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時之間,蘭斯洛特彷佛成了一頭扯線木偶,渾身氣力完全提不上,整個身體只能放軟,任由月老拉扯著。

不論如何催動發功,蘭斯洛特都不能凝聚體內魔氣,原本握著的長劍,亦因為四肢泛力而脫掌下墮。

眼看蘭斯洛特和子誠皆被制伏,完全沒有反擊之力,織女頓時一臉慘然,只感絕望無比。

月老嗅到她身上的絕望,陰險的笑容更盛,以尖銳難聽的聲音道:「小織女,這就是與凡人與弱者為伴的結果。你的愛再多,也不會救到他們。」

織女沒有回話,只能又怨又恨地看著神情得意的月老。





她不敢,亦不懂得如何出手拯救二人。

握著刃槍的手,只能因驚懼而顫抖。

「也罷,你是我最疼愛的弟子,我也不忍你如此傷心。」月老騎在蘭斯洛特的肩上,瞇起狡猾的雙眼,笑道:「我給你一個選擇。」

說著,月老將金針放在蘭斯洛特的太陽穴旁,他身後仍然被控制著的子誠,手中太刀則繼續架在脖子前。








「這兩人之中,我只取其中一人的命。」月老看著織女,興奮地道:「至於誰能活命,由你取決!」




織女聞言,渾身一震。

二人命懸一線,織女完全不敢亂來,因為她知道自己稍有動作,月老便會立時動手,了結他倆。





現在月老讓她二選其一,實是一個難得機會,救出其中一人,因為月老雖然性格扭曲,卻因其大天使的身份,幾乎言出必行。

若真要選擇,織女定必會讓月老放過子誠,而非與她毫不熟諗的蘭斯洛特。

只是,這個選擇,她卻說不出口。

「小織女,要思索這麼久嗎?你心中應該早有答案吧!」月老一邊打量天上『天罩』的進度,一邊尖聲笑道:「好了,你再不說出答案,我便會兩個都殺死哦!」

說著,他以金針在蘭斯洛特的太陽穴上鑽進一點,使鮮血劃過他英俊的臉龐。

蘭斯洛特此刻神情意依舊平淡,但他如此鎮定並非有甚麼主意,能擺脫月老,相反,經歷過無數大小戰鬥,與死亡多番擦肩的他,早已明白到自己的結局。

他已胸臆僅餘的力氣,以「傳音入密」跟織女說道:「我早元氣大傷,就算保住性命也無用。救子誠吧,然後想盡辦法拖住月老,讓嘯天完成屏障。」

蘭斯洛特語氣平淡,卻聽得織女心沒由來的揪痛一下,因為她知道蘭斯洛特是故意如此分析,讓她內心舒服一點。





只是蘭斯洛特的溫柔,反令織女更加討厭自己。

本為天使的她,活得比蘭斯洛特長久許多,在人間這麼多年,亦早經歷過無數生死。

可是,她卻始終從未習慣面對死亡,每次目睹生命消逝,她都會感到萬分悲痛,現在要她親手選擇誰生誰死,更使她心如刀割。



不過,織女知道自己必需狠下心腸,作出殘酷的決定。



「請⋯⋯放過我的兒子。」織女垂下頭,咬牙切齒地道。





「這是你聽到我的問題後,瞬間便想到的答案,為甚麼要磨蹭至此才將答案吐出呢?」月老嘻笑說道:「不過,我會信守承諾的!」

一語方休,他便即發力,將整根金針,刺進蘭洛斯特的頭顱中!

左右兩邊太陽穴被金針完全貫穿的蘭斯洛特,雙眼突然痛苦地睜得老大,眼白瞬間染紅,卻是頭殼裡的鮮血已湧到眼窩之中!

蘭斯洛特的臉部肌肉像是難以自制,不住抖動,使他的樣子看起來似笑非笑,極之詭異!

織女想要別過頭,月老卻放聲笑道:「好好看著吧,小織女!這就是你追求的愛所帶來的結果!美嗎?你看看,現在的他美不美啊?呵呵呵!」

月老尖銳的笑聲響不過停,同時扭動蘭斯洛特頭上金針,使他的耳鼻嘴巴,不斷冒出帶有氣泡的血水!

但見抖動自頭部延伸向下,蘭斯洛特整個人便像觸電似的不斷顫抖,又像一名不擅舞蹈的人在跳著怪異絕倫的舞。

看著湖上騎士如此醜態,織女很想上前給他一個痛快,可是她生怕萬一觸怒月老,會連累子誠,所以只能又急又恨地留在原地。





腦袋被金針不停攪動,使蘭斯洛特一時之間死不去,卻頭痛萬分,更開始出現幻覺。

被鮮血模糊了的視線中,蘭斯洛特看到的織女,像是變了另一個人。

一個,他千年以來,日思夜想的女人。





「桂妮薇亞?」透過『錦繡』閱讀到蘭斯洛特思想的月老,邪笑一聲,「看來是你的小情人吧?樣貌尚算秀氣,但似乎早已化成白骨上千年。」

蘭斯洛特完全沒聽進月老的話,因為自知命不久矣的他,只是想把握最後的時光,注視那個不存在的身影。





「我必承認,凡人還真是痴情。」月老狡猾地笑道:「但我得讓你看清現實,因為你們這些眾人,不配擁有美好的愛,哪怕是虛幻的愛!」

語畢,月老忽然把金針整根抽走,連帶將蘭斯洛特頭顱中的滲血,統統化成血線拉出來。

再沒鮮血阻擋,蘭斯洛特的視線頓時變得清晰非常,亦令他看清楚眼前不遠處的窈窕倩影,並非臉帶微笑的桂妮薇亞,而是眼淚盈眶的織女。

蘭斯洛特萬分失落地看著織女,憂鬱的雙眸卻忽然只剩下一片死寂。





「這一刀,還你。」

不知何時,月老已經飛離蘭斯洛特的肩膊,取而代之的,是被他控制著的子誠。

一臉狡笑的子誠,手中下垂的太刀,刀刃已沾滿了血。

不過,那並非子誠的血,而是屬於蘭斯洛特的血!

此時,只見蘭斯洛特臉龐的正中央,多了一條紅線,一直延伸至整個身體。

接著,他整個人便像剛才月老一般,左右分離!

只是沒有金針插著、所有血線已被月老切斷的他,鮮血自正中的切口瘋狂噴湧,才下墮到了數米,整個人已經被鮮血沾滿,內臟器官更是在半空中飛散四處!




「凡人,就是如此脆弱。」月老沒有理會腳下越墮越遠的屍體,只是看著震驚萬分的織女,笑道:「小織女,你學懂了嗎?」




「我一輩子,也不會學懂。」織女揭力壓下心中滔天怒火,䀆量心平氣和地問道:「兒子,可以還我了嗎?」

「啊?我只是答應留他性命,可沒說要還給你啊?」子誠露出一副故作驚訝的表情,然後一臉天真無邪地笑道:「要取回兒子,還得讓我高興才行啊。」

織女聞言,臉色頓時變得煞白,因為她知道月老的腦袋裡,永遠不會有好主意,而月老還未開口說出條件,她已經注意到,被月老控制的子誠,下體有了反應。

「嘻嘻,經過這些年在凡間的修練,你的身體該成為了一顆熟透了的果子吧?」月老瞪視織女身體的雙眼,沒有任何淫邪,只有單純的欣賞,「是時候讓我感受一下了。」

由於身體只有小孩的成熟度,所以月老並不能勃起,不過擁有『錦繡』的他,早憑著血線同步時傳來的感受,體驗過各式各樣的歡愉快感。

不論是尋常的男女性愛、或是群體雜交的、甚至乎是人與獸之間的,月老都嘗試過。

不過,不知是因為月老永遠隔著『錦繡』搖控,或是他本身的喜好,這些在血線拉扯操縱的性愛,總是特別粗暴,特別血腥。

以往的痛苦經歷,再次在織女腦海閃過,想到即將有機會發生的事,她更是嚇得渾身顫過不停,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呵呵,你看你怕成這個模樣!本來嘛,我真的想看看你和你兒子之間的愛,到底能拼出甚麼樣的火花,可惜可惜,時間不容許我這樣做。」月老大笑說罷,看了看頭頂的『墨綾』屏幕,「也罷!待這場鬧劇完了,我才跟你倆,好好的玩!」

聽得能避過一劫,織女正感有點難以置信之際,肩頭忽然傳來一陣刺痛,卻是月老以迅雷手法,擲出金針,插進她的肩胛之中!

動彈不得的織女,以為月老出爾反爾,卻聽得他尖銳蒼老的笑聲響起,道:「不過,剛剛那傢伙也提醒了我,不可讓你兒子阻礙我。小織女,你的眸便借我一用吧!」

月老一語未休,織女便發現自己的「盤算之瞳」被強行打開。

接著,一股魔氣自她體內流出,同一時間,月老身上,散發著與織女一模一樣的魔氣!

月老靈巧地飛到子誠的耳邊,然後小聲問道:「小朋友,你在這塵世中,活了多久?」語畢,完全動彈不得的織女,只感到體內魔氣一瀉千里,幾近被掏空!

問題完成前,月老及時拔出銀針,使子誠在陷入三十三年的昏迷前,擁有一瞬間的自由。

但一剎自由,彈指即逝,子誠只來得及以自己的眼睛看了母親一眼,意志便即陷入漫長的昏迷!




『錦繡』的其中一個功能,就是能夠挪用被金銀針控前的人的瞳眸能力。

先前,月老對付項羽和韓信時,忽自湖中一剎那在他倆背後出現,並非因為本來的身法,而是因為他借用了『晝』身上的「弄影之眸」,使出瞬間轉移之技。

現在,他便是透過金針血線,挪用「盤算之瞳」,令子誠失去意識!



「先好好睡一覺,回頭再找你們玩。」月老看著雙目呆板,不斷下墜的子誠,揮著小手笑罷。

接著,只見他揑著血線的雙指輕輕一抖,將織女肩上金針也收回後,便即提著『錦繡』,朝高空中的嘯天飛去!




「子誠!」

重獲自由的織女沒有追上月老,而是急忙俯衝,因為此刻昏迷了的子誠,不能卸力,由如此高空直墮地面的話,定必粉身碎骨。

幸好,子誠的下墜之勢雖快,但織女還是後來居上,在著陸之前及時接住子誠。

織女輕輕將子誠放在地面後,伸手撫摸那沉睡著的臉龐,沉默不語,卻淚流不停,慈祥的雙眼,盡是悲傷。



因為,這可能是她最後一趟,能夠如此親近子誠。



「盤算之瞳」透過發問題使人陷入昏迷,但若問題是直接涉及「時間」,那麼昏迷的長短便會直接取決於「答案」,就像現在的子誠,因為腦中算出自己的歲數,所以便直接陷入長達三十三年的昏睡!

一直以來,織女都避免以「時間」發問,因為每令人失去意識一秒,所耗的魔力都不少,而素來愛惜人類的她,始終沒積存太多魔氣,而且每次發動能力前,織女都要闔眼同等時間,所以她難以每次都事先預備這麼久。

不過,月老的功力顯然比織女深厚太多,他讓子誠昏迷三十三年,卻連眼也沒眨一下。




親吻了子誠額頭,又看著他沉睡安祥的臉半晌,織女再一次打開「盤算之瞳」。

因為,她決定要解除子誠身上的昏迷效果。

不過,這定會要了她的命。




要解除「盤算之瞳」的方法只有一個,就是魔鬼需要向昏迷了的人,再次問上同一道問題 ,且需一字不差。

失去意識的人,雖然不能反應,但聲音其實還是會傳進腦中,而在此時,魔鬼便會消耗在初次發動同等魔氣,以抵消反彈回來、受術者本應沉睡的時間。

三十三年的時光,亦即是至少有十億秒。

剛剛月老借用她魔瞳令子誠昏迷,已耗掉她體內七成魔氣,所以若解除子誠身上的魔瞳效能的話,織女肯定瞬間便會承受「天劫」!

不過,織女沒有絲毫猶疑,便在沉睡的兒子耳邊,重覆了月老剛才的問題。

若論武技,因復仇而苦練不絕的子誠,確是稍勝久疏戰陣的織女,若要阻止月老,子誠成功的機會絕對比織女高。

可是,這只是織女考量的極少部份,真正讓她甘願放棄生命,去喚醒子誠的原因,只有一個。

那就是,她對他的愛。

縱然不是親生母子,但織女對子誠的愛,卻是無比真誠。

此時,織女開始感到力不從心,渾身經脈僵硬,傳來陣陣疼痛。

她看了看自己的手,發現皮膚開始變得粗糙,且越來越深色,看起來像是變成樹皮似的!

此時,子誠悠悠轉醒,稍一定神,發覺自己身在陸地,母親伺候在旁,但她的身體已有大半,化成樹木般的纖維!

子誠一看便知織女正身受「天劫」,他很想靠近,可是曾經幾乎因「天劫」而死的他,深明織女此刻有多痛苦,所以只能在旁焦急地喊道:「媽,發生甚麼事了?」

「我只是做了⋯⋯身為母親該做的事。」織女以尚未木化的手,輕輕撫著子誠的眉頭,柔聲說道:「很抱歉⋯⋯帶你來這世界,卻沒與你相聚多久,還得讓你身陷這場漩渦之中。」

子誠一時手足無措,不知如何是好,只能眼白白地看著木紋一點一點地在織女身上蔓延開去。

「我作過許多錯誤決定,而當中有不少都使你受到傷害。」織女極力忍著遍體纖維化帶來的劇痛,勉力笑道:「但我相信,這一次⋯⋯這最後的決定是對的⋯⋯子誠,請原諒我⋯⋯我愛⋯⋯」

還未來得及吐出人生最後的一句話,織女整個身體內外,已然變成純粹的木質!

子誠看著化成了木雕般的織女,呆在當場,此時他留意到織女的額頭忽然有了一絲裂痕,接著聽得「卜」的一聲,卻是那道裂縫爆開,然後有一團鮮紅如血的木棉從中拼出!

霎時之間,織女整個人彷彿成了一株血木棉,身上出現無數裂痕,而每一道裂痕,皆爆出一團血色棉絮!

不過片刻,血絮漫天,體內一切被掏空、表面裂痕處處的織女,屍體已不成人形,只剩下一副乾癟的外殼,軟癱地上!





「媽⋯⋯」子誠跪倒在織女的遺體前,呆若木雞。

他輕輕想撈起織女的遺體,可是手一碰到那如枯木的外殼,整具屍體便突然粉碎成無數木屑!

木屑隨風飄散,教子誠只能勉強將丁點木屑棉絮,抓在手中。

織女的鮮血骨肉,盡化虛無,此時地面上唯一完好無缺的,就只有那一顆「盤算之瞳」。

看著瞳色漸漸因失去魔力而由鮮紅變回棕色,子誠忽然笑了。

他的心,明明悲痛莫名,但不知為何,子誠的嘴角就忍不住要勾起來。

「哈哈⋯⋯哈哈⋯⋯他媽的⋯⋯笑甚麼鬼啊?哈哈哈哈!」子誠雙手用力摀住嘴巴,可是響亮的笑聲就是忍不住從指縫中漏出來。

忽然,他感覺到手掌傳來一點濕潤,卻是他不知不覺流下淚來。

先是妻子,然後是林源純,現在是母親。

每一次,子誠找到生存奮鬥的目標,每一次,都沒有落得好結果。

是自己本身的問題?還是這是魔瞳帶來的必然惡果?

子誠不知道。他只知道,本應痛哭的他,笑聲卻越發響亮,彷彿腦中有一隻無形之手,強行關掉他「悲傷絕望」的情感,要他保持正面樂觀。

這時,有一道男聲自他背後響起:「子誠,怎麼了?」

子誠不用回頭,聞聲便知背後的人是畢永諾。




「諾⋯⋯我不知發生甚麼事,明明我媽身受天劫慘死,我還在笑過不停⋯⋯哈哈哈⋯⋯」淚流滿臉的子,誠轉頭看著畢永諾,笑道:「如此情況,我應該感到絕望⋯⋯但我偏偏覺得,我還可以⋯⋯還有機會阻止月老。」

「因為事實如此。」畢永諾按住子誠的肩,認真的道:「你是我的『四騎』。」

「對,我是『赤騎』。」子誠喃喃說道。畢永諾的話,大大減低子誠心中的悲傷。

「如果這當中有誰可以阻止月老的話,那人必定是你。」畢永諾微微笑道:「所以,你不需要哭,只管去笑。」

「對,我一定可以。我不應該哭,我應該笑。」畢永諾簡單的一句話,不知何故猶如強心針,令子誠瞬間自信大增:「可是我該如何阻止他呢?」

「想想吧,子誠。想想吧。」畢永諾溫言鼓勵道:「仔細回想一切你所知的。」

「回想⋯⋯回想⋯⋯」子誠眼角一督,忽然注意地上原本交了給織女的刃槍,然後醒悟道:「智慧樹根!月老在殺死項羽及韓信時,曾提及過智慧樹根才有機會抵擋『錦繡』!」

「不錯。」畢永諾點了點頭。

子誠拾起刃槍,喃喃說道:「不過,我使用刃槍,只是能確保兵器不折,而且刃槍比『錦繡』要短,我可是會陷入無比凶險。」

「是的。只是近身肉縛,才能減少他使用『錦繡』的機會。」

「但剛才我們以三敵一都不是他的對手,現在只剩下我一人,又怎能勝過月老呢?」

「你的任務不是要勝過他,而是要拖住他。」

「以我的功力,那幾乎不可能!」子誠搖頭說道。




「不,子誠。你的實力,剛剛已經更上層樓了。」畢永諾淡淡笑道:「織女,並不是白白犧牲的。」

子誠聞言一愕,接著稍微催動魔氣,便即發現體內魔氣的運轉,竟比先前圓滑流暢許多!




當魔氣迅速走過周身百穴一遍,子誠頓感渾身是勁,彷彿每一根肌肉、每一枚細胞都充滿力量!

稍微凝聚魔氣,他更發現所有感官,都變得敏銳數倍,思緒神志,澄明非常!

雖然自己仍只有一人,但現在子誠重新審視煥然一新的自己之後,確實覺得有機會擋下月老。

「悲傷,從來都是魔鬼突破力量樽頸的催化劑。」畢永諾說道:「去吧!只要我們拿下最終的勝利,我便可以將每具已逝的靈魂,都帶回來!」

「對。只要得到最後勝利,此刻悲痛,只是過眼雲煙。」子誠霍地站起,看向天際之中,越來越接近嘯天的月老,自信笑道:「我,一定要阻止他!」

此刻的他不再流淚,心中亦沒有一絲悲痛。

他一時忘卻織女剛剛慘死的樣子,腦海之中,只回憶起小時候與父母的愉快時光。

「媽,我會帶你回來的。」子誠溫柔地笑道,又轉頭問:「對了,小諾,剛剛你為甚麼不早點過來?如果你及時來到,不就可以給媽媽她貫輸魔氣嗎?」

子誠身後,空無一人,不過他卻繼續喃喃自語,與不存在的畢永諾交談:「啊,也對,你正與寧錄激戰正酣,只能分身來到。不要緊,我定會阻止月老那廝!」

語畢,子誠展開背後「黑羽」,握住一雙刃槍,全速飛向月老!




織女的死,雖能刺激到子誠自我突破,可是亦令他的意志,再一次瀕臨崩潰邊緣。

不過,畢永諾早預計到會有次情況出現,所以當初與薩麥爾改造子誠思想時,除了以「釋魂之瞳」強化他的樂觀與自信,以「縛靈之瞳」大幅削弱其悲傷感覺,亦早已以「鏡花之瞳」,設下防禦機制,那就是當子誠在幾近崩潰時,產生一個能與之傾訴的幻覺。

傾訴對象的身份,會因應子誠實際所需而產生,或許是畢永諾,或許是織女,或許是其他人,而此時此刻,子誠的腦袋認為,畢永諾是唯一合理出現的人物,所以畢永諾的幻影,便出現在子誠的幻覺之中。

這個虛幻的畢永諾,所說的一切其實也只是子誠心中所想,不過他倆之間的討論,只會不斷引導子誠朝好的方向想。

就像現在,子誠雖然功力突進,與月老的實力其實仍有一段頗大的距離,可是無比樂觀的他,只會自信十足地追上去。



子誠知道,光憑自己的四隻「黑羽」是追不上月老,所以他便即下達命令:「『赤軍』,屏障快將完成,我們現在化整為零,將防線收縮至最後一層。一半人馬確保嘯天不受影響,只守不攻;剩下的一半,全部朝月老攻擊,拖住他的步伐!我轉眼便至,取他首級!」

「是!」不用使用通訊器,半空群魔同時領命的叫喊聲,已響亮得直傳到子誠耳中。

赤軍按子誠吩咐,瞬間將防線收縮,聚集一起,看起來像是成了一片黑壓壓的烏雲;同時又有上千魔鬼,睜開妖紅魔瞳,手執各式兵器,群起衝向月老!

「又一群不知死活。」月老瞇眼看著殺氣騰騰的群魔蜂擁而至,臉上再次露出那副天真無邪卻令人心寒的笑容。

但見他速度不減,只是提昇渾身靈氣,小臂一揮,銀針便朝群魔擲去!

銀針雖小,但所飛過之處,就像一尾鯊魚,游進一堆小魚群之中,逼得群魔紛紛往旁退讓,騰出一片偌大的空間。

一眾魔鬼先前遠遠看著子誠三人圍攻月老,早知其實力之高,所以無一不暗自提防,可是當他們親眼看到月老擲針,才知這『錦繡』銀針,並非如此輕易可以閃避開去!

只見月老握住金針的小手一抖,抖勁自血線傳到另一端,銀針忽地加速斜飛,直插中其中一名躲避不及的魔鬼身上!

那名手執一雙黃金長劍的魔鬼,看著銀針飛近,眼中盡是驚懼之色,但當銀針插進他肩膀一刻,臉上懼意盡消,換成了一副天真無邪的笑。

一副,與月老一樣一樣的笑意。

被控制的魔鬼揮著一雙金劍,向附近的大開殺戒!

實力原本並不算最頂尖的他,被銀針插上後身法武功頓時提升,加上毫不惜身的打法,只是一個眨眼,便已斬傷十多名魔鬼,製造了一片混亂!

「別理會他!追上月老!」其中一名曾在一次天戰中存活下來的魔鬼,大聲喊道:「他一雙『錦繡』只剩一根在手,不會再擲,現在是阻截他的好機會!」

這名魔鬼一呼百應,頓時領著一批魔鬼搶在前頭,擋在月老的前方。

看著去路被擋,月老不怒反笑,拈針輕舔,瞇眼笑道:「不自量力!」笑著,便直接飛進魔鬼群中!

誠如那名魔鬼所說,月老並沒有擲出金針,可是以針作劍的他,卻宛如虎入羊群,逢魔殺魔,瞬間便已殺了數名魔鬼!

月老的身影快如鬼魅,在魔鬼之間左穿右插,不少魔鬼只是隱約看到一團白影掠過,便感眉心一痛,已然被金針一刺斃命!

只是短短幾合回的交手,魔軍已然折損了十來人,可是月老的飛行速度卻絲毫未減!

看到月老厲害如斯,群魔無一不心生驚懼,但他們更加明白到,這一戰有別於以往參與過的任何一場戰役,因為他們沒有輸的本錢。

他們不知道,這一場終極天使大戰戰敗的話,等待著他們的懲罰會是甚麼。

或許是無窮無盡的黑暗,或許是永恆不滅的煉獄之火。

但他們知道,唯有勝利,撒旦才有機會,將所有已經戰死的同伴都帶回來。

所以,他們還是壓下心中恐懼,先仆後繼地衝向月老,不讓他靠近嘯天!



「退,必敗!戰,尚有勝機!」與群魔心意相通的子誠,堅定的聲音再次在頻通中響起:「赤軍,我們要拼死擋下這老頭!」

一眾『赤軍』,齊聲咆哮,魔氣大作,各自施展魔瞳異能,拼命阻擋月老!



此時,子誠稍微靠近戰圈,看得清楚月老四周的魔鬼,於是便一邊追趕,一邊指揮群魔攻擊。

子誠的視野較廣,看得比身處戰火正中的月老透徹,所以在他的指揮下,群魔發揮得更好、異能相互配合得更為緊密,雖然還是有不少魔鬼被月老刺斃,但他的前進速度已經被逼減慢,以應付越來越有效的攻勢!

事實上,這些命令並非由子誠親下,而是在遠處的努亞達遙控交代。

子誠雖然參與然過兩教之戰,亦帶代表殲魔協會取下不少勝仗,但他在戰場上的日子畢竟甚短,更未曾參與過天使戰爭這種極其特殊的空中群戰。

相反,努亞達除了親身經歷過一次天使大戰,在古代曾二度稱王、被尊為凱爾特戰神的他,戰爭經驗豐富非常,所以子誠在追趕時,便立時透過四騎專用的通訊頻道,向努亞達求助。

此時的努亞達,還在與羅弗寇及阿波羅糾鬥當中,但他知道「天幕」尤關重要,便讓妲己及『慵』勉力應付二人,自己則透過子誠「黑羽」上的鏡頭,一邊觀看,一邊遙距指揮,果真頓收立竿見影之效!


眼看赤軍攻勢突然變得緊湊銳利,月老已猜到對方背後多了一名高人指揮。

雖然魔鬼軍成功拖慢了他的速度,而「天幕」亦幾近完成,但月老始終處之泰然,只無邪一笑道:「哎啊,看來我得認真一點,不然就要壞了大事。」說罷,他輕拉血線,回收銀針。

當一雙『錦繡』盡握手中的一刻,月老一直瞇著的笑眼,忽地睜得老大,臉上笑意仍在,眼中卻只有令人心寒的凜凜殺意!

月老原本如藍寶石般透晰的一雙眼瞳,瞬間變成璀璨金黃,一股濃厚靈氣頓時自他細小的身軀如怒濤般向四方八面湧去!

月老打開神眸產生的無匹氣勢,令群魔一下子被震攝倒,不過就是如此一呆,令再次提升上飛速度的月老有機可乘,瞬間便擊斃了四名最接近他的魔鬼!

有別於先前陰狠毒辣的刺擊,月老此時只是單純揮動一雙肌肉鼓漲、青筋凸現的小手臂,以最直接、最粗暴的方式,單純地將魔鬼的頭顱「敲」爆!

噗!噗!噗!噗!噗!噗

全速飛行的月老,仍然掛著天真無邪的笑容,可是濺在那張秀氣臉蛋上的鮮血,卻越來越多!

面對嘗試攻擊的魔鬼,月老會後發先至,敲碎對方頭體;若是有魔鬼嘗試抵擋,他便會連同對方武器,一拼強行壓下,使其腦漿、眼球等,統統濺在武器上!

「多美麗的畫面啊!多悅耳的聲音啊!」月老雙手揮舞不絕,同時以尖悅刺耳的聲音,興奮大叫:「我真捨不得這一切!我真捨不得這一切!」

任憑努亞達的戰術再絕妙,一眾魔鬼再奮不顧身,面對月老最原始、最純粹的暴力敲擊,整個赤軍的防線也只能任由他以『錦繡』強行殺出一條血路,渾沒阻擋其飛行速度一點半點!

月老勢如破竹,距離嘯天越來越近,不過,當他剛將一名擋去路、體形𣁽悟的魔鬼,硬劈成兩半時,兩道急勁的破風聲忽然從屍體中間的裂縫響起!

噹!噹!

月老反應神速,及時將『錦繡』交錯胸前,恰好擋下子誠以刃槍刺出的兩擊!

看到子誠突然出現,月老一時沒再上飛,因為他感受到此刻的子誠,實力有所突破。

「小朋友,那麼快便醒來了?」月老看著子誠笑道:「你到底是怎樣趕在我前頭的?」

「多虧你剛剛收回銀針,讓我能搭上順風車。」子誠握著一雙刃槍,擺好架式,冷冷說道。

『赤軍』剛才雖然能稍為減慢月老的速度,但無奈他比子誠早出發太多,距離早遠遠拋開。

子誠知道若單憑黑羽,終究是追不上對方,所以便孤注一擲,悄聲靠近剛才被銀針插著的魔鬼。

他讓『赤軍』繼續施加壓力,逼得月老收回銀針,子誠便看準時機,以刃槍挾住剛好脫離魔鬼肩膊的銀針,藉此借勁上飛,越過月老!

「順風車?又是甚麼奇怪東西來的?不過不要緊吧,反正擋我者⋯⋯」月老說著,靈氣一凜,「⋯⋯死!」

月老一雙金銀針對準子誠的天靈蓋就是一敲,但突破樽頸的子誠,眼光手法皆有躍進,在千鈞一髮之際,恰恰擋住『錦繡』!

但見子誠左眼魔瞳,綻放著非比尋常的妖紅光芒,在近乎漆黑一片的環境裡,格外奪目,渾身上下,更是流露著令周遭魔鬼亦感心寒的無窮

月老略感意外地看著子誠,忍不住讚賞道:「哎呀,看來小織女的死,對你衝擊很大呢!」

「你的嘴巴,不配說出媽媽的名字。」子誠冷冷說道。

「小孩子,不可以如此小氣啊。」月老瞇起一雙金目,「因為,你永遠都不會有替她報仇的機會,哪怕你再突破多少遍!」

「不,我不用報仇,我的任務,只是擋住你。」子誠運勁一推,與月老拉開一段距離後,沉聲喊道:「啟動『千本櫻』。」




為了區分四騎軍,每一名魔鬼身上的『黑羽』的末端都有一排機械羽毛,是漆上了所屬軍隊的顏色。

赤軍染有砂紅,白軍鋪上雪白,青軍塗了靛藍,而黑軍則是鍍上碳灰。

當子誠喊出指令時,只見赤軍眾魔的翅膀上,都有一片赤紅羽毛彈射而出,脫離機械飛翼,飛到子誠身後。

霎時之間,只見子誠身後有過千片赤羽飄浮流動,看起來像是一堆隨風捲動的櫻花。



只不過,這些「血櫻」乃是由純銀所製,鋒利異常!



「你們這些模仿者還真是多稀奇古怪的玩意。」月老從容笑罷,身上靈氣一湧,「不過,在『錦繡』面前,一切把戲都無意義!」語畢,月老的身影忽然消失!

換轉是尋常情況,子誠定必會被忽然加速的月老,成功突襲,不過實力突破了的他,眼光勉強捕捉到月老的身法,在千鈞一髮之際,舉起刃槍擋下『錦繡』!

雖然成功擋住,可是月老的臂力實在驚人,子誠竟被這一擊直震得後飛數米!

月老冷笑一聲,想再追擊,四方八面忽有無數細微的破風聲響起,他眼光一斜,赫然發現是那些赤紅羽毛飛削而至!

面對近百枚赤紅羽毛,月老處變不驚,一雙小手揮舞不停,產生無數殘影,彷彿幻化成千臂,將飛近的羽毛精準地擊落!

不過,當月老忙於應付羽毛時,一股凜然殺氣忽從赤紅羽毛群中湧現,卻是子誠提著刃槍,直取月老中路!

突破後的子誠,攻擊比先前要凌厲剛猛,迅捷如電,可是月老無所畏懼,雙手不徐不疾地劃了個圈,將金銀針放在子誠的攻擊路線上。

金銀針比刃槍要長,若子誠不收劍的話,劍尖還未刺中月老,他的手腕便會率先自我送到『錦繡』的針頭上!

可是,這一次月老的算盤卻沒打響,因為當子誠雙劍繼續前遞時,在附近飄浮的十數片赤紅羽毛,順應其招式動作,匯聚在刃槍之上,使之頓時變成一柄比『錦繡』還長的赤血長劍!

月老冷不防會有此奇招,『錦繡』來不及回手格擋,只能急忙拍翼,整個人向後急飛,但他雖及時避開要害被刺,臉脥還是被子誠削中,傷口更是深入見骨!



「千本櫻」乃是伊卡洛斯為子誠度身訂造的特殊攻擊系統。

子誠的武技主要由射擊與劍術結合而成。他的射術源自當警察時的培訓,以及在殲魔協會中所接受的特種部隊式特殊訓練;至劍術部份則較為雜亂,分別師承於猶大以及一眾目將。

他得到「七刃」之名,就是因為擅長各式中西迴異的劍法,且能在對敵時,流暢地在電光火石之間,將手中兵器切換至最適合的劍形,揮出殺傷力最高的劍法。

至於被畢永諾封為末日四騎,非但沒有令子誠自覺高人一等,反使他深感力量不足,因此在基地裡,常常不恥下問,與古今眾魔,交流切磋武技。

如此深入鍛煉,使子誠的武技亦有所提升,但同時他開始覺得,「七刃」劍法雖然威力強大,但亦成為了一種限制。

因為他的「劍」,漸漸在「七」字停步。

許多古代武術,因各式各樣的原因早已失傳於世,但珠峰那些解封了的古代魔鬼,卻讓當中不少重現人間。

與這些古代魔鬼切磋,除了讓子誠大開眼界,五花百門的武術亦令子誠對兵器之道,擁有嶄新的領悟!

他孜孜不倦,向眾學習各式各樣的兵法武術,並嘗試吸收各家厲害的殺著,融匯到自己稱手的七柄利刃之中。

可是所謂必殺技,無一不是千錘百煉的獨門絕招,就算動作、運氣法門完全按本使出,武者手中還是需要握著與招式相應,才能發揮出百分百的威力,而這些絕招有許多乃是子誠慣常使用的七柄劍刃所難以使出。

所以,當伊卡洛斯得知子誠有此煩惱時,主意多多的他,便想出了「千本櫻」系統。

這個系統讓子誠能夠操縱上千根赤色羽毛,這些羽毛每一根都有獨立的飛行裝置,且會跟據他的動作及意念,在適當的時候組成最能發揮他當刻招式的兵器。

由於羽尾細小,又能因灌注魔氣而獲得彈性,幾乎任何一種形狀的兵刃都能組成。

長劍也好,大刀也好,匕首也好,軟鞭也好,可謂是「萬劍歸宗」。

不過,這套系統如此變化多端,自然涉及極其大量、極其繁複精密的電腦計算。若果所有衛星運作如常,伊卡洛斯尚能將運算的工作留在珠峰,不過他早預料到登島的魔鬼只能與世隔絕地作戰,所以便將整套系統,化整為零,安置在每一名赤軍魔鬼身上的黑羽上,以分擔運算工作。

所以若要使用「千本櫻」,子誠必需與赤軍相當接近,他身上的「主電腦」才能連結到附近黑羽的輔助電腦,剛才一直未用,就是因為子誠與赤軍的距離太遠。





由於『錦繡』沒有插在身上,所以子誠這一削,令月老的臉脥的傷口腐爛難癒,一時血流披臉。

月老憤怒不已,『錦繡』一錯,想挾斷赤劍,可是組成劍鋒的羽尾此時忽地散開,教他挾了個空!

「我得替小織女教訓你!」月老尖銳怪叫一聲,將臉上腐肉削走後,提著金銀針再次衝向子誠,運勁猛劈下去!

子誠自知赤羽不及神器堅硬,所以將刃槍上的赤羽全數調走,只以智慧樹根擋格。

如此勉強擋下月老一擊,子誠又被震飛數米,但他立時調息,瞬間飛身回擊。

只見他以自身為軸,整個人迴旋飛斬,赤羽再次在刃槍上匯聚,這次卻是化成了一雙宛如彎月的彎刀!

子誠整個人猶如陀螺般衝向月老,周身既是弱點,但因為迴旋速度急勁,弱點的位置每一剎那也在改變,而一雙赤血彎刀又每一刻以不同方向角度,朝月老斬去!

月老從未見過如此稀奇古怪的刀法,也不敢托大,後退數步,擲出金針,逼使子誠停下。

不過,這倒是正中子誠下懷,因為他的目的只是讓月老後退,所以當月老飛針的一剎,「千本櫻」已然再次運轉,彎刀合二以為一,變成一根齊眉棍,將金針撥往一旁!

霎時之間,二人鬥了個難分難解。

月老每次出招,都逼得子誠後退數米,可是每一次子誠都會立時反擊,以五花八門的絕招攻向月老,使他難以立時推進。

除了配合子誠手中劍招,隨時聚合變形,浮游在他身邊的「血櫻」還會因月老身法上露出的空隙,自動攻擊,雖然每次月老都能及時將「血櫻」擊落,但這已然令他不得不得分神注意周遭的赤色羽毛。

整體來說,月老仍然步步逼近嘯天,不過在「千本櫻」的頑強抵抗下,他的前進速度已然大大減慢。

眼看「天罩」快要完成,一直氣定神閒的月老,臉上雖然笑容依舊,但雙眼開始掩藏不住心中的焦急;反觀子誠,因為要專心控制「千本櫻」,神情越來越冷靜,整副心神只放在手中雙劍。

月老雙針的力道越來越大,出手越來越快,只是子誠每使出一招,便對「千本櫻」的體驗更為深刻,每一次與月老過招,都令他下一次出手,更加流暢!

先前在珠峰試用這系統,由於始終不是以性命相縛,子誠一直未能完全發揮「千本櫻」的威力,但此刻背水一戰,令剛突破樽頸的子誠漸漸進入忘我之境,劍刃千變幻化,招式行雲流水。

雖未能傷到月老分毫,可是子誠防守得越來越好,反擊得越來越狠,月老看著子誠身邊盤旋不絕的飛不只覺得自己像是陷入了一堵無形的櫻花牆,牆雖柔軟,但卻是剛強難摧,每次出手後的反彈力度,更是越來越強勁!

在四周圍觀二人激戰的眾魔,也是看得目瞪口呆。

他們早知月老實力深不可測,卻未曾想過子誠竟能以一人之力,抵抗『錦繡』至如斯境界。

眾魔看著千片「血櫻」隨子誠意念動作,時聚時散,配合百家招式時更是絲絲入扣,教子誠看起來宛如一名於花海中舞劍的劍仙!

此時,一眾天使軍已察覺到月老被子誠拖住,便不再攻擊魔鬼軍的防線,轉而攻向子誠,想要釋放月老。

群魔見狀,立時圍住二人,無一不施展渾身解數,將天使分隔在外,令子誠始終能專心對付月老。



「這怎麼可能⋯⋯這怎麼可能!你⋯⋯只是名劣質的模仿者!」

月老尖聲怪叫,可是手中『錦繡』無論怎樣揮動,都拿不下子誠。

雖然身上被金銀針劃下不少傷口,但子誠始終心無罣礙,劍隨意走,百家招式融匯貫通,教月老越來越難前進。

月老早了解到子誠此刻之所以脫胎換骨,乃是周遭那千片赤紅羽毛所致,所以他出手時,總會順道擊落一堆赤羽。

原本有千枚的赤色羽毛,已然被月老擊落大半,而二人此時相距嘯天亦只剩下若莫五百米。

這種距離可說得上是觸手可及,但半圓形的「天幕」,底部已快要碰到海面,陽光只能勉強從能僅餘的隙縫之中滲進來。



時間,只容許月老,作出最後一擊。



忽然之間,月老不再慌張,亦沒有微笑,那稚嫩的臉蛋,終於展露與他地位年齡相符的沉穩。

他左眼神眸綻放出強烈金光,渾身靈氣爆發,顯然在運用神眸異能。

子誠見狀,立時謹慎戒備,但此時他卻發現,月老身上散發的氣息似層相識,「這是⋯⋯『千里之瞳』的氣息?」

子誠正感錯愕之際,月老已然出手,但見他小臂一揮,將銀針擲出!

這一擲有別於以往的霸道剛勁,銀針上蘊含的是月老鮮少用到的陰柔巧勁,而且他所擲方向並非子誠,卻是旁邊天使與魔鬼混戰之處。

子誠以為月老想攻擊其他魔鬼,卻見月老五根短小肥大的手指纏著血線,靈巧地撥撩不斷,將遠處銀針控制得像一尾游魚,在仙魔之間穿插,但始終沒有刺中任何一人。

子誠大感奇怪,但看了半晌,忽地醒悟道:「他在繞路!」

「嘻嘻,你發現得太遲了。」月老微微一笑,瞇眼看著一臉驚訝的子誠:「不過,是你提醒了我。我的目的不是要擊敗你,而是要斃了那頭小狗!」

他們二人此刻與嘯天的距離如此相近,讓月老擁有多餘時間,可以繞一繞路。

月老要是直接向嘯天擲針的話,擋在路上的子誠定必千方百計攔下『錦繡』,所以月老便捨短取長,將銀針擲向仙魔混戰的地方,以人群作掩護,令子誠難以出手攔截銀針,而撕殺當中的天使與魔鬼,亦自然沒有餘閒理會只是略過而沒有攻擊他們的銀針。

在人群密集的戰場中完全不沾半點事物地高速飛行,難度可說極高,因為月老與子誠一樣,視線被人群遮擋,而激戰正酣的仙魔,令容許銀針飛行的空隙位置不斷改變。

不過,有了「千里之眸」,這一層便不成問題。

「千里之眸」原本就是月老天生擁有的神眸,只是在第一次天使大戰時失落。

現在重臨凡間,再次安上,月老不用任何鍛練,便即能運用得熟練無比。

透過「千里之眸」,月老能夠觀察到混戰中每一個天使及魔鬼的視點,從而精準地找出讓銀針暢通急飛的路線。

只是一個眨眼,銀針已然飛了一半的路程,子誠在遠處看著血線越來越長,只能偶爾從人群之中,勉強捕捉到一抹銀影掠過,卻完全捉摸不到其飛行路線。

「要是我衝進去,天使們勢必群起圍攻,但兩軍鬥得如此密不可分,我又難以操縱『血櫻』飛進去阻截。」子誠心中暗忖,「只能孤注一擲!」

子誠催動魔氣,黑羽一振,帶著僅餘的數百片「血櫻」向上急飛,想要趕及守在嘯天身前!

「他的目標是嘯天,所以銀針必定出現。」子誠看著雅盧對出海面,只剩下一線的陽光,「這是最後一擊!只要我成功擋下來,『天幕』便已織成!」

可是,月老佔了先機,子誠才飛到半途,人群中的銀光已越來越高,眼看便要脫離混戰區!

子誠眼看未必能追上銀針,便即再次啟動「千本櫻」,雙手刃劍指向嘯天,讓數百片赤色羽毛加速,飛向嘯天。

羽毛體型較小,且薄如利刃,飛起來自然比子誠要快,因此能後來居上,搶先繞路的銀針飛到嘯天身前。

「散!」子誠輕叱一聲,雙刃一分,嘯天四周的「血櫻」便頓時分散開來,飄浮戒備。

「太狂妄了!」月老尖銳的笑聲在子誠身後不遠處響起:「任你們凡人花再多心思,打造再精巧的武器,都沒可能擋得住天上唯一親製的神器!哈哈哈!」

只聽得月老笑聲不止的同時,『錦繡』銀針已然拖著血線,自人海之中飛出來,衝向嘯天!

再沒人群阻隔,與嘯天的距離又近在咫尺,銀針便再沒繞路,朝嘯天直飛而去,子誠見狀,便即將所有「血櫻」都聚集在其飛行路線上!

由於月老不是筆直飛擲,所以銀針沒有他尋常飛針所帶著的霸道剛勁,雖然銀針仍能貫穿每一片「血櫻」,但數以百計次的阻擋累積下來,已大大減低銀針的速度。



亦令一直拼命加速的子誠,及時趕上!



「我不會再讓你得逞!」子誠搶在嘯天之前,舉劍吼道。

子誠全神貫注,瞪視越來越接近的銀針。

他有信心,憑自己的身手,能夠擊中飛行速度不算快的銀針。

此時,銀針和他相距只餘數米,且不斷被飄浮在空中的「血櫻」拖慢速度。

子誠魔瞳紅光大作,渾身魔氣悉數貫注在一雙刃劍之上。

當銀針飛進他攻擊範圍的一剎那,子誠立時揮出刃劍,想把銀針擊落。



可是劍到半途,他注意到銀針有些異樣。



只見針的末端,不知為何,竟有四片以血線繫著的「血櫻」。



四片赤色羽毛成十字形,驟眼看來就像是螺旋槳。



「你們這些凡人,還是有一丁點的可取之處。」月老再次露出天真的笑容,「這一次,你是被你們自己的小心思打敗了!」




月老說著,只見有一撮小紅光透過血線傳到銀針上,卻是月老自遠方發來的「旋勁」!




承受了旋勁的銀針突然急速旋轉,令尾部四片「血櫻」產生強勁的推動氣流,使其飛行速度頓時爆炸性地提升!

子誠冷不防月老有此奇招,雙劍已來不及轉向再擋,只能眼巴巴看著銀針在臉脥掠過!

銀針帶著螺旋勁力,急速飛行,閃著銀光的尖銳針頭,直指向嘯天心臟!

此時,「天幕」的築構已到了最後關頭,嘯天因編織如此巨大的屏障,早已大汗淋漓,元氣大耗,難以分神出手阻擋。

嘯天只希望能把握時間完成「天幕」,可是加速了的銀針,已然飛到他胸前。

只要心臟被刺中,整個「天幕」便會頓時崩潰散落,那時陽光重新灑在天使上的「永生」,魔鬼軍便難以勝出此仗。

不過,嘯天面對幾要刺中他心臟的銀針,臉上並沒半點擔憂,剛毅的方臉,更是露出一抹豪邁的笑容。



因為,他忽然嗅到一股熟悉的氣味。



一股,曾與他出生入死的熟悉氣味。




噹!

一記奇特的撞擊聲響起,卻是銀針在刺中嘯天前的一剎,忽然被某物擋下!




子誠聞聲大奇,回頭一看,只見嘯天身旁,站了一人。



那人身穿一襲靛藍色的武士服,手執一柄劍身奇特的長劍,左邊背部則裝上只有單邊的「黑羽」。




正是,宮本武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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