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星條屍尋日火化咗。佢八歲開始寫起,每十年更新一次嘅遺囑寫到明唔搞喪禮,只要骨灰唔灑落個海度,身後事方面就別無要求。佢冇人冇物,個社工淨係知道佢得我呢個故友,於是叫咗我去認屍,跟住轉手仲將佢啲身後事卸咗落我度。我去咗佢屋企耖咗佢部電話出嚟,打咗俾通話記錄頭十個嘅號碼,同佢哋交代聲死訊同火葬嘅時間同地點。撇除四個茶餐廳外賣號碼之外,其他一係就打俾佢去開嗰間西餐廳,一係就係平時幫襯開嘅女人。就係咁,我同一個社工,一個外賣仔,兩個妓女睇住仵工推咗個紙棺材入爐,逐個逐個挾起潔白嘅骸骨,然後再等仵工俾返個罌我哋。就係咁,我抱住佢罌骨灰,同佢哋夾錢搭的士落返地鐵站。

     我想同佢寫個傳記。雖然佢除咗有啲小聰明之外冇嘢叻,咩都有興趣但係又冇樣在行,家底除咗有啲錢之外冇咩名銜,成世人除咗玩飲食瞓之外咩都冇做過。但係呢,佢咩都冇做過都有六十歲命,呢點我覺得好出奇,唔寫唔得。正正因為佢成世人庸庸碌碌,但又響庸碌呢方面出凡入聖,阿星嘅人生先至有參考價值。其實我本身係想同香港人寫傳記,不過冇咁大個頭,就唔好戴咁大頂帽。阿星就唔同,我識咗佢都差唔多成世。我響每個香港人身上都見到佢嘅庸碌,所以為阿星立傳,其實就間接等於同香港人立傳。黑幫警察呢啲行業講義氣,所以就會拜象徵住義氣嘅關公。同樣道理,一日有庸碌嘅人,阿星就會好似關二哥咁,永恆不死。
 傳記開頭通常都要講下作者同對象嘅關係,但係我同佢識咗咁耐,要講嘅話倒不如響本篇慢慢講,在此不贅。簡單啲講,大家可以當我識咗佢好耐,同佢一齊大咁滯嘅老友就夠喇。 

     咁不如就由出世開始講起啦。 

     阿星佢出世果陣得兩公斤重,早產早咗三個幾月,所以成日發燒同痙攣,搞到佢阿爸阿媽陪佢瞓醫院仲多過屋企張床。如是者,佢父母心驚膽顫咁將佢養到兩歲大,先至發現佢除咗扭計喊之外一句聲都唔出。保姆換完一個又一個,兒科醫生轉介再轉介,最後連語言治療師都搵埋,出盡法寶,又呵又氹,阿星佢依然一句聲都無出。直至到有一晚,正當佢阿媽響電視翻睇著講智障同自閉症兒童嘅電視節目時,阿星先至出咗聲,搞到佢阿媽唔知開心定嚇親好。佢第一句說話係重複著電視個旁述:「根據社會福利署嘅政策。」根據佢阿媽後來回想,阿星當時把聲字正腔圓,好似俾人上咗身咁,好似係一早就識得講嘢但係懶得出聲咁。同樣地,學游水嘅時候,佢永遠都係揸住塊浮板響度踢水,直至到教練同佢呀媽聯手收埋塊板,佢哋先至知道原來阿星識游蛙式。佢臨考小學嘅時候,阿媽帶咗佢去琴行學琴,阿星佢撳咗兩下琴鍵就冇理過鋼琴老師,亦都冇掂過部琴。落堂嘅時候佢呀媽問佢做咩唔聽話,佢就答;「學咗琴咪又係要哀其他細路彈琴?」跟住一下子走咗去睇路邊嘅蝸牛殼。

     人哋讚佢,佢唔會特別想人繼續讚佢。人哋鬧佢,佢亦都唔會想人唔再鬧佢。大概就響嗰陣,佢父母發現自己個仔唔係發育唔健全,而係一生出嚟就已經係踢一踢、郁一郁嘅廢人。





     佢雙親都有返工,平日就將阿星交咗
俾工人同佢姑婆湊,放工返到嚟就同佢溫書做功課,瞓覺之前仲會讀書俾佢聽。阿星返咗學之後就係過住返學、放學、睇電視同落街玩嘅循環。整體而言,除咗出入醫院頻繁啲之外,同一般人想像嘅快樂童年係無二致。換言而之,佢個人之所以庸庸碌碌,斷然唔係受家庭或者環境呢啲外在因素影響,而係佢本身就有庸碌嘅基因。金魚一生出嚟就識游水,蜘蛛唔駛教就識結網,同樣道理,阿星一生出嚟就注定係會庸庸碌碌。阿星佢之所以踢一踢、郁一郁,係因為佢仲早過佢父母意識到呢一點,所以就一早放棄同宿命搏鬥。河水會流去阻力最低嘅方向,同樣道理,佢亦都過住煩惱最少嘅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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