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中天,安靜得只聽見微風在外遊走削過葉林的聲音。還有靜不下來的,是我的腦海。每次當我嘗試閉眼入睡的時候,總會憶起當日父親被殺的場面。一想起這個畫面,眼睛又會不期然地睜開,拼命地逃出那個情景。
「又失眠呀?過咗咁多年,仲未放得低?」振聲醒來問問。
我嘆氣一聲道︰「點放,死嘅係我呀爸,即使到今時今日,我都仲未搵到究竟係咩人殺死佢。我點會放得低。」
振聲抬頭看了看床邊的時鐘,提議道:「都差唔多六點啦,睇你都無打算訓架啦?嚟啦起身陪我落去食咗早餐先啦,廢事陣間師傅又嚟個突擊訓練我地又手軟腳軟頂唔住。」
「振聲呀,你估,其實呀爸當年話自己錯左,究竟係指緊D咩呢?」我問道。
「坦白講,自從你嗰晚見到你老豆打得出咁嘅功夫,你就應該知道佢唔係正常人啦。七年嚟根據我地一直嘅推斷,你估你老豆話錯嘅,會唔會係同香城有關?由你老豆死起呢七年計,香城變成點,大家都知。你覺得,會唔會有機會,你老豆唔會係你地所諗咁簡單?」振聲說道。
我合上眼皺起眉頭,低下頭來,嘗試串聯起這一切。可惜腦裡浮現的,只是一堆又一堆問號。振聲接著說:「唔好諗啦,你知道點先搵到答案。你始終都要返去,只有香城先會搵到你想知嘅嘢。再者,嗰度先係你嘅家,唔通你想留喺度成世咩。有啲嘢,你始終要面對。」







日出初升,山上的飯堂亦開始多人。
「報告指出,於2016年間,總共有71宗學生自殺個案。局方指現時並未有證據顯示這些自殺個案與教育政策有關……」電視機裡化著濃妝的年輕女主播以機械式的聲音清晰地讀著。
即使身在異地,當聽到這些消息,總會讓人感到失落無奈。
鈞昌聽罷,馬上拍檯怒罵︰「一年死咗71個!?嘩咁樣都可以話唔關政府事?咁都得架咩?」
劉銘邊切碟上雞排邊說︰「算啦,而家香城變成咁,有咩唔會發生啫?你嬲有用咩?」
鈞昌滿腔氣憤地道︰「嗰啲人命嚟架!而家死咗71個後生仔個政府都仲有得推,仲有無公義架呢個世界?」
的而且確,這七年來不論民生、秩序,香城都出現大倒退,甚至罪案都比以前出現得更頻繁。殺人強姦拐帶,在香城已經不再是甚麼新鮮事。無奈的是,香城的法治亦隨著墮落。以前還可以靠完善的司法系統去撲滅罪惡,但現在警隊只單純成為了政府的走狗,市民害怕得連看到警察亦要馬上調頭走,生怕一不小心被巡警盯上了,又要被暴打一頓。政府腐敗,攀附權貴,官員一心只顧弄權圖利,絲毫不理會百姓死活。如今的香城,慚慚地成為了一座人間煉獄。我喃喃自語︰「早就無咗啦。」


 早餐過後,我便打算去向師傅討教一下。




一打開房門,便看到師傅看著電視螢幕中自殺新聞那一幕暫停的畫面,眉頭緊皺著,似乎在沉思著某些事情,入神得連我進了來也未察覺到。
「師傅早晨,喺度諗緊嘢?」我開口打破了片刻的沉默。
師傅凝視著我,用手捽一捽緊皺的眉頭道:「陳真,有啲嘢...我係時候要同你講。其實七年嚟,我一直有嘢瞞住你。」
我帶著有點懷疑的眼神問道:「咩事?」
師傅繼續說:「早喺六年前我地就發現,其實你爸爸,並唔係啲咩公務員。佢係一個殺手,佢隸屬於亞洲一個秘密刺客聯盟。而當晚殺佢嘅,係刺客聯盟裡面其中一位殺手。可惜我對呢個聯盟所知嘅唔太多,我淨係知道呢個聯盟係一個非常專業嘅組織,入面每一個殺手都係專為殺人而訓練。經過我咁耐以嚟嘅調查,可以知道佢地嘅行動大部分都同亞洲各個國家政府有關連。至於佢地點解要殺你爸爸,我暫時都唔清楚。至於仲有一樣嘢就係...我直覺認為,呢班學生嘅死唔係咁簡單。」
這個消息把我愣住了,我整個人失了重心似的半倒在旁邊的梳化上。
經過我數分鐘理清思緒後,我問道:「點解...點解而家同我講呢啲嘢?一直以嚟每次我同你講我爸爸嘅事,你都避而不談。點解而家忽然話我知呢件事?」
師傅嚴肅地道:「陳真,呢件事我之所以一路瞞住你,係因為我認為你未係時候知道呢個事實,而且當時我都未有足夠線索去搵出幕後嘅呢一班人,即使同你講咗,你都做唔到啲咩。但係去到而家,我地組織商量過,呢個殺手聯盟做事嘅影響範圍實在太廣,無論如何都要除去佢地。而我認為,喺我地入面,你最有資格去接受呢個任務。」
我呆了一呆:「我何德何能?組織入面比我有經驗比我強嘅大有人在。我而家嘅功夫根本就未到家,況且你話佢地全部都係專業殺手,我就咁去到,邊有可能係佢地對手?」
師傅把手搭在我肩膀上,說道:「陳真,仲記唔記得當日我喺山邊救你上嚟,嗰陣我從你嘅眼神睇得出你迷失咗。而到咗今日我再望返你,你嘅眼神比以前堅定咗好多。我知道,你嘅時候到啦。況且你從小就喺香城長大,香城嘅脈絡呢度無人比你更清楚。陳真,殺父仇人,呢個仇你一定要報架。」




我遲疑了一下,但回想起當日父親跟我說要我幫他改錯,可能就是這個意思。於是我決定接受這個任務,以此完成父親的遺願。
回到房後,整頓一番,收拾好心情,準備離開組織的時候,發覺振聲早已站在房門外等候。
「陳真,啱啱師傅俾咗命令,叫我陪你一齊去香城。」振聲說道。
我嘴角上揚,微微一笑道:「咁我地就係拍檔啦?」
「拍檔。」振聲跟我握一握拳,笑著說。



就這樣,七年過去,今天終於要重返香城。但我已經不是當年的小伙子了。
失去七年青春後所換來的,就是為父報仇的一個機會。
已有 0 人追稿