卻散發出強烈的霸氣,連瑟縮的林鳥也被嚇得紛紛高飛遠走。
  這當然逃不過安達赫迪的感應,隨手一劍便劈向卡夫。
  「噹」的一聲,接著卡夫又抽了一口煙。
  「什麼?」安達赫迪不得不驚訝的叫了一聲,因為眼前這老傢伙竟然擋下了他迅疾無倫的一劍。
  安達赫迪知道自己不該理眼前這老漢,只管向前趕去,但雙手卻不受控制的輕輕勒住了胯下的白星,走了回頭。
  「報上名來!」安達赫迪冷然道。
  此時,卡夫已掏出了剛才擋下了安達赫迪一劍的武器,一柄菜刀。這菜刀卻比常用的較為長窄一些,但怎也沒人想到竟能用這東西擋下白銀騎士安達赫迪的快劍。
  卡夫半點不怕,正容答道:「總廚卡夫。」
  「哼!能擋我一劍的,不應是個小丑。」安達赫迪說話時雙腳一夾馬腹,又往卡夫衝了過去。
  卡夫吐掉口中香煙,手中菜刀利光暴射,叮嚶作響。
  安達赫迪身影蓋至,這次認真出手,劍出得比剛才更快。
 
  阿洛斯和雷拿守在阿爾修斯所乘座的馬車兩側,一起前奔趕路。馬車內坐著的是阿爾修斯和太子妃美娜,策馬的則是居里先生。然而眾將士由中午一直作戰至現在,早就疲憊不堪,加上要照顧傷兵,馬匹數目又不夠,使行軍速度大大減慢,到現在還未走出樹林。
  阿爾修斯從馬車上探出頭來,道:「雷拿,要不停下來稍歇一會,將士們都倦了吧!」
  雷拿恭敬回道:「回陛下,帝國軍一向以行軍迅速聞名,雖然我們處於森林能逃過他們的飛行部隊,但末將相信敵人已派出騎兵追趕我們了,現下實在不是休息的時候。況且山多拉的近衛隊是不會輕言疲累的,陛下請放心。」
  阿爾修斯又道:「就算不累都總會餓吧!他們還不曾有什麼下肚。」
  雷拿再道:「陛下請放心,近衛隊將士每人也配備了些乾糧及水壺,足以撐多一天。」
  阿爾修斯始終憂心忡忡,卻沒再說什麼。
  雷拿見狀,勸道:「我們還是繼續上路吧!」
  此時大隊後方有一名士兵正趕上來,大喊:「報,後方有人追至,只聞其聲未見其影,不知是敵是友。」
  雷拿及阿洛斯等人那敢怠慢,紛紛拔出武器準備應戰。
  那團黑影高速略至,眾人還未看清究竟是人是鬼,弓箭早已搭在弦上,隨時發射。
  豈料那團黑影速度忽然轉慢,輪廓愈見清晰,顯然是兩道人影。
  阿洛斯大叫道:「全部停手!是路亞他們。」阿洛斯也同時下馬,往路亞迎上去。
  阿洛斯幾乎要和路亞來一個擁抱,他實在太擔心他這個好兄弟的安危了,現下見到路亞,總算放下了一塊心頭大石。
  雷拿也隨阿洛斯來到,轉向旁邊的卡西歐問道:「還好嗎?」
  卡西歐回道:「皮外傷不礙事。」
  雷拿看一看卡西歐的背,發現傷勢不算嚴重,才敢問道:「依大人看,後方形勢怎樣?」
  「讓我上前一併匯報皇上吧!」說時動身上前走向皇上所乘馬車。雷拿隨後跟了上車。
  阿洛斯拍了拍路亞的膊頭,問道:「怎麼啦?失魂落魄的樣子。」
  路亞遂將剛才生命懸於一線的情形訴說一遍。
  阿洛斯聽完也不禁大縐眉頭,說道:「這天煞的魔法師果然可恨,但為什麼他好像偏要咬著你不放似的?」
  路亞也是不明所以,只好鬆一鬆肩,回道:「這箇中必有因由,他遲早也會再找上我,現下多想無益。但說句實話,這傢伙的確難纏,以我現在的實力勝不了他,剛才要不是父親大人趕到,恐怕我已經成為一堆焦土。」
說到這,二人也不禁有點黯然。因為一向充滿自信的二人,到此刻才明白自己的不足。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另一邊廂,卡西歐已來到馬車旁,單膝跪地,右掌置於胸前,施禮道:「臣卡西歐,向皇上問好。」
阿爾修斯探身而出,揚手道:「卿家請起,不必拘禮了。」
卡西歐站起來稟報道:「陛下,剛才微臣看見天上一寒星殞落,照微臣猜測,恐怕太子已經……」
雖然卡西歐不敢續說,但阿爾修斯深知卡西歐貴為祭司,精通占星之術,而且自己也早已心生感應,猜到艾斯兇多吉少,只淡淡回應:「嗯……」
卡西歐察言觀色,續道:「微臣認為此時不應張揚,怕影響士氣。」
阿爾修斯深感有理,著卡西歐道:「那此事暫只有我和你知!」
卡西歐答道:「當然!另外剛才後方早傳來馬蹄聲,相信敵軍早作追趕,臣認為應盡早上路了。」
阿爾修斯剛失一疼愛孫兒,淚水早就奪眶而出,實在心痛得不想再作思考,嗚咽道:「就……就依卿家之言吧!」
卡西歐正容道:「臣領命。」其後便立即號令大隊繼續起行。
  正當眾人準備起程,一道曙光從後方樹林中衝天而起,幾乎照亮了整片樹林,彷彿晨光提早降臨,白天提早到來一樣。曙光遮蓋了所有星輝,什至到了令人無法直視的地步。
  眾人無不驚訝非常,只懂張開一張大嘴,張手遮擋部份強光。只有阿爾修斯像怪也不怪,毫不詫異,命令大隊繼續前行。曙光一瞬即逝,皇上又已發號施令,各人都不敢說一句,只好繼續上路,心中卻滿是疑問,嘖嘖稱奇。
一行人馬又再走了三四里路,距離樹林出口只不過一里,馬蹄聲卻愈逼愈近。
  眾將士那敢怠慢,各自拔出兵器,作好準備。
  終於追上來了。
安達赫迪的直屬重騎團,以極高的機動力和統率力見稱,在紫色鎧甲近胸口的位置有一顆銀星,非常易認。
重騎團一行大約三百人,乃先行部隊,屬於少數精銳。眾騎兵一殺上來,各自找上山多拉迎擊的戰士,以一對一的形式糾纏拼鬥,顯然對自己的實力極有信心,而剩下的兵力則全力圍攻阿爾修斯所乘座的馬車。
山多拉的親衛隊本由艾斯及雷拿親自挑選訓練出來,實力絕不會比安達赫迪的重騎團差,但經過一輪激戰,非傷即疲,現下一拼,高下立見。
山多拉的戰士們只憑一鼓不屈的意志力硬撐下去。
  這邊廂,十來個重騎兵勢將展開包圍網,要把阿爾修斯所乘坐的馬車團團圍住。
  雷拿不愧為近衛隊隊長,單人匹馬邊應付五六個敵兵,邊保護馬車仍然應負自如。
  反觀阿洛斯和路亞則招架得有點吃力,尤其是路亞。雖然剛才略作休息和回復,但畢竟才在鬼門關走回頭,能保護自己已算萬幸,遑論與敵戰鬥。
  雷拿見狀叫道:「別太勉強,厲害的給我對付。」說時手起劍落,又斬一敵於馬下。
  阿洛斯也是將劍技發揮至極致,雖說路亞戰力大減,但只要這對好拍擋走在一起,一附一和,其默契絕不能小覤。
  阿洛斯豁了出去,招招殺著,路亞則是輔助,盡量免其後顧之憂。
  就只差不到一里路,這短短的距離成為了他們奮戰的目標,只要殺出樹林,沒幾遠就有城鎮及駐軍,那時候便安全得多了。
  山多拉的士兵們陸續倒下,當帝國軍的重騎將對手擊倒,便加入另一同伴的戰團,以二對一的形式拼鬥,然後又再分散,這樣潮水式的擴散開去。
  山多拉的衛兵雖然負隅頑抗,卻依然兵敗如山倒。
  一下子又有二十來個重騎前來包圍助戰,三人雖奮力護駕,也難以把敵人悉數攔下。
  兩名重騎也不知從那裡冒出來,覷準了空隙,殺了進去。
  策馬的居里先生大驚,猛地將手中馬鞭拍向二人。兩人仗著鐵甲保護,毫不理會居里先生的攻擊,打在身上也不痛不癢。
  眾人欲救無從,兩騎已來到馬車前,揭開了帳幔。
  兩道閃光從車內飛出,一道金光是卡西歐的雷擊魔法把敵人殛弊,另一道銀光則是阿爾修斯的寶劍把敵人砍得身首異處。
然而敵人仍不驚懼,還更加蜂擁而上,連雷拿也大感吃力,胯下壯馬亦終撐不住,倒了個栽贓,雷拿反應奇快,左手一鬆韁繩,右手闊劍往地一插一撐,翻了個筋斗,安然著地。
敵軍那會給雷拿喘息之機,十來個一擁而上。
雷拿一舉手中闊劍,頭上已架上三把敵劍,後又兩人殺至,形勢兇險至極。然而雷拿又豈是易與之輩,貫勁闊劍環迴一揮,劍影猶如一銀色光環把雷拿包圍保護。
較近的五名重騎兵未及後退,皆被砍成兩半,後圍的有的閃開有的硬擋,然而一劍擋下手中利劍皆應聲折斷。
雷拿一招迫開敵兵,那敢遲疑,一個閃身往馬車那方追去,途中又將兩個擋路的敵兵斬下。就在雷拿被拖延的期間,帝國軍的重騎已把馬車包圍,阿洛斯早已顯得招架不住,身上添了不少血痕。路亞更是不住後退,僅憑一點殘餘魔法力自保。
這時兩個敵兵分作前後,兜過了阿洛斯和路亞所在的位置,一個攻向拉車的馬,一個砍上馬車的輪。只聽得馬兒一聲長嘶,輪軸「啪勒」一聲折斷分離,整架馬車像積木般瓦解,車上四人變作滾地葫蘆。
重騎眾正想擁上,豈料背後立生勁風,雷拿剛好趕上,挺著一把闊劍殺入人叢之中,左砍右殺,頓時刀光劍影。雷拿雖殺出一條血路,也得捱上幾刀,雙臂更劃下兩道深可見骨的傷痕,鮮血不住外湧。
雷拿卻似毫不在乎,分左右手趕緊扶起阿爾修斯和美娜,並著他們繼續逃走,他自己會留下殿後。
此刻距離樹林出口不足百米,這裡又是走出樹林的唯一道路,路寬不過三米,雷拿毅然轉身,又再提起闊劍,緊守這最後一關,任何人也休想越過他身邊半步。
雷拿不禁想起往昔與艾斯一起舐血戰場的日子,這等場面他們經歷過不知多少次,但只要他們並肩作戰,就連天兵神將也不放在眼內。
想到這裡雷拿鬥志大盛,豁盡最後一口氣,怒喝一聲,全身猶如剛岩的肌肉更加賁張,傷口立時被迫得止血,氣勢陡地大增,雷拿本已具大的身軀再漲了一圈,活像一個穿上鐵甲的小巨人。
  兩名重騎並駕齊驅,先向雷拿殺去。
  雷拿雙手握劍,貫盡全力,闊劍電掣劈出,威力無儔,把兩名騎兵連人帶馬砍開一半,一時血肉橫飛,連著破碎的馬甲佈滿一地。
  雷拿就這樣把闊劍橫置,左右來回砍殺,連一點空隙也沒有,擋者披靡,瞬間連斬十六騎,全身沾滿由敵人身上噴出的鮮血。
  雷拿殺得性起,卻突然感到背後傳來一陣寒意,全身如墮冰窖。
雷拿還未及回頭,背後又傳來另一種相反的,極端的火熱刺痛,只覺血氣翻湧,猛地吐出一口鮮血。雷拿背後鎧甲被轟出了個大洞,背上鋼鐵般的肌肉也被轟得皮開肉綻,血如泉湧。連雷拿這鐵漢也不禁悶哼了一聲,雙腿發軟,身形不穩,幾乎要倒下去。
雷拿果真是一名鐵漢,如此情形之下仍能以闊劍插地,勉強撐起身子,不讓自己跪倒下去。
因為他還未回頭看清這偷襲他的人到底是誰,他絕不可以倒下。
「是你……」說時雷拿心中是何等震驚。
那人只是冷冷回道:「我沒猜錯,你果然是個麻煩的傢伙,死不斷氣。」話畢手中又祭出一團火焰,擲向雷拿,烈焰在空中又幻化為一隻火鳥,往雷拿飛去。
雷拿哪還有力氣躲避,全身被火鳥所噬,終於倒了下去。
那人看著雷拿慘死,只是笑了一笑,便轉身向阿爾修斯走去,其他人卻吃驚得一時不懂作出反應,什至還未弄清楚發生了什麼事,只有居里先生第一個為了保護皇上回過神來,掏出懷中短刃,指嚇道:「你想幹什麼?」
那人只是將手輕輕一揚,拋出一句:「別礙事!」一道電光已將居里先生殛暈。
那人又走過美娜身邊,美娜只是不知所措,一雙杏目圓瞪,呆呆的望著那人。那人再一揚手,一道旋風立即將美娜吹飛,撞在後方的大樹上,昏倒過去。
那人終走到阿爾修斯的跟前,以輕蔑的眼神盯著他,忍不住露出了一個極不屑的臉容。
阿爾修斯沒有表現出任何詫異,也沒哼一聲,只是冷冷的揮出了一劍。
那人輕輕向後退飛,就在後退的同時發出了一個爆裂光球,把阿爾修斯的胸口連同護甲轟個稀巴爛。
阿爾修斯向天噴了一口血霧,跌坐在地,一張臉血色全褪,白如霜雪。
那人冷笑了一聲,正要再走過阿爾修斯身邊,胸前衣襟卻突然裂開,隱隱滲出血來。
「哦!」那人發現胸前的傷,但並沒感到什麼大不了,繼而讚道:「差點忘了你也是名騎士,看來寶刀未老呢!」然後閉上雙目吸了一口氣,再睜眼時雙眼透射出深寒刺骨的殺氣,道:「可惜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剛才在較遠位置的阿洛斯此刻才趕到,劍鋒直指向那人的面門。
那人隨手一揚,一團黑煙在空中形成一圓球狀,猛地擴散開去。阿洛斯心知不妙,倏地閉氣飛退。然而倒在地上的阿爾修斯那避得開,吸了幾口毒霧,傷勢更是加劇,又再吐出兩口濃黑瘀血,全身乏力,軟癱在地。
艾莉絲見狀驚呼,正要搶去阿爾修斯身邊,設法營救他。心想或者還有希望救回也說不定,絕對連一秒也延誤不得。
那人手中再爆出耀眼火光,烈焰再次幻化成火鳥飛向艾莉絲。
艾莉絲怎抵擋得了這等猛招,危急間一隻手把艾莉絲往後扯回,然後以魔杖放出魔法力,試圖抵擋那振翅火鳥。然而火鳥卻愈燒愈烈,擋也擋不了。
眼看火鳥要將兩人吞噬,魔杖驀地橫移開去,把火炎卸往一邊,使兩人逃過一劫。可惜魔杖端的寶玉終承受不了強大的魔法力,迸裂開來,兩人身後也頓成一遍火海。
「為什麼?父親大人。」路亞帶著顫抖沙啞的聲音問道。
「愚蠢的問題。」卡西歐面容肅穆,說時沒帶半點感情。
路亞挺身而起,雙手大字形張開,擋在艾莉絲身前,喊道:「收手吧!父親大人。」
「跟我走吧!路亞,我的兒子。」話畢已來到了路亞的跟前。
「不,我不會跟你走的,我要制止你。」路亞雖然振振有詞,但卻不敢直視卡西歐,彷彿仍未接受這殘酷的現實。
「愚昧!」卡西歐說時伸手一指,射出一陣眩光,路亞立即感覺迷糊,顯然是中了催眠魔法。
「睡吧!然後我會殺盡這裡所有人。」
路亞還是苦苦支撐,不讓眼簾垂下,口中呢喃著說:「不、不……」
卡西歐面露喜悅之色,道:「不愧是我的兒子,竟能對抗我的魔法。」
  這時,阿洛斯再度殺過來,還帶著他的殺招──「劍.迅」。
  阿洛斯流星般襲向卡西歐,比過往任何一次都要更強更快。
  但卡西歐卻像全沒迴避及抵擋的意思。
  阿洛斯和他的距離已不足兩米,避開這殺招已是沒可能的事。
  「蓬」的一聲,金光突起,一道防護光幕已把卡西歐籠罩著,阿洛斯彷彿撞上一堵看不見的牆壁,被巨大的反作用力彈開墮地,先是吐出一口鮮血,再以雙眼狠盯著卡西歐,臉上卻掛住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因為他的「劍.迅」還是第一次被人破解掉。
  斬草除根,卡西歐那會放過他,手中一捏,又一火鳥再次孕育出來。卡西歐把手高高舉起,火鳥如箭在弦,隨時向阿洛斯飛去。
  突然,卡西歐手上的火炎驀地散去,只因他發現有一人影從樹林竄出,就站在阿洛斯身後。
  卡西歐啐道:「來了嗎?卡夫。不,還是該稱你為特溫.卡洛夫呢?」
  卡夫沒有回應,只是乾咳了兩聲,低頭又噴出了一口煙。但他身邊的人無不瞠目結舌,望著這老廚子,看呆了眼,久久不能作聲。
  總廚先生竟然就是鼎鼎大名的最強劍客──特溫.卡洛夫。
  卡西歐又道:「你不是決心退隱江湖了嗎?不過來了也不打緊,一切已成定局。」遂又轉向艾莉絲道:「告訴妳,我的可愛公主,這老傢伙是死定的了,別白費心機。」
  「我們會再見的!」卡西歐說完便消失於虛空之中。
  這時卡夫走到阿爾修斯的身邊,艾莉絲也回過神來,跟著卡夫趕了過來。
  艾莉絲竭盡所能,唸起一切她懂得的解毒咒文和回復咒文,阿爾修斯卻仍然毫無起色。
  「有了,我還有株百年解毒靈芝。」艾莉絲剛由腰間小袋掏出靈芝,阿爾修斯無力的手已覆在她柔軟的小手上。
  「不用了,卡西歐不會留下仍有救的我而去。況且自己的事自己最清楚,我已是藥石無靈的了。」阿爾修斯用幾乎微細得幾乎聽不到的聲音緩緩說道。
  「不、不……一定還有辦法的!」艾莉絲早已哭出淚來,猛地搖頭。
  「阿洛斯呢?」
  「皇兄!皇兄!快過來啊!」艾莉絲喊得聲音也嘶啞了。
  阿洛斯只是屹立原處,望著路亞的背影,動也不動。
  良久,阿洛斯終忍不住,開口道:「路亞。」
  路亞沒有回頭,只是聲嘶力竭的大喊一聲,這一叫包含了路亞極複雜的心情,聞者惻然。
  阿洛斯正要再開口,路亞已發狂般奔向樹林中,然後隱沒於黑暗之中。
  阿洛斯並沒有追去,因為他也是茫然若失,不知怎辦才好,只好應艾莉絲所喊,走了過去,一把捉著阿爾修斯慘白的手。
阿爾修斯道:「是阿洛斯嗎?我雙眼已看不到了。」
阿洛斯強忍心中的激動,回道:「是的,我在這裡。」
阿爾修斯將近油盡燈枯,勉強用他顫抖的手帶著阿洛斯的手往腰間摸去。又再道:「這把琉璃寶劍與艾斯的碧玉寶刀本是一對,是艾阿羅斯家的信物,凡帝皇者才能持有。我將這柄劍送給你,從今開始便由你繼承皇位。」
阿洛斯知道這可能已是阿爾修斯的最後一句話,遂答應了他這最後的重托。
阿爾修斯滿意的點了頭,轉向卡夫微笑道:「拜託你了!」話畢,終呼出最後一口氣,蓋上了眼簾。
  這時,近衛隊終全被纖滅,帝國軍的重騎已從林間道追上來了。
  阿洛斯悲憤填膺,二話不說拔出阿爾修斯臨終交給他的琉璃寶劍,往重騎眾衝去,一邊殺敵一邊大喊流淚,心中的怒火越燒越烈,直到要把敵人都殺滅淨盡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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