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同阿星係響小學識嘅。佢嗰陣唔係幾講嘢,淨係對手擺響大脾,目無表情咁望著黑板。人哋唔係睇唔出佢有咩表情,而係佢本身就咩都冇諗,完全冇感情。佢唔會放啤唔溫書,但同時亦都唔會特別畀心機。老師問問題佢唔會耷低個頭,但亦都唔會去舉手。同學摟佢玩嘅時候佢會笑得好開心,但係一拎轉頭就會立即變返平時似笑非笑嘅表情。我阿媽話成日見佢一個人好慘咁,叫我同佢做朋友。我就唯有勉為其難摟下佢傾計,同同學捉兒人特登參埋佢嗰份,生日會都會請佢去。臨畢業嗰陣,班主任問佢係咪有咩唔開心,做咩唔見佢笑。佢窒咗一窒,嘴角開始向上彎但眼神無變,形成一個似笑非笑嘅表情。呢個表情慢慢凝固,之後就冇甩過。我事後諗返起先知道,佢原來小學嗰陣就知道咩叫應酬。

 ​        我哋間中小學一條龍,所以直到高中畢業我哋都係讀埋同一間。佢中學可能覺得悶得滯,亦都可能係以前講唔出口嘅說話開始決堤,把口開始講唔停,唔再需要我拉佢埋堆。我到而家都唔係幾肯定係咩令佢變得外向,可能係荷爾蒙掛。佢初中嗰陣每識親人,就會提起呢個故仔: 『話說,我八歲有一晚臨瞓覺嘅時候,突然間好驚自己一瞌埋眼就會死。我眼甘甘望咗成晚天花板之後突然間發覺一點:就算合唔合埋眼,我都唔知之後嗰秒會唔會死。跟住呢,我就瞓著咗喇。』

        我同佢講,阿星你嘅經歷咁似電影Annie Hall開頭個男仔嘅。佢扁咗扁咀,之後就冇再響我面前提過呢件事。我諗我響嗰陣唔小心篤爆咗佢嘅泡泡。
    
        中三嗰年,佢響圖書館同人爭電腦玩,唔知點解癲起上嚟,突然間一個瓷身筆筒打落人哋個頭。佢爆完人光,見到鮮血慢慢滲出人哋頭殼頂,沿著頭髮滴落衫領,驚起上嚟就用對手撳住個傷口,但係無論點撳都好,啲血都響佢指縫之間流出嚟。結果,人哋就入廠縫咗五針,佢就咩事都無,淨係記咗個小過。我估當時個校長就嚟退休,唔想生事端,所以一邊就同救傷員講係個同學自己仆親,另一邊就要對方父母息事寧人。阿星應該就係響果陣時知道,如果佢唔介意人哋睇法,其實做咩都唔駛點理後果。自此之後,佢就冇去維持佢嘅成績同操行,返學對佢嚟講已經單純地變成同同學吹水打波嘅社交活動。
 

        會考嗰年我同大家一樣冇話特別畀心機,但係考完之後突然唔洗溫書,唔駛操卷,硬係會有種無力感,會覺得太百無聊賴,周身唔聚財。阿星就冇呢種試後抑鬱,因為佢知道屋企會出錢掟佢去外國讀書,所以就一於懶理,溫書都係溫俾阿媽睇。佢有次話想一齊溫書,上咗我屋企。我起初以為佢轉死性終於開竅,之後原來係用我部電腦打機。 結果呢,派成績表嘅時候,我就16分掹車邊原校讀A-level。當我鬆咗口氣想八卦下嘅時候,阿星點都唔肯俾我睇佢幾多分。當我搶到手嘅時候,先發現佢原來淨係低我一分。佢緊握雙手,望住天花板,靜靜地講咗句:「都叫你唔好睇架啦,螞蟻知道蟋蟀夏天唔努力都過到冬,仲點會再努力。」





        呢件事我記得好深刻,因為阿星佢竟然可憐我。
 

        會考中文作文有條題目係《青春嘅味道》,考完之後我同阿星傾下大家寫咗咩。當時大家都係中學生,寫嘅都係離唔開「苦澀的果實」呀,「春風的甜美」之類嘅陳腔濫調。但係,佢就答我:「理所當然嘅嘢好多時都冇色冇味,就好似空氣同水咁。你問一班青少年青春嘅味道係點,就好似我問你而家呼吸緊嘅空氣係咩味一樣咁無聊。所以呢,青春嘅味道係大人捏造出嚟,用嚟美化過去嘅香料嚟,對而家嘅我哋係無意義。」

        呢件事係阿星成日同我提起,但係我到而家都唔知有咩咁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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