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所有細節分配好後,軍中各人無不忙碌起來,各自埋頭苦幹,連『慵』亦藉詞休息,實際獨自一人,揣摩『赤弓』的使用方式。
一時之間,我倒成為基地裡最閒的人,因為我唯一工作,就是監察『天地』靈魂的數目差距。
只不過,在伊卡洛斯的疫苗完成量產前,我亦只能眼巴巴看著靈魂的差距越來越少。
難得休閒,我便獨自來到基地最深處的「血池」,浸浴靜思。
所謂「血池」,其實是用以製造血棺的純血儲存池。
原本過千具「寒冰血棺」在融化成液體後,已被我悉數吸收,但孔明建設此基地時,另外團積了一些純血以備不時之需。
當日進駐後,伊卡洛斯發現了這些純血,本來他是希望讓我直接吸收,不過我身上早已積存大量生命能量,所以便吩咐他將急凍池改成溫暖的熱池,讓軍中眾人能在池中浸淫冥想時,以較緩慢但相對不費力的方式,被動吸收血中的能量。
雖然「血池」是開放給基地裡所有人使用,但每次我進入池中,其他魔鬼都不敢前來打擾。
不過,我也樂得獨自清靜。
有別於一般鮮血,經過多種過濾、去蕪存菁的純血,沒有刺鼻的血腥味,倒是有一股像是陳釀多年的濃郁酒香。




浸在血池裡後,我周身皮膚被燙熱的純血滋潤,臉龐被蒸發上昇的血氣輕輕覆蓋,整個人不期然放鬆起來。
大戰在即,我沒有半點緊張,反而越來越冷靜。
我冷靜,是因為大戰結果,只有兩個,非勝即敗。
我冷靜,是因為我腦袋需要分秘運算,推敲每一個可能出現的情況,再擬定策略。
我冷靜,是因為即將來到的一戰,就像一部長篇故事的終章,終究會出現。
這篇終章,由天地初開開始起筆,千萬年來由無數魔鬼、天使及人類的血所書寫。
這篇終章,孔明竭力窺視,一眾仙魔期待已久,撒旦更是以死,延期了二千年,我亦是為此而生。
所以,我唯一的反應,就只有冷靜。
冷靜地觀看,接下來將會發生的一切。






我將雙手擱在池邊,稍稍垂頭,默默看著血池冒煙的表面,那個屬於自己的倒影。
那一副染紅了的鏡像臉龐,我看著看著,心裡竟然產生一種異樣的陌生感覺。
是我太久沒照鏡了?
還是現在的「我」,已滲雜了太多別的靈魂?



「當初,你知道自己終將死亡,有否想過反抗?」我凝視自己池面的倒影,淡淡「問」道。
「我不只想,還真的嘗試反抗過。」那個赤紅色鏡像,嘴巴忽然在動,「只是,我鬥不過師父。」




「嗯?那是甚麼時候的事?」我好奇問道。
「就在我三十歲受洗那一天。」血池倒影忽然變得模糊,接著轉換成耶穌那清瘦的臉孔,「那一天,我跟師父表明,不想再依隨他與孔明的計劃而走下去。師父沒有憤怒,只是淡淡地跟我說,若我能擊中他一下,他便讓我從此自由。聽到他的提議,我立時出手,將師父三十年來所教的一招一式,悉數使出。可是,我縱有無形念力以及『弱水』『墨綾』在手,始終沾不到師父的衣袖;我施盡渾身解數,師父卻依舊氣定神閒。他沒有出手,只是化成黑影,左閃右避,每一次我全力催谷,以為能抓到他一兩個細微破綻,師父卻總能在千鈞一髮之間,再次提升速度,輕易避開。我倆在荒野,如此『戰鬥』了整整四十晝夜,我所有的攻擊,盡皆落空,只能無奈放棄。」
「四十晝夜?嘿,聖經可是說你不吃不喝了四十天,最終擊退魔鬼。」我微微一笑。
「不吃不喝是真的,因為我不停攻擊師父,沒有一刻閒著。」耶穌苦笑道:「只是,我並沒有擊退魔鬼,而且最終還妥協,跟隨魔鬼的計劃而行。」
「那麼,你有跟撒旦上高山去嗎?」我問道:「聖經記載,他帶你去到山頂,俯視世界萬國,說要將那一切繁榮交給你。」
「我倆確實有登上山頂,亦有俯瞰山下榮華,只不過師父並不是說,讓我統治山下一切。」耶穌頓了一頓,道:「他只是告訴我,山下每一點光,都是我和他共同承擔的業。他與孔明的計劃,他與我的犧牲,只是希望能讓凡人與魔鬼,不至滅絕於當下,能存活多二千年。」
耶穌說得淡然,但我知道,撒旦口中的「業」,是何其沉重。
因為這一份「業」,交織千年,此刻正壓在我的肩上。
「那麼,你就只反抗過那一趟?」
「不計我小時候鬧脾仔的話,就只有那一次。」耶穌說道:「不過,有一次,我幾乎要逃走。逃離師父,逃離我的追隨者,因為我還想活下去,當一個平凡人地活下去。」
「但你終究沒有。」這時,我心中閃過一絲異樣感覺,腦海中有一股似是而非的「印象」,彷彿知道耶穌想逃離一切的原因。
此時,我脫口而出,問道:「你想逃走,是因為一個人……一個女人?」
「是的。」耶穌直認不諱。他的笑容,看起來比平常來得燦爛。
「讓我看看你的『情史』吧。」我微笑說道。
「哈哈,可以。」耶穌笑道:「但不是現在。」




「為甚麼?」我奇道。耶穌沒有回話,只是不懷好意地笑,同時慢慢自池面消失。
血池上的倒影,再次變回我的臉龐,此時,我聽到一陣輕柔的碎步聲,緩緩走近。
來者未至,我已嗅到一股獨特的香氣。
一股,滲有狐息的迷人香氣。



「大哥哥。」
池面倒影成雙,卻見是煙兒的笑臉,出現在我的臉龐旁邊。



「你……有想我嗎?」煙兒從後雙手環套著我的脖子,俏臉貼著我的臉,調皮地笑問道。
背部傳來的滑溜軟綿觸感,讓我知道,煙兒此刻正一絲不掛地抱著我。
「自然有。」我靦腆地笑了一聲,同時向前一靠,想借機掙脫煙兒。




雖然在『地獄』裡經歷了無數次他人人生裡的「親密」,但或許在現實裡我鮮有與女性親近的經驗,所以現在被赤裸的煙兒抱著,心裡竟有點異樣感覺,心跳不期然稍稍加速。
「嘻,不許逃。」煙兒悉破我的用意,借力前翻,輕巧地躍入血池之中。
她一雙纖幼雪白的手,仍然環扣我頸,只是現在她整個人坐在我身上,與我相對而視,且靠得更近。
煙兒渾身赤裸,坐在我身上後,身體稍高於血池,使她玲瓏的上半身,於淡紅色的蒸氣中,若隱若現。
我尷尬地別過頭,故作鎮定地道:「這血池是全軍共用,隨時會有其他人進來的。」
「嘻,對於其他魔鬼來說,你是撒旦,是魔鬼之皇。他們敬重你崇拜你,在你浸浴時又怎敢進來呢?」煙兒一邊說,頭一邊向我靠來,神情狡猾地笑道:「煙兒敢打賭,不論我們在這裡發出甚麼聲響,他們都不會來打擾我們。」
「嘿,換言而之,你就不敬重我,不視我為魔鬼之皇了?」我微微笑道。煙兒如此大膽,教我一時不知所措。
我不敢直視煙兒的裸體,所以說話時閉目仰首,但煙兒再一次採取主動,十指溫柔地伸進我的頭髮之中,將我的頭托回原位,佯怒道:「大哥哥,看,著,我。」
雖然知道煙兒並非真的生氣,但我還是睜開眼睛。
因為,我嗅到她的情緒之中,有一股寂寞。


一股,顯然而見的寂寞。






我默默看著煙兒。
雙十年華的她,臉龐已完全沒有初相識時的稚氣。
雖沒有妲己的絕色之容,但煙兒的相貌也說得上是沉魚落雁,而且經過數年戰爭的洗禮,她眉宇之間更是顯露著一股英氣。
不過,有一點她始終沒有改變。
就是她看著我時,一雙明眸裡的溫柔。
「我的煙兒,長大了,變美了。」我微微一笑,伸手輕撫她的臉龐一下。
煙兒渾身顫抖了一下。
或許,她沒料到我會有此舉動;或許,她太久沒有感受過我掌心的溫暖。
煙兒再次靠近,鼻尖掂著我的鼻,柔聲一笑,「你終於認真看我了。」
笑聲之中,卻再次帶有一絲寂寥。
「抱歉,我實在太多事情纏身,冷落了你。」我略帶歉意地說道。
「別說抱歉。這是你的責任,亦是你必需要做的事。煙兒完全沒有責怪你的意思。」煙兒瞇著眼睛,笑道:「所以當你在會議室與他們討論戰略時,煙兒只是遠遠看著;當你在訓練場上指點其他魔鬼時,煙兒只是竭力鍛練,希望大哥哥你也過來指點;當你視察『黑羽』的生產進度時,煙兒亦只是在你離開後,才請教伊卡洛斯關於那些令人頭痛的設備,因為煙兒亦希望能有機會,為你解憂。一直到現在,你獨自浸浴,煙兒才敢進來,纏你一下。」
「你還是那般善解人意。」我朝她笑了一笑,道:「為了答謝你的體諒,直到日出之前,我都讓你纏著吧。」
「真的嗎?」煙兒喜出望外,接著用力緊抱著我。
煙兒整個人壓了過來,與我胸貼著胸,完完全全的肌膚相接。




本來因為沐浴純血而變得觸感敏銳的我,頓時感受到她渾身順滑如絲的肌膚,以及那難以忽視的玲瓏身段。
我本可將注意力分散,但最後還是讓身體對煙兒的火熱,作出最原始直接的反應。
因為這是我回應她的愛,最直接的方式。
煙兒感受到我身體的變化,雪白的臉脥頓時添了一抹紅暈。她一雙朱唇抵在我耳邊,嬌嗔地道:「壞蛋。」
「我是天下魔鬼之首,壞蛋之名,自然是當之無愧。」我邪笑一聲,一手攬住煙兒沒有一絲贅肉的纖腰,另一手則軟如遊蛇,在血池之中尋到她的狐尾,以五指輕彈,由尾尖開始,一直掃到她的後腰椎間。
煙兒被我刺激得渾身一顫,忍不住輕聲呻吟一下,然後整個人軟攤在我身上,膩聲說道:「大哥哥,你知道嗎?我等這一天,等了許久。」
煙兒這句話,柔情萬分,但亦再一次,滲有一絲孤單。
就是這一絲孤單,讓我的慾火,一下子退卻不少。
煙兒感覺到我身體的變化,看著我憂心地道:「我說錯話了嗎?」
「不,你沒有。」我將她一側的烏黑長髮,撥到耳後,使她露出較常人尖銳的耳朵後,柔聲笑道:「我只是想跟你說,我也等了這一天很久。所以,讓我們好好享受這一夜吧。」
煙兒聞言喜上眉梢,深深地吻我一下。
她深情吻著,雙手緊緊抓住我的頭,用力得像害怕我會隨時消失。
良久,她終於放開我的嘴唇,一臉得意滿足地看著我。
「大哥哥,剛剛你問我,是不是沒有視你作魔鬼之皇。其實,煙兒真的沒把你視作甚麼『獸』、甚麼『赤龍』。」煙兒凝視著我,溫柔笑道:「在煙兒眼中,你永遠都只是畢永諾,那個因為看到我裸體而臉紅耳赤的大哥哥。」
「我知道。所以對我來說,你和子誠,都是最為重要的人。因為……」我頓了一頓,才微笑續道:「或許當今世上,就只剩下你們二人,還將我視為『畢永諾』。」
聽到我的話後,煙兒忽地伏在我胸前,幽幽問道:「大哥哥,你有想過,這一戰之後,何去何從嗎?」
我聞言一愕,一時不知如何回答,因為一直以來,我都沒想過這問題。
「我……我不知道。」半晌,我才沉聲應道:「這是關乎天地萬物、牽涉神人仙魔的一戰。我想像不到,這一戰之後,世界還變成甚麼樣子。」
「但煙兒希望,這戰之後,哥哥你能好好休息。」煙兒雙手掛在我頸上,小聲說道:「我希望,你可以放下『撒旦』、放下一切有關魔鬼的身份,當一會兒凡人,當一會兒……『畢永諾』。」
我掃著她如絲柔順的長髮,微笑道:「我不知道,我會不會有這一個機會。」
若我們敗陣,自然毫無未來可言,但若我們成功擊敗天使軍,我便需要進一步面對天上唯一。
若我挑戰失敗,自然永不翻身,但若我成功,弒神的代價,絕對不少。
「我知現在所談一切,實是虛無飄渺,但大哥哥你要答應煙兒,若果你有機會選擇的話,請選擇『平淡』。我希望你可以當回凡人,哪怕只有一天,煙兒希望你能享受一下,真正的平安與寧靜。」煙兒說著,忽然坐直身子,一臉認真地道:「這是煙兒的願望啊!你應該記得,你還欠我一個願望吧?」
「哈哈,自然記得。」我大笑一聲。
我曾經因為惹得煙兒心情不快,所以答應會替她辦兩件事。
第一件事是以『靈簫』奏樂,至於另一件事,則因接連不斷的事件,遲遲沒有實行。
若有機會,我也想當一當平凡人,經歴一下,在『地獄』裡無數人經歴的人生,經歴平凡的甜酸苦辣。


只是我心裡知道,這個機會出現的機會,渺茫之極。


聽到我二話不說地答允,煙兒頓時一臉高興,道:「不可以反悔哦!」
「我與你立了血契,自然不可違約。」我笑道。
「嘻,大哥哥真乖。」此時,煙兒忽然狡猾地笑道:「既然大哥哥如此聽話,就等煙兒好好獎勵你吧。」語畢,她再次朝我靠來,然後朱唇微張,輕輕咬了我的耳垂一下。
煙兒這一咬,力度剛好,讓我稍覺痛楚,但又感刺激。接著,她軟綿的舌尖,如蛇遊動,從我臉脥開始,慢慢向下舔舐,滑動至頸側。
這一滑,令我頸部掀起一陣酥麻自,再流遍全身,舒快的感覺令我亦忍不住沉沉地哼了一聲。
我不甘示弱,想要抓住她手腕將其按下,只是當我一接觸到她的皮膚,十指便像碰到一層厚厚油脂,滑溜異常,滑了開去,顯然是煙兒使出了「玉脂功」。
「嘻嘻,要乖乖的,不準反抗!」煙兒反扣住我雙手,將我按在池邊,軟唇吻了我下巴一下,媚眼如絲,嫵媚笑道:「今夜,你是我的獵物。」
「嘿,你把話說得太早了。」我邪笑一聲,稍催魔氣,左手五指突然化成五條黑蛇,捲住煙兒的四肢!
『萬蛇』能解吸收萬物,「玉脂功」自然瞬間被破解掉。
「大哥哥,你耍賴!怎可以使用神器……嗯……」煙兒的話只說了一半,嘴巴便已被我的吻給封住。
我將黑蛇收回,左手化回原狀,脫離束縛的煙兒沒打算再反客為主,而是用力摟著我脖頸,渾身玉肌與我緊緊相貼,閉目熱吻。
我繼續吻著,雙手開始不安份地在她周身遊走,或撫或揉,刺激得她慢慢弓起身子,與我熱吻時亦忍不住發出喘息聲。
憑藉從『地獄』中獲得的無數「經驗」,我指尖所掃處,盡是煙兒最敏感的部位。
或許生怕會被聽見,煙兒竭力壓下聲線,但她的嬌喘聲還是越來越重,心跳聲越來越急促,桃腮越來越嬌艷。
煙兒玉體的抖動越見頻密,使我欲焰更盛,攻勢漸趨凌厲,雙手放肆地探進更深入的敏感處……




「這樣子好嗎?」
「我知道她很愛我,我亦願意與她歡渡一宵,只是現在的我,實在沒這個心情。」
「你這樣可是欺騙她的感情……」
「我們最大的性器官是腦袋,所謂快感,其實只是腦袋發出的神經訊息,我也只是『對症下藥』而已。再說,欺騙是我們賴以維生的法子。你不也曾欺騙過所愛之人嗎?」
「嗯?你怎知道的?」
「我剛剛經歴了你一些過去。看來很快我便不用你的允許,便可以閱讀你全部記憶。」
「這樣子可不好啊,我還想保留一點神秘感。」
「很可惜,你抗拒不了。畢竟這是我的身體,我才是主人。」
「的確如此,但我只是想你一步一步,了解我的人生。」
「可惜你父親,令我沒有時間慢慢經歴。再過沒多久,我們便得全軍出擊。」
「那麼,你現在想繼續閱讀我的人生嗎?」
「不,今天我已經看夠了。我雖然不想與她交歡,但我答應了她,這一夜,會陪伴著她。」
「那麼,我便讓你靜一靜吧。」
「嗯。過了這夜,我們再談。」



耶穌的身影驟然消失,我的耳邊霎時間只剩下煙兒急促的嘺喘聲。
煙兒此刻正浸在血池裡,緊閉雙目,皎齒輕咬朱唇,享受著與「我」的魚水之歡。
在「鏡花之瞳」的幻覺中,「我」與她正火熱纏綿,甜密相依;但在現實裡,我只是靜靜地坐在她旁邊。
我默默凝望煙兒胭紅的臉,感受她渾身露流著的情緒。
有歡愉產生的連綿快感,有因與愛人結合的喜悅滿足,但在此起彼落的濃濃正面情感裡,我仍然嗅到一絲孤獨。
那一撮孤獨,是因為煙兒知道,在一夜歡愛之後,她便再難以如此與我親近。
我不再由她獨佔,得回到大軍之中,成為大家的「皇」。
然後,領軍出擊,展開那勝負難料的一戰。
而她由衷知道,她能與我再如此親密的機會,微乎其微。
想念及此,我心下愧疚頓生,忍不住在她額角,輕吻一下。
不知是感受到我現實中的吻,還是在「幻覺」中興奮到頂點,煙兒的眼角,忽然滲出一顆淚水。


那一顆晶瑩剔透、蘊含複雜情感的淚,劃過她緋紅的臉,亦反映了我沉寂的臉。


「謝謝你,大哥哥。」
煙兒忽然顫聲說道。聲音很小,但滿是喜悅滿足。
我暗暗解除幻覺,將累得動彈不能的她,一擁入懷。
「就在我懷中睡吧。」我吻了她頭頂一下,柔聲說道:「我會一直抱住你,哪裡都不去。」
煙兒沒再說話,只是笑得更甜。



抓住我手臂的雙手,力度更緊。



嘯天與『慵』離開七天以後便回到基地。
可惜他們二人去二人回,宮本武藏並沒有與之同行,倒是嘯天身上添了數道仍在結焦的疤痕,似乎他在日本曾有過一場激戰。
回到基地的嘯天,只拋下一句「抱歉,我失敗了」,便獨自到練習場訓練。
我見狀,亦沒有再追問。
雖然他倆沒有帶強援回來,不過子誠那一組人物不負所托,在外頭收集足夠物資,提高了「黑羽」的生產速度。
可幸「黑羽」產量及時提升,因為過了另外七天後,『天地』間的靈魂差距已進入危險的範圍。
那時,我們剛好能讓全軍一人配置一雙「黑羽」,但按照正負靈魂的差距收縮速度計算,最後一次的「天地歸零」,不久亦出現。
因此,我不得不提早召集眾魔,預備出征。



這天日過正午,峰中群魔便開始慢慢聚集在廣場之中。
眾人在黑色鐵座前,隨意分佈,或站或立,但無一作聲。
鐵座右方,有一白衣男子負手而立,正是十二羽翼薩麥爾;鐵座左方,則站了四人,正是『四騎』。
不過,鐵座上的位置,此刻空無一人。
偌大的廣場雖聚集了過萬人,但寂靜得針落有聲。
現場彌漫一片濃厚的肅殺之氣,因眾魔皆知道,最後一戰,一觸即發。
當珠峰內的眾人都齊集在廣場之後,形成一片黑壓壓的人海時,一道「嘶嘶」的細微摩擦聲忽然在遠處響起,打破場內的肅靜。
眾魔聞聲回頭,只見一條臂粗的深黑灰蛇,正吐著酒紅色的蛇舌,不徐不疾地向鐵座遊走。
灰蛇所到處,群魔立時騰出一條道來,若從上方看去,就像一股無形力量,將一片黑海,一分作二。
灰蛇蜿蜒而上,攀爬到鐵座的位置上時,便開始自我盤鋸糾纏成一團,然後慢慢化成人形。
只是一個眨眼,坐在鐵座上的「人形」蛇鱗盡蛻,露出我的本來面目。



「吾王!」
待我真正現身,廣場上的群魔立時齊喊一聲!



群魔一同仰視著我,無一不百感交集。
現場雖鴉雀無聲,但無形的情緒如浪似濤,在整個廣場之中滔滔翻滾不絕。
有魔鬼因看到我而振奮,有魔鬼因將臨的戰事而緊張;有魔鬼內心冷靜如常,但臉上掛了一副不相稱的笑意,有魔鬼心底裡激動若狂,但不動聲色。
不過,他們每一個人,都在期盼著我開口,期盼著我帶領他們離開基地,重見陽光的一刻。
我徐徐掃視廣場上那數之不盡的人頭,那些貫穿古今、橫誇兩代的臉孔,心裡也是五味雜陳。
只是,我需要封印我的心,不能透露半點自己的情緒。
因為我是他們的皇。
我唯一可以讓他們感受到的,就是「無懼」。


我離開鐵座,站了起來。
廣場群魔,頓時屏息。


「我們現在所立足之地,你們當中有些稱之為『人間』,有些稱之為『地球』,但這片土地、這個藍色的星球,並不是我們的故鄉。我們來自更高更遠之處,『天國』。那時候,我們被喚作『天使』,而我們每一個,都長有純白如雪的羽翼。這對羽翼能令我們上天下海,任意飛翔。可是,賜我們雙翼的天上唯一,要我們向人類俯首稱臣,教我不得不反抗。那一戰,我最終落敗,失去翅膀與永生的資格,但我並沒有失去所有,因為那一戰,讓我得到了願意誓死相隨的你們。
「地球,從來不是我們的故鄉,但我們待在這兒的日子,比在『天國』的時日要多;我們沒有翼的日子,比能翱翔天際的日子要多;我們身為『魔鬼』的時光,比視作『天使』的日子要多。這裡,並非我們出生之地,卻是我們掙扎求存之地。我們的腳,不知不覺已深深陷進這片土地之中。這裡,雖然是天上唯一建造的囚牢,但過了這些時日,地球不知不覺變我們必需守護之地,因為在這之後,已沒退路。
「千萬年來,我們表面雖與人類共存此地,但世界實際是由我們魔鬼統治。而現在有一個凡人,因手執『天堂』,並因有那群從天上下凡的天使支持,妄想要抹殺地上所有魔鬼,稱王稱霸。那些『天國』養尊處優的傢伙,對此地不聞不問千萬年,現在卻想摧毀我們所建立的一切!不過,我並不會讓他們得逞,因為這裡是我們的地方,而我是你們的皇!
「我知道你們當中有人無所畏懼,有人卻害怕這會是生命中最終一戰。但我告訴你們,恐懼與否,我並不在乎,你們亦不應該,因為我們必須抬頭迎擊那一群自大的天使。就算我們從此隱藏於黑暗,他們都會翻遍每一寸土地,找上我們;就算你們與世隔絕,不與任何人交往,壽命耗盡之時,『天劫』還是全在我等身上應驗。所以,我們必須出擊,懷著恐懼也好,心無雜念也好。
「這一戰不會是終結,卻是一切終結的開端,因為這一戰將終結我們在地球上,漫長的囚禁歲月。我們會勝出,我們也必需勝出,然後奪回那本來屬於我們的天國。不過,我不可能獨自一人拿下勝利,我必需要有你們,就如在創世之時一般,我會一馬當先,但必需要有你們在我身後,前仆後繼地湧上來。
「第一次天使大戰,我們功敗垂成,但這一次,我們必會成功。我們有地理之利,我們有比他們豐富的戰鬥經驗,我們當中更有不少是在沒有雙翼的情況下,成功殺死那些所謂天使。所以相信我,相信伊卡洛斯鍛造給你們的『黑羽』,相信努亞達的戰略,相信鄭子誠的指揮判斷,相信『慵』手中的『赤弓』。但最重要,是相信你們自己身上的魔瞳,以及四方八面的戰友。
「這一戰我籌謀了二千年,所以,現在是最適合的開戰時刻了。三天之後,我們便會出發,當我們踏上雅盧時,我們必須戰鬥至島上再無一名天使為止!戰鬥吧!生也好死也好,唯一重要的是勝利!我應許你們,在最終勝利之時,生還之人會見證我如何將逝去者復活,逝去之人將親歷我如何逆轉生死!戰鬥吧!為我而戰、為勝而戰!生死不論,為魔而戰!」
=19.5px「生死不論,為魔而戰!」
場內群魔,齊聲激動吶喊,響徹整座山峰!



一切負面情緒,此刻都因為我的宣言一掃而空。
我不知道這數千人心裡頭的雄心壯志能維持多久,但單憑此刻場上那滔滔不絕的戰意,我便知道,我已具備了一切勝利的條件。
再難的戰爭,我都有機會拿下;再強的對手,我都有信心殺死。
我徐徐舉起左手,讓群魔再次噤聲,仰視著我。
「你們的聲音,我已經聽見。我們的聲音,敵人將會聽見。而且,那會是他們生命中,最後聽得見的聲音。」
語畢,我張開左手五指,然後催動魔氣,激活『萬蛇』!
我五根修長的手指表面,瞬間披上了一層深灰色的蛇鱗,五指詭異地扭動一下,便即化作五頭靈動妖邪的小灰蛇。
五蛇吐著紅舌,往廣場眾魔如箭飛射而去,他們延伸途中卻又不停分裂。
五變十,十變百,百變千,當小灰蛇的數量給分裂得與廣場魔鬼的數目一樣時,牠們剛好飛到所有魔鬼的眉心之前。
灰蛇張開了口,牢牢咬住魔鬼的眉心。
眾魔不明所以,但無一有退縮或反抗之意,只任由灰蛇咬噬。
「我能成皇,只因有你們當我的臣。」我看著與我相連的群魔,沉聲說道:「所以你們與我,命運相連;我的血,必與你們同享。」
說著,我便將生命能量,以純血的形式,直接貫進群魔體內!
我軍之中,絕大部份都是來自古代的冰封魔鬼。古時人類人口較少,城國密度又低,要積存生命能量較現代要困難得多,所以這些古代魔鬼,身上擁有的壽命並不多。
在擁有『地獄』後,我本身已擁有源源不絕的邪力,所以其餘自純血得到的壽命,我都統統分配給一眾魔鬼。
沒人知道這一戰會持續多久,但可以肯定的是在島上的每一刻,我們都必定會打開魔瞳。
沒有「永生」吸收陽光以補充能源,我必需讓我的士兵少一層後顧之憂。
就在群魔鬼默默消化著我輸送給他們的能源時,耶穌的身影忽然在我身邊出現。
「逆轉生死。你這謊話,還編得真大。」他負手站在我身旁,淡淡說道。
「我得給他們一個希望。在地上的日子太久,教我們經歷過太多現實,多得限制了我們的想像,亦限制了我們的極限。」我頓了一頓,道:「不過,我並不覺得這是謊話。」
「為甚麼?」耶穌疑惑地道:「你可有見過天上唯一復活人?」
「沒有。但衪能創造我們。若果我真的成功弑神,是否代表,我就成為了神?若果我成為了神,是否代表我便能真正的『創造』?而這,又是否包括逆轉生死?」
「我不知道。」
「你當然不知道,因為我也不知道。」我淡淡說道,「答案,就只有在我拿下真正勝利時才會揭曉。」




雅盧。巴別。伊甸。天國。
唯有走到最後,我才會真正參悟生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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